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坐在坍塌的门槛上，指尖捻着那张从女孩阿枣那里抢来的“献祭名单”，纸页边缘被糖浆浸得发黏，上面的名字像活物般扭曲着。
检测到目标人物“阿枣”在镇口公告栏附近活动，携带可疑物品。
沈惊鸿将名单塞进袖管，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
阿枣的反应很有意思——看到母亲残骸时的崩溃是真的，但转身藏起那张写着“钟楼密道”的糖纸时，指尖的颤抖却透着刻意。
这女孩，知道的比说出来的多。
她没走大路，顺着工坊后墙的阴影往镇口摸。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压得很低，镇里的木屋透着昏黄的光，隐约传来镇民们哼唱的歌谣：“糖甜甜，肉软软，献祭了娃，保平安……”调子诡异，像用指甲刮过糖罐。
离公告栏还有十几步远，沈惊鸿就看到了阿枣。
女孩蹲在公告栏下，背对着她，手里拿着半截炭笔，在新贴的名单上涂涂改改。
公告栏的木框上，挂着十几个小小的稻草人，每个稻草人的胸口都别着颗奶糖——糖纸里嵌着的，是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组织。
“新来的姐姐，你看。”
阿枣突然开口，没回头，“镇长又添了名字。
这次是西头的王婶家，她家小儿子昨天还跟我抢糖吃呢。”
沈惊鸿凑过去，顺着她的指尖看——名单上新添的名字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糖罐，罐口画着道向下的箭头。
“这箭头是什么意思？”
她故意装傻，伸手去撕公告栏上的稻草人，“这个不好看，我要把它吃掉！”
“别碰！”
阿枣猛地拍开她的手，脸色发白，“碰了稻草人的，晚上会被糖神拖去献祭！”
沈惊鸿盯着她瞬间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笑得首不起腰，手指却飞快地捏住阿枣藏在身后的手——女孩手里攥着张糖纸，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用炭笔写的字：“子时，钟楼第三块砖。”
“这是什么？”
沈惊鸿抢过糖纸，举到眼前，眼神癫狂，“是糖神给我的信吗？
让我去钟楼找他？
太好了！
我要去！
我要把他也做成糖！”
阿枣的脸“唰”地白了，扑上来抢：“不是的！
你还给我！
那是我阿娘留给我的！”
两人拉扯间，糖纸被撕成两半。
沈惊鸿捏着自己手里的半张，突然压低声音，疯癫的笑意从眼底褪去，只剩冰冷的锐光：“你娘没告诉你，和疯子做交易，要付代价吗？”
阿枣的动作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
沈惊鸿凑近，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娘是制糖人的‘原料’，制糖人是镇长的工具，而你，是镇长安插在制糖人身边的眼线。
我说的对吗？”
她从原主的记忆碎片里拼凑过线索：阿枣的母亲早年间就被镇长选中，故意安排进制糖工坊当“学徒”，实则是为了监视制糖人是否私藏“糖料”。
现在制糖人死了，阿枣自然成了新的联络人。
阿枣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这次不是恐惧，是绝望：“我没办法……镇长说，要是不听话，就把我弟弟扔进铜锅……”沈惊鸿松开手，将那半张糖纸扔在地上：“带我去钟楼。
找到镇长，我保你弟弟活下来。”
“你真的能做到？”
阿枣抬起泪眼，眼里满是怀疑。
“你可以试试。”
沈惊鸿转身往镇中心走，声音冷得像冰，“要么信我，要么看着你弟弟变成明天的‘糖料’。”
阿枣咬着唇，犹豫了半晌，终于咬着牙跟了上来。
钟楼在镇子最中心，是座爬满青藤的石塔，塔顶的钟早就锈死了，钟绳垂在半空，像条吊死鬼的舌头。
塔门紧闭，门环是两个狰狞的兽头，嘴里各衔着颗巨大的玻璃糖。
“子时还没到。”
阿枣看着天边的月亮，声音发颤，“镇长说，只有子时，密道才会打开。”
沈惊鸿没说话，绕着钟楼转了一圈。
塔身的石头很旧，缝隙里长满了青苔，第三块砖果然和别的不一样——砖缝里没有青苔，边缘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她蹲下身，指尖敲了敲砖面，是空的。
“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
阿枣摇头，“镇长只让我把‘新糖料’的名单放在里面，别的什么都不让问。”
沈惊鸿的指尖在砖面上摩挲着，突然笑了，从地上捡起块尖锐的石头，猛地砸向砖缝！
“你干什么！”
阿枣吓得尖叫，“还没到子时，这样会惊动镇长的！”
“惊动了才好。”
沈惊鸿用力撬着砖块，石屑簌簌往下掉，“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有个疯子闯进他的窝了。”
“哐当”一声，砖块被撬开，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别的，只有个黑色的木盒，盒盖上刻着和糖罐一样的花纹。
沈惊鸿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十几张泛黄的纸——都是“献祭名单”，最早的一张，日期是十年前。
而名单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地图，地图中央用朱砂圈着个符号，像个张开嘴的糖罐，罐口写着两个字：“糖神。”
沈惊鸿的瞳孔微微收缩。
原来镇长也在找“糖神”。
或者说，他在害怕“糖神”。
就在这时，钟楼顶端传来“嘎吱”一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朽木。
沈惊鸿猛地抬头，看到塔顶的阴影里，站着个高大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手里握着根漆黑的拐杖，杖头是个糖罐形状的铜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镇长。
他来得比预想中早。
阿枣吓得躲到沈惊鸿身后，浑身抖得像筛糠。
沈惊鸿却笑了，笑得癫狂，她抓起暗格里的木盒，朝着塔顶挥了挥：“你的糖罐我要了！
你的糖神我也要了！
有种下来抢啊！”
塔顶的身影没有动，只有拐杖敲击石阶的声音，从塔顶慢慢传来，一声，又一声，像敲在人的心脏上。
沈惊鸿握紧了口袋里的半截碎骨，眼底的疯癫里，燃起了兴奋的火焰。
猎物，终于主动走进陷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