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一份硬邦邦的文件被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林建国，我那便宜爹，
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像几条扭曲的蚯蚓。他喘着粗气，
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鼻尖上：“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林家的最后一件真东西！
乾隆官窑的粉彩大瓶！就他妈被你，林简，一个手抖，给摔成了渣！
”客厅里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我妈王美娟坐在旁边的真皮沙发里，
精心描绘过的眉毛死死拧成一个疙瘩，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我凌迟。
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林娇，更是毫不掩饰，嘴角快咧到耳根，幸灾乐祸地盯着我，
像在看一出免费的马戏。文件是某知名拍卖行的权威鉴定书复印件。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
印着“清乾隆 粉彩九桃天球瓶”一行大字，旁边配着几张高清照片，瓶身饱满，粉彩艳丽，
九颗硕大的桃实栩栩如生。后面紧跟着一页，是触目惊心的碎片照片，
还有一行加粗的结论：经鉴定，系人为外力导致严重损毁，已无修复及商业价值。最后面，
附着林家所有资产清算报告，刺眼的赤字一路狂泻到底。林家的天，塌了。
而砸穿这个天的罪魁祸首，名义上是我。林建国还在咆哮，唾沫星子乱飞：“废物！
养你有什么用？连个瓶子都端不稳！林家完了！彻底完了！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
”他猛地抄起手边一个玻璃烟灰缸，作势要砸过来。王美娟这才假惺惺地抬手拦了一下，
声音尖利：“建国！跟这种没用的东西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让她滚！看着就晦气！
”林娇立刻帮腔，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淬了毒：“就是呀爸，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嘛。
不过呢，姐姐以后怕是连个像样的包都买不起了吧？真是可怜哦。
”她刻意晃了晃手腕上那个最新款的卡地亚手镯，钻石在吊灯下闪着冰冷的光。我站着没动。
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明晃晃地照着，把每个人脸上那点龌龊心思照得纤毫毕现。愤怒？
委屈？解释？屁用没有。他们只需要一个承担怒火和失败的靶子，而我，
恰好就在这个位置上。茶几上那份鉴定报告，照片里的天球瓶碎片，边缘锋利得能割破手指。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这东西……啧。懒得再看眼前这出闹剧，我一声没吭，转身就走。
鞋跟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咔、咔”的轻响，不紧不慢，清晰得有点刺耳。
“站住！林简！”林建国的怒吼追在身后。我没停。径直穿过空旷奢华却透着股死气的客厅，
回到别墅顶层那个最小的、常年被当作储藏室用的房间。门“咔哒”一声在身后锁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歇斯底里。房间里堆满了杂物，积着薄灰。唯一还算干净的，
是角落里一张旧书桌。我拖开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
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部屏幕磨得有点花的旧手机。型号很老，但运行速度飞快。指纹解锁，
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脸上。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点开一个没有任何图标、纯黑色背景的加密通讯软件。联系人列表短得可怜，
只有一个代号：“S”。我飞快地敲字，指尖落在屏幕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S。
把我保险库里那件乾隆粉彩九桃天球瓶调出来。要快。送到‘嘉德’港城秋拍。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上只留下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标记。
几乎就在发送键按下的下一秒，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嘉德国际拍卖行”的官方短信弹了出来，内容极其简洁：尊敬的林女士，
您预约的港城秋拍顶级VIP包厢尊享黑钻区已确认。邀请函电子版已发送至您邮箱，
实体函将于三日内专递送达。嘉德拍卖行竭诚为您服务。我扫了一眼，关掉短信。
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城市遥远模糊的灯火。林家破产清算，
像块巨石砸进池塘，动静不小。那些平日里围着林家转的“亲朋好友”，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怕沾上一丁点晦气。林建国和王美娟像两只被拔了毛的公鸡，
急得上蹿下跳，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惜，
回应他们的只有敷衍的客套和冰冷的闭门羹。林娇倒是没消停。她大概觉得林家倒了，
但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
尤其傍上了我的前未婚夫——宏远集团的少东家赵明轩。这对狗男女，
最近在圈子里蹦跶得格外欢实，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这天下午，
我正在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一份刚出土的汉代漆器残片X光透视图，
门铃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开门。门外站着林娇，一身名牌新款，妆容精致得能直接去走红毯。
她旁边杵着赵明轩，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挂着那种施舍般的、居高临下的笑容。赵明轩手里还拎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看logo是某个奢侈品牌。“哟，姐姐，真住这儿啊？”林娇夸张地捂住嘴，
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我这间只有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转了一圈，嫌弃毫不掩饰，“啧啧，
这地方……还没我们家以前的保姆间大呢！空气都一股子穷酸味儿！”她扭着腰肢走进来，
高跟鞋踩在廉价的地板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目光扫过我那张堆满专业书籍和打印资料的旧书桌，落在屏幕那些复杂的扫描图像上，
嗤笑出声：“哟，还在看这些破铜烂铁呢？姐姐，认清现实吧！林家完了，
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捣鼓这些垃圾能当饭吃？”赵明轩跟着走进来，
把那奢侈品袋子随意往我那张小折叠桌上一放，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他清了清嗓子，
用一种故作惋惜实则充满优越感的腔调开口：“林简，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和娇娇也是关心你。听说嘉德港城秋拍快开始了，那种顶级场合，
你现在……怕是连门都摸不着了吧？”他顿了顿，眼神瞟过那个袋子，
“娇娇特意给你挑了个包，拿着吧，算是我最后一点心意。以后安分点，找个厂上班，
别老想着不属于你的东西。”林娇立刻依偎过去，搂住赵明轩的胳膊，
甜腻腻地附和：“就是呀姐姐，明轩哥哥对你多好！这包可贵了呢！
够你省吃俭用攒大半年了吧？拿着吧，别不好意思。”她下巴微抬，那姿态，
活像在打发一个路边的乞丐。我看着桌上那个刺眼的奢侈品袋子，
又看看眼前这对表演欲旺盛的男女。空气里弥漫着他们身上浓烈的香水味，
混合着一种名为“愚蠢”的气息。“说完了？”我开口，声音平平，没什么情绪。
林娇大概没等到我预想中的羞愤或感激，愣了一下，随即柳眉倒竖：“林简！你别不识好歹！
明轩哥哥一片好心……”“包拿走。”我打断她，指了指门，“门在那边，不送。”“你！
”林娇气得脸一红。赵明轩脸色也沉了下来，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施舍”被当成了驴肝肺，
面子挂不住：“林简，你……”我懒得再听，直接转身，坐回书桌前，
重新戴上那副防蓝光眼镜，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线。鼠标点了点，
放大一处细微的漆层纹理。身后，林娇尖利的声音拔高：“林简！你装什么清高！
你以为你是谁？还看拍卖会？做梦去吧！嘉德秋拍？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去一步！
等着在电视上看我和明轩哥哥拍下压轴珍宝吧！穷鬼！
”伴随着高跟鞋用力跺地的声音和重重的摔门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劣质防盗门还在微微震颤。我盯着屏幕上那处独特的漆层断口，
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备注：疑似早期“针刻”技法雏形，待进一步验证。港城，
维多利亚港畔，嘉德拍卖中心。夜幕低垂，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对岸璀璨的霓虹，
如同一座发光的水晶宫殿。门前广场豪车云集，
劳斯莱斯幻影、宾利慕尚、限量版跑车……穿着考究的门童小跑着服务。
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气息。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套了件普通的黑色连帽卫衣，帆布鞋，背着个半旧的帆布包，出现在入口处。这副打扮，
在这衣香鬓影、珠光宝气的场合，简直像个走错片场的清洁工。
递上那张材质特殊、触手微凉、边缘镶嵌着一圈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细钻的实体邀请函。
门口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神情严肃的安保主管接过，只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抬头，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敬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十二万分的恭敬：“尊贵的黑钻会员林女士！请随我来！您的专属通道在这边！
”他微微躬身，手臂指向旁边一条铺着暗红色厚绒地毯、空无一人的特殊通道。就在这时，
一个刺耳的女声炸响，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林简？！”我脚步一顿。回头。
只见林娇和赵明轩刚从一辆骚包的亮黄色兰博基尼上下来。林娇穿着某大牌当季高定礼服，
裙摆蓬松得像朵夸张的蘑菇云，脖子上、手腕上戴满了闪瞎人眼的钻石首饰。
赵明轩也是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腕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两人正准备接受门童殷勤的招呼，
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钉在我身上。林娇蹬着那双恨天高，几步冲到我面前，
胸脯剧烈起伏，精心修饰的脸因为震惊和愤怒扭曲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我鼻子上，“这是嘉德秋拍！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保安！保安呢！
”她像个泼妇一样尖叫起来，“这个人没有邀请函！她是混进来的！快把她赶出去！
”她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正准备入场的宾客好奇的目光。
一道道审视的、好奇的、带着明显鄙夷的目光落在我那身格格不入的打扮上。
赵明轩也皱着眉走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污染了这片“净土”。他看向那位安保主管，
语气带着上位者的傲慢：“这位先生，请立刻核实一下。这位林小姐，她的家族刚刚破产，
不可能有资格获得嘉德拍卖的邀请函。我怀疑她是非法闯入，意图不轨。请马上处理，
以免影响拍卖秩序。”安保主管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是因为我的身份，
而是因为眼前这对男女的愚蠢和冒犯。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我懒得再看这场闹剧。
直接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黑钻邀请函，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像丢垃圾一样，
“啪”的一声，甩在林娇那张因为愤怒和嫉妒而扭曲的脸上。
卡片锋利的边缘在她精心保养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细微的红痕。“自己看。
”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林娇被卡片砸得一懵，
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林简！你敢打我？！
”她气急败坏地抓起那张掉落的邀请函，看都没看，双手用力就要撕扯，
嘴里尖叫着：“假的！肯定是假的！你这个贱人！你伪造……”“嘶啦——！
”邀请函在她手中被轻易撕成了两半。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下一秒，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拍卖中心入口大厅！
“呜——呜——呜——”红光疯狂闪烁！“警告！警告！
”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遍布各处的扬声器清晰地播报，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检测到顶级VIP黑钻邀请函遭到恶意损毁！检测到顶级VIP黑钻邀请函遭到恶意损毁！
安保系统一级戒备！启动最高权限定位！威胁来源锁定！重复，威胁来源锁定！
”所有灯光瞬间聚焦在林娇和她手里那两半残破的邀请函上！
红色的警报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将她死死笼罩！
原本分散在四周、穿着黑色制服、气息精悍的高级别安保人员如同猎豹般，
从各个角落闪电般扑出，瞬间将林娇和赵明轩围在了中间！
黑洞洞的枪口电击枪毫不客气地抬起，对准了他们！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娇完全吓傻了，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像刷了一层白漆。
她捏着那两半破纸片，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才那股嚣张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