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坟头齿:守棺人
>奶奶临终塞给我一颗发霉的牙齿:“咽气后放我嘴里,不然不能埋。”
>叔叔们大骂晦气,连夜把奶奶钉进棺材。
>守灵夜,我摸黑撬开棺材盖。
>奶奶尸身突然睁眼,一口咬住我塞牙齿的手指。
>屋外传来叔叔们凄厉的惨叫。
>低头看,奶奶嘴里密密麻麻长满一模一样的霉牙。
>窗外,沾着泥水的指甲刮擦着玻璃。
>“树生啊,”叔叔们湿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出来见见你奶奶……”
>我僵硬地转过头,窗外二叔那只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我。
>“你奶奶……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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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绝对的死寂。连屋外那催命般的雨滴声都彻底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入了冰冷粘稠的墨汁里。只有我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回响。血液冲上头顶,又在奶奶嘴里喷出的那股带着浓重土腥和腐败的阴风拂过时,瞬间冻结成冰。
右手食指传来的剧痛和那冰冷僵硬的咬合力,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钉穿了我的恐惧,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我猛地抽手!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响起。食指前端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仿佛被粗糙的砂石狠狠刮掉了一层皮肉。奶奶嘴里那铁钳般的力量终于松开了些许,我趁机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低头一看,魂飞魄散。
指尖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几道深可见骨的划痕狰狞地翻卷着,边缘沾着黏腻的黑绿色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浸染。更恐怖的是,伤口深处,似乎嵌着几粒极其微小的、尖锐的黑色颗粒,像碾碎的霉牙碎屑,正贪婪地吮吸着涌出的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和寒意,正顺着伤口疯狂地向手臂深处钻去!
“呃……”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巨大的恐惧和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那湿冷粘腻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
“树生啊……”
“出来……”
“见见你奶奶……”
“你奶奶……想你了……” 二叔的声音尤其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的回响,仿佛就贴在我后脑勺的阴影里。
我的目光猛地再次投向那扇破旧的木窗。报纸的破洞后,二叔那只浑浊、布满粘稠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窥视,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牲畜。在那只眼睛下方,窗棂的缝隙里,几根沾满泥泞、指甲乌黑发紫的手指,正痉挛般地抠抓着木头,发出“咯吱…咯吱…”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
棺材里,那股浓郁的霉腐和泥土的腥气更加浓烈了。
不能再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大脑。堂屋是绝地!棺材里的奶奶,窗外甚至可能已经侵入屋内的“叔叔们”,都是索命的恶鬼!唯一的生路,只有冲出去!
我的眼睛瞬间扫向堂屋的后门。那是通往灶房和后院的小门,比前门更不起眼,也更靠近我此刻的位置。门板老旧,门栓是一根插在铁环里的粗木棍。
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疼痛。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向那扇后门扑去!赤脚踩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的声响,在死寂的灵堂里如同惊雷。
“嗬……”
身后,棺材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带着嘲弄意味的呼气声。紧接着,是窗户方向更加疯狂的抓挠和撞击!“哐!哐哐!”腐朽的木窗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我顾不上回头,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几步之外的那扇门上。三步!两步!手指已经触到了冰冷粗糙的门板!左手抓住那根湿滑沉重的门栓木棍,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拔!
“咔哒!”
门栓松脱!我拉开门,一股混合着猪圈臊臭和雨后泥土味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就在我一只脚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自身后炸开!不是窗户,是那口沉重的黑漆棺材!棺盖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内部猛地顶开,重重地砸落在地!木屑飞溅!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阀门,瞬间弥漫了整个堂屋!那不仅仅是尸臭,更浓烈的是一种浓到化不开的、仿佛千万具尸体在潮湿泥土里同时腐烂发霉的气息!
我骇然回头。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一个深蓝色的身影,僵硬地、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是奶奶!
她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寿衣,此刻沾满了粘稠的、黑绿色的不明粘液,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而她的脸……那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树皮般的灰败和肿胀,嘴唇不自然地外翻着,露出了里面……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黑色蜂巢般填满整个口腔的霉牙!每一颗牙齿都比我手中那颗更大,霉斑更厚,在幽光下泛着湿滑粘腻的、令人作呕的冷光。她灰白浑浊的眼珠,没有转动,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我这个方向,嘴角……似乎向上咧开了一个极其诡异、非人的弧度!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从她喉咙深处发出,像是无数颗牙齿在相互碰撞、研磨。
与此同时,窗户的方向传来“哗啦”一声脆响!糊窗的旧报纸连同腐朽的木格窗棂,被一股蛮力彻底撞碎!破碎的木屑和纸片纷飞中,一个湿漉漉、沾满泥浆的身影,手脚并用地从破口处爬了进来!
是二叔!
或者说,是曾经是二叔的东西。
他的姿势极其怪异,像一只被摔断了脊骨的壁虎,四肢着地,头颅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上昂着,直勾勾地盯着我。他全身都裹着一层厚厚的、腥臭的黄黑色泥浆,如同刚从坟坑里爬出来。泥水顺着他扭曲的身体往下流淌,在地上汇成一滩污秽。最恐怖的是他的脸——那张脸肿胀发青,嘴唇乌黑,同样不正常地外翻着,露出了里面……和奶奶口中一模一样的、密密麻麻的黑色霉牙!只是他的牙齿似乎更细碎、更尖锐,像无数倒生的黑色荆棘!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的声音,那双浑浊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在我身上,充满了纯粹的、贪婪的恶意!
“树…生…” 他喉咙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浓重的泥浆摩擦声。
前门方向也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和抓挠!是三叔!他也在试图破门而入!
腹背受敌!真正的绝境!
奶奶僵硬地坐在棺材里,布满霉牙的嘴无声地开合着。二叔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泥泞野兽,四肢抓地,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