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的时候。消毒水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白大褂的袖口蹭着胳膊。陌生又熟悉。
护士长的指甲戳在我后背上。“林晓你发什么愣？”“302床张总等着输液。
”“他给医院捐了栋楼，出一点岔子你担待得起？”我捏着输液针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紧张。
是因为病房里那个半躺着的男人。张总，脑满肠肥的样子。肚子上的肉把病号服撑得发亮。
他看见我进来，眼睛直勾勾地黏在我胸口。“小姑娘新来的？”他说话时，
唾沫星子溅在我手背上。我往后躲了躲。拿起碘伏棉签要消毒。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轻点啊。”“我这血管细，不好找。”肥腻的手指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滑过小臂。
停在胳膊肘内侧。我想抽手。他抓得更紧了。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
在我后腰上狠狠捏了一把。“嘶——”我疼得吸了口冷气。针头差点扎进他手背上的肉里。
“哟，还害羞？”他笑得露出黄牙。“护士不就得跟病人亲近点？”我咬着牙扎完针。
转身就往门外冲。跑到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旁边。趴在桶沿上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可什么都吐不出来。护士长跟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多大点事？
”“张总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一个没背景的实习生。”“丢了这份工作你去哪找？
”她的话像冰锥子。扎得我后颈发凉。我摸了摸口袋。金属外壳硌着手心。是那支录音笔。
黑色的。上面还有父亲生前刻的我的名字。上辈子。我也是个护士。科主任摸我屁股的时候。
我也是这么忍的。后来他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他。护士证被吊销那天。
我在江边上站了整整一夜。这辈子。我穿着同样的白大褂。站在同样的走廊里。
病房门又开了。张总的声音飘出来。“小林护士怎么跑了？”“我的吊瓶快打完了啊。
”我攥紧了录音笔。冰凉的外壳印进掌心。忍吗？像上辈子那样。把所有委屈咽进肚子里。
最后被他们踩成泥？走廊的窗户反光里。我看见自己的脸。眼睛很红。但没哭。这辈子。
我不想再当软柿子了。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往302病房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小腿。
像一把刀。张总看见我进来。笑得更油腻了。“小林护士还挺害羞。”“过来点。
”“我这手有点麻。”他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直奔我的脸。我没躲。
手里的输液针稳稳地举着。针尖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张总。”我开口时。
声音比自己想象的稳。“该换药了。”我把新配的药液挂在输液架上。张总盯着我的胸牌。
“林晓？”“名字挺好听。”“人长得也不错。”他突然抬手。我以为他又要耍流氓。
下意识往后退。输液架被带得晃了晃。“怕什么？”他拿起我掉在床尾的护士帽。
慢悠悠地往我头上戴。手指故意在我耳朵上蹭了蹭。“昨天捏你那下。”“是不是生气了？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晚上我让助理送点护肤品给你。”“进口的，比你工资还贵。
”我没接话。低头调输液速度。他的脚突然伸过来。蹭我的白大褂下摆。“张总，
输液速度不能太快。”我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的脚。“急什么走？”他把腿伸直。
挡住我的路。“陪我说说话。”“我这病啊，就怕没人陪。”走廊里传来护士长的声音。
“小林，302床输完了没？”我像抓住救命稻草。“马上就好。”张总啧了一声。
把腿收回去。“明天早点来。”“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燕窝。”我走出病房。后背全是汗。
护士长靠在护士站嗑瓜子。“怎么样？”“张总没为难你吧？”“他……”我刚想说什么。
就被她打断。“我跟你说，”她吐掉瓜子壳。“昨天后勤科的小王。
”“就是因为给张总换水慢了点。”“今天就被调到门诊大厅拖地去了。
”她拍了拍我的胳膊。“你一个实习生。”“能进VIP病房是福气。”“别不知好歹。
”我回到休息室。刚坐下。张总的助理就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粉色的袋子。“林护士。
”他把袋子往我桌上一放。“张总给你的。”“里面是护肤品。”袋子上的logo我认识。
上个月我妈住院。隔壁床的阿姨用过。一瓶面霜就要两千多。“我不要。”我把袋子推回去。
助理的脸沉下来。“林护士。”“张总的东西。”“还没人敢拒收。
”他把袋子往我抽屉里塞。手指在我手背上用力按了一下。“明天张总要换尿袋。
”“护士长安排你值夜班。”“你知道该怎么做。”他走后。我打开袋子。里面除了护肤品。
还有个信封。装着一沓现金。大概有五千块。我把钱和护肤品倒出来。扔进垃圾桶。
抽屉里的录音笔硌得我心慌。下午查房。我路过张总的病房。门没关严。听见他在打电话。
“那个地块必须拿下来。”“某集团算个屁。”“我已经打点好评审了。
”“他们医院的新设备。”“还等着我签字拨款呢。”我停下脚步。悄悄按下录音笔的开关。
贴在门缝上。“院长那边你放心。”“他收了我一块表。”“比他一年工资还多。
”“这点小事。”“他不敢不帮忙。”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我赶紧把录音笔塞回口袋。
假装在看病房号。是院长。手里拿着个盒子。笑眯眯地走进张总的病房。“张总。
”“您要的茶叶我给您带来了。”“明前龙井。”“特意托人从杭州带的。
”我转身往护士站走。后背像被针扎一样。原来护士长说的没错。整个医院。
早就被张总用钱喂饱了。晚上值夜班。我坐在护士站。手里攥着录音笔。凌晨两点。
张总的病房按铃了。我知道他想干什么。走到病房门口。我深吸一口气。
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开关。推门进去。张总没睡。靠在床头抽烟。病房里乌烟瘴气。
“你来了。”他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过来。”“帮我把被子掀开。”我站在原地没动。
“张总。”“换尿袋不需要掀被子。”“我让你掀你就掀。”他突然提高声音。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我干不干。”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好像不是你说了算。”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敢顶嘴。几秒钟后。他突然笑了。
“有意思。”“我就喜欢烈的。”“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不仅让你转正。
”“还让你当护士长。”他掀开被子。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坐。
”“陪我聊聊。”“聊开心了。”“什么都好说。”我慢慢走过去。手里藏着的输液管夹子。
被我捏得咯吱响。他以为我妥协了。笑得更得意了。伸手就要搂我的腰。
我突然把手里的夹子。狠狠砸在他手背上。“啊！”他疼得叫出声。“张总。”我后退一步。
看着他。“您要是再这样。”“我就只能报警了。”他捂着手。眼睛里全是狠劲。“你敢？
”“你报警试试！”“我让你在这城市待不下去！”我没说话。转身往门外走。
“你给我站住！”他抓起桌上的水杯。朝我扔过来。水杯砸在门框上。碎了一地。
水溅了我一裤腿。走廊里的灯亮了。护士长跑过来。看见地上的碎片。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她拉着我往走廊走。“你惹张总生气了？”“他耍流氓。”我甩开她的手。
“你胡说什么！”她压低声音。“张总是什么身份？”“他能耍你流氓？”“我看你是疯了！
”她把我推进休息室。锁上门。“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已经跟院长说了。
”“你不适合当护士。”我看着她。突然笑了。“护士长。”“你以为我没证据吗？
”她愣住了。“你什么意思？”我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张总油腻的声音传出来。
“陪我聊聊。”“明天就让你转正。”“整个医院都是靠我吃饭。”护士长的脸一点点变白。
嘴唇哆嗦着。“你……”“你什么时候录的？”“不止这个。”我把下午录的那段也放出来。
张总和院长的对话。清清楚楚。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小林。”“不，林护士。
”“你别放出去。”“我给你道歉。”“我让你转正。”“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关掉录音笔。看着地上的护士长。突然觉得很可笑。上辈子。我被科主任骚扰的时候。
也有人这样劝我。“忍忍就过去了。”“别把事情闹大。”可结果呢？我被他们联手毁掉了。
这辈子。我不会再忍了。“我不要你帮忙。”我拿起自己的包。“我只想要公道。
”我拉开休息室的门。外面站着张总的助理。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我的照片。
还有我家的地址。“林护士。”他笑得阴沉沉的。“张总说。”“你要是识相。
”“就把录音笔交出来。”“不然。”“你妈在医院的那些账。”“可就没人帮你付了。
”我攥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笔。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原来他们早就查过我了。
连我妈住院的事都知道。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我看着他手里的地址。
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他们连我妈住哪个病房都查得清清楚楚。“怎么样？
”助理把手机揣回兜里。“张总说了。”“现在交录音笔还来得及。
”“不仅帮你妈把账销了。”“还能给你十万块封口费。”我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
金属壳子被体温焐得发烫。十万块。够我妈住三个月院。够我缴一年房租。可这钱是带血的。
拿了它。我这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我不缺钱。”我的声音在抖。但脚没动。
助理的脸彻底黑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伸手就来抢我的包。“给我！”我侧身躲开。
包带勒得肩膀生疼。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护士站的小王探出头看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去。
没人敢管。他们都怕张总。“你再抢我报警了！”我摸出手机。屏幕都被汗打湿了。“报警？
”助理笑得更凶了。“你报啊。”“警察来了。”“是信你这个穷实习生。
”“还是信捐了三百万的张总？”他说得对。昨天我偷偷打了110。接线员听完就劝我。
“小姑娘是不是误会了？”“那么大的老板。”“不至于做这种事吧。”最后连出警都没来。
助理又扑过来。我被逼到墙角。包被他扯掉在地。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护手霜滚到他脚边。
还有那支备用录音笔。他眼睛一亮。弯腰去捡。我脑子一热。抬脚就往他膝盖踹。
用的是上辈子在急诊科学的防身术。“嗷！”他抱着膝盖蹲下去。脸疼得扭曲。
我赶紧捡起备用录音笔。塞进白大褂内侧的口袋。这是我昨天特意买的。就怕原装的被抢。
“你敢动手？”他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叫人来！”“让你妈连夜从医院滚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