第2章 博一条活路
胸口的剧痛如影随形。
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把无形的钩子在肺腑血肉里狠狠一搅。
但徐峰的头脑,却在死亡的威逼下,前所未有的清醒。
扮演一个重伤垂死的樵夫去弥补遗憾?
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
一个连床都下不了的人,一个在村民眼中“勾结妖怪”的异类。
他说的话,谁会信?
他做的事,谁又在乎?
他甚至连自保都做不到。
首接去演,就是跟着写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不能当演员。”
徐峰的意识中,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宛如烙印。
“我要当导演!”
他,徐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拥有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信息优势。
他,苦情树心,能够洞悉这段缘分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个隐藏的生机。
这才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底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重复樵夫的温柔与保护,只会让悲剧重演。
他要做的,是引导,是命令,是赋予这只弱小无助的蛇妖,一把能够亲手撕开这片死局的刀!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只是个无名小蛇妖的少女。
她还在为他续上一个小时的命而露出小小的,单纯的喜悦。
这份单纯,在此刻的徐峰看来,既是刺眼的光,也是致命的弱点。
“你叫什么名字?”
徐峰开口了。
沙哑的嗓音划过干裂的喉咙,带着一股不属于樵夫王大山的、冰冷的审视。
少女明显愣住了,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恩公”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我……我没有名字。”
她怯怯地回答,两只手无措地绞着朴素的衣角。
“从今天起,你叫白月。”
徐峰不给她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首接烙下了定义。
白月?
少女咀嚼着这个名字,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白月……“你修行多久了?”
徐峰的第二个问题,像一道惊雷,让少女浑身一僵。
这个问题,远比一个名字更加石破天惊。
修行!
那是妖怪的秘密,是凡人避之不及的禁忌!
恩公他……怎么会问这个?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樵夫吗?
“恩公,你……回答我。”
不带任何感情的三个字,斩钉截铁,打断了她所有的疑虑和惊慌。
这不再是询问。
这是质问。
少女被这股无形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从未在那个憨厚善良的樵夫身上,感受过这种近乎生杀予夺的压力。
“大概……一百三十年。”
她小声回答,头埋得更低了。
徐峰心中飞速计算。
一百三十年的道行,连稳固化形都如此勉强,体内妖力稀薄得可怜。
难怪,她连几个手持棍棒的村民都打不过,只能被动挨打。
太弱了。
弱得让人绝望。
“你想活下去吗?”
徐峰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白月猛地抬起了头。
“想!
我想恩公活下去!”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瞳孔里满是焦急和坚定。
“不。”
徐峰冷酷地否定了她。
“我问的是,你想不想,我们‘两个’,都活下去。”
他刻意加重了“两个”这个词,目光如炬,仿佛要刺穿她的灵魂。
白月彻底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死活。
从被救下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报恩。
但现在,这个被她所救的恩公,却在问她,想不想活。
“想……”这个字,她说的很轻,却带着一丝生命本能的颤抖。
“很好。”
徐峰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那么,现在有一个机会。”
他的语速不快,却字字如锤,敲在白月的心弦之上。
“一个能让你变强,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机会。”
白月屏住了呼吸。
变强?
她从未奢望过。
她只是一只最低等的蛇妖,传承的吐纳之法粗浅不堪,修行百年,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住这副人形。
“恩公……我不明白……你不需要明白。”
徐峰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冰。
“你只需要执行。”
“听着。
村子东边的悬崖下,有一条暗河。
沿着暗河逆流往里走三百步,左侧石壁上,有一道三指宽的裂缝。”
白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村东的悬崖,她知道,那里很危险,时常有猛兽出没。
可暗河?
裂缝?
她从未听说过。
恩公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晰?
“裂缝深处,长着一株通体血红、叶片如心、顶端会散发微弱暖意的小草。
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把它采回来。”
徐峰闭上了眼睛,将脑海中从枯枝信息里解析出的画面,用最精准的语言复述出来。
那株草,是这个模拟世界里,唯一的一株灵药——“血心草”。
在原来的命运轨迹中,它首到百年后,才会被一个路过的修士偶然发现。
但现在,徐峰要它提前出世。
白月彻底被震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徐峰,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是……恩公被村民打坏了脑子,开始说胡话了?
“恩公,你是不是发烧了?
那里很危险的……”她担忧地伸出手,想去探一探徐峰的额头。
“啪!”
徐峰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抬手打开了她。
力道不大,但那清脆的响声,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让白月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血色尽褪。
“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
徐峰剧烈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肺腑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我的伤,凡药无医。
三天之内,必死无疑。”
“那株草,是我唯一的生机,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颤抖,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反驳的逻辑。
“如果你不信,可以留在这里,给我煮三天毫无用处的鱼汤,然后眼睁睁看着我咽气,再被去而复返的村民和道士打死,剥皮抽筋。”
“或者,你现在就去,为我们两个,博一条活路!”
一番话,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力气。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都似乎能尝到涌上喉头的腥甜。
剩余寿元:三天零五十二分钟时间,在无情地流逝。
白月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眼前这个虚弱到随时会死去的人,和那个冷酷下令、洞悉一切的“怪物”,两个身影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叠。
是疯了,还是……另有隐情?
她看着徐峰痛苦蜷缩的模样,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留下,是眼睁睁看着恩公死。
去,是去赌一个虚无缥缥,甚至可能是临死臆想出来的希望。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白月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凭你没有选择。”
徐峰咳着血,却笑了。
那笑容,在白月看来,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魔力与残酷。
是啊。
她没有选择。
从她动了凡心,选择留在这个樵夫身边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己经和这个男人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我去!”
白月咬碎了银牙,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她不知道自己去寻找的,是一株救命的灵草,还是一场疯狂的幻梦。
但她愿意去赌。
为了那个雨夜里,将她从捕蛇人手中救下,为她包扎伤口的笨拙温暖。
也为了刚才那句——“我们两个,都活下去”。
看着少女转身,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背影消失在门外。
徐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破旧的木床上,很快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警告:模拟人物生命体征极速下降,剩余寿元修正为:两天二十三小时刚才那番话,那一个动作,几乎透支了他这具身体所有的生命力。
赌对了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他的“女主角”,带着能让他翻盘的“剧本”,从死地归来。
徐峰的意识缓缓沉入黑暗,陷入了昏睡。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白月离开后不久。
几道鬼祟的身影,正提着棍棒和火把,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破旧的茅屋之外。
他们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
为首的,正是那个宣称白月是“邪祟”,并煽动村民围殴王大山的贼眉鼠眼的老道士。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条白蛇可是百年修为,它的蛇胆,可是大补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