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苦的林辰
苏婉师姐的目光穿透稀疏的灵棘枝叶，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有惊疑，有凝重，更有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仿佛我藏在这灌木丛后的所有秘密——丹田深处的冰冷怪物，那瞬间枯萎的玉髓草，还有我此刻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都被她看了个通透！
跑！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炸响在濒临崩溃的脑海。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后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狗，猛地从灵棘丛后弹起，转身就朝着来路亡命狂奔！
肋骨的剧痛在剧烈的跑动中化为灼烧的利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脚掌踏在凹凸不平的地面，都震得丹田深处那块冰冷的“异物”剧烈跳动，发出无声的、带着贪婪回味的悸动！
但我顾不上了！
恐惧像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如同附骨之蛆，驱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想逃离这片弥漫着药草清香的死亡之地！
“站住！”
苏婉清冷的叱喝声穿透空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惊雷在身后炸响。
我充耳不闻，反而跑得更快！
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喉咙里全是铁锈的味道。
眼前的景物因为剧痛和缺氧而变得模糊晃动。
不能停！
停下就是死！
被抓住，被查出体内的怪物，我和阿月就全完了！
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肺快要炸开，首到双腿灌铅般沉重，首到身后那道恐怖的视线似乎被甩脱，我才一头扎进外门杂役区边缘一片堆放废弃灵渣和杂物的破败角落。
这里臭气熏天，堆满了锈蚀的铁器、碎裂的瓦砾和腐烂的草料，是连野狗都嫌弃的地方。
我瘫软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麻袋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巴，贪婪又痛苦地喘息着。
汗水浸透了破烂的单衣，冰冷地贴在身上，与丹田深处那块持续散发着寒意的“异物”内外夹击，让我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
“呼…呼…” 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疼得我眼前发黑。
但更让我心胆俱裂的，是丹田处的异变并未停止！
它…它在动！
不是之前那种贪婪吮吸后的满足悸动，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某种原始韵律的搏动！
像一颗在极寒深渊中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脏，被那几缕强行掠夺来的玉髓草灵气，意外地点燃了冰冷的引信！
咚…咚…咚…那搏动缓慢而沉重，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丹田深处！
伴随着每一次搏动，一股更加刺骨、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从丹田核心爆发，疯狂地刺向我的西肢百骸！
肌肉在寒意的侵蚀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骨骼仿佛都要被冻裂！
“呃啊…” 我蜷缩起身体，牙齿咯咯作响，死死捂住小腹。
那冰冷搏动的源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未知恐怖的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全部的心神！
“不…不要…出来…” 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绝望的呜咽，像垂死的野兽。
冷汗如瀑，瞬间浸透了身下肮脏的麻袋。
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在剧痛、寒冷和极致的恐惧中沉浮。
就在这时——“林辰！”
一个熟悉又令人极度憎恶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阴冷地舔舐着我的耳膜。
我猛地一个激灵，强撑着抬起被冷汗模糊的视线。
是王莽！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废弃角落的入口，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根腐朽的木柱上，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毫不掩饰的恶毒。
李二和另外两个跟班堵住了另外两个方向，彻底封死了我的退路。
李二那双老鼠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显然是他通风报信。
“跑得挺快啊，废料。”
王莽慢悠悠地踱步过来，鹿皮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怎么？
在苏师姐的药庐外鬼鬼祟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听说…还弄死了几株灵草？”
他俯下身，那张带着油腻汗味的脸凑近，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猎物。
“啧啧啧，瞧瞧你这副鬼样子，”他伸出手，带着灵力微光的指尖，毫不客气地戳向我剧痛难忍的胸口断骨处！
一股尖锐的灵力瞬间刺入！
“呃——！”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
我身体猛地弓起，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冷汗瞬间如雨下。
“莽哥问你话呢！
哑巴了？”
李二在一旁狐假虎威地叫嚣。
丹田深处，那冰冷搏动的异物，似乎被这外来的、带着恶意的灵力***，猛地剧烈一颤！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吸力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王莽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凝固！
他戳在我胸口的手指，就像被最粘稠的沼泽猛地吸住！
他指尖那点微弱的灵力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嗤啦一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抽离、吞噬！
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什么鬼东西？！”
王莽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低头看着自己瞬间变得有些苍白的手指，仿佛刚才触碰的不是一个废物的胸口，而是一条剧毒的冰蛇！
“莽哥？”
李二他们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王莽骤变的脸色。
机会！
趁着王莽惊愕的刹那，趁着丹田那怪物因吞噬了一丝灵力而短暂“满足”的间隙，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痛苦！
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蛮力，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受伤野兽，朝着王莽和李二之间唯一的缝隙，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过去！
“拦住他！”
王莽反应过来，怒吼一声。
李二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我破烂的衣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我衣角的瞬间——嗡！
丹田深处的搏动骤然加剧！
那股冰冷的吸力再次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
李二的手猛地一僵！
他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扭曲，变成了极度的惊恐！
他像是被无形的毒蜂狠狠蜇了一下，怪叫一声，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连连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我，仿佛见了鬼！
“邪门！
莽哥！
这小子身上有古怪！”
李二的声音都变调了。
就是这片刻的混乱和迟疑！
我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硬生生从他们围堵的缝隙中撞了出去！
顾不上方向，只知道拼命地跑，朝着远离人群、远离一切目光的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王莽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李二惊恐的喊叫，但都被我耳中呼啸的风声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淹没。
不能回小屋！
不能把危险引向阿月！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我朝着外门最偏僻、靠近荒废矿坑的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废弃的矿道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大口，散发着阴冷潮湿的土腥气和淡淡的铁锈味。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一条岔道，首到再也跑不动，才靠着冰冷潮湿的岩壁滑坐下来，瘫软在碎石和泥泞中。
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只有岩壁缝隙偶尔渗下的水滴，在死寂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呼…呼…呃…” 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抑制不住的呜咽。
冷汗早己流干，身体却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一半是因为肋骨断裂的疼痛，一半是因为丹田深处那持续不断的、越来越清晰的搏动。
咚…咚…咚…它跳得更快了！
更沉重了！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股更强、更纯粹的冰冷寒流冲刷全身！
那感觉不再是简单的寒冷，而是一种…仿佛要将我的血肉、骨骼、甚至灵魂都冻结、同化的恐怖意志！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这越来越强的搏动，一种新的感觉出现了——一种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破裂感！
就在丹田深处，那个冰冷搏动的核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顶撞着！
仿佛一个被冰封了亿万年的胚胎，正在用尽全力，想要破开那层坚硬的壳！
“不…不要…求你…”我蜷缩在冰冷的黑暗中，双手死死抠进小腹的皮肉里，指甲深陷，试图用身体的疼痛去压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丹田内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碎裂声。
泪水混合着冷汗和污泥，在脸上肆意流淌。
绝望如同这矿洞深处粘稠的黑暗，沉重得让人窒息。
阿月…哥…哥可能…回不去了…这个念头像毒藤般缠绕上来。
就在这时，丹田深处猛地传来一下前所未有的剧烈搏动！
咚——！！！
伴随着这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地狱的搏动，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咔…嚓…”仿佛极薄的冰层，终于承受不住内部的压力，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都要冰冷、都要古老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恶魔睁开了一条眼缝，从那道细微的裂痕中…悄然弥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