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明，是个画家。生活简单，每天在画室和公寓之间来回，画笔和颜料是伙伴，
画布是归宿。朋友们说我不懂社交，其实是不敢——有些回忆钉得太深，一动就扯着心脏疼。
六月的雨下得不停，城市湿漉漉的。我抱着画布站在街角等绿灯，雨水顺着伞沿滴在脚边，
积成小水洼。对面咖啡馆的玻璃窗蒙着水汽，暖黄的灯光裹着潮湿的空气。“顾明？
”身后的声音像电流窜过脊椎。五年了，我以为早把这声音擦掉，可它一出现，
颜料盖不住的画面全涌了上来。我转身，心脏跳得要炸开。金池站在雨里，没打伞，
浅灰衬衫湿了大半，贴在身上，肩背线条很明显。他比五年前高了，下颌线更清晰，
眼神少了少年时的张扬，多了沉稳，可看我的时候，还是那熟悉的、让我心慌的温度。
“真的是你。”他走近几步，雨水从发梢滴到锁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个月。
”我的声音干涩，画布边缘硌得手心疼，“刚搬回来没多久。”“怎么不打个招呼？
”他语气平静，可我读出了委屈。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咖啡馆：“怕打扰你。”这是谎话，
我怕见面后，没说的话、没解释的离开会像洪水把我们淹没。“进去坐坐？
”他指了指咖啡馆，“避避雨。”我犹豫两秒，点了头。他接过画布，手指碰到我的指尖，
带着雨水的凉，却烫得我缩回手。咖啡馆里暖烘烘的，有咖啡和面包的甜味。
扎高马尾的女孩迎上来，看到金池眼睛亮了：“金池哥，你可算来了！
冰美式给你留着呢……咦，这位是？”女孩看着我，好奇。她穿白色围裙，
工牌写着“何圆圆 兼职服务生”，笑容很甜。“我朋友，顾明。”金池把画布靠在墙角，
“圆圆，来两杯美式，加冰。”“好嘞！”何圆圆应着没走，盯着我，
“顾明……是不是画《旧巷》的画家？我去年在美术馆见过，超喜欢！”我愣了下，
那是五年前离开前画的最后一幅，没想到有人记得。我扯了扯嘴角：“是我画的。”“哇！
真的是你！”何圆圆拍下手，拉着金池的胳膊晃，“金池哥你藏得够深，
认识这么厉害的画家都不告诉我！”金池扫过我，对何圆圆说：“很多年没见了，刚碰到。
”他顿了顿，“他以前画画就很好。”“以前”两个字像细针扎在心上。我坐下，
看窗外雨帘，玻璃上的水汽模糊了世界，也模糊了眼底的情绪。何圆圆端来咖啡，
冰块在杯里碰撞。“顾明哥，你和金池哥以前是同学吗？看着好熟。”她托着下巴。“嗯，
高中同学。”我抿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也是邻居。”“那感情肯定好！
”何圆圆的笑容更甜，“金池哥很少提以前，上次我看到他钱包里有张篮球场的画，
是不是你画的？”我的心一跳，咖啡杯差点没拿稳。那张画是高三画的，
金池在篮球场投篮的背影，阳光镀着金边。我以为他早扔了。金池咳了一声：“去忙你的吧，
别打扰我们聊天。”“哦……好吧。”何圆圆吐吐舌头跑开，临走前冲我挤了挤眼睛。
咖啡馆里只剩我们，空气尴尬。金池搅动咖啡，冰块融化的水渍在桌面漫延，
像我们之间说不清的距离。“这五年，你在国外过得好吗？”他先开口，声音轻。“还行。
”我避开他的目光，手指摩挲杯壁，“就是画画，偶尔接点设计的活儿。”其实不好，
国外画室空荡荡的，深夜对着画布满脑子都是他，画的线条总带着孤寂。“嗯。”他点头，
转了话题，“你现在住哪儿？还在以前的老城区？”“嗯，租了带画室的公寓，离这儿不远。
”“挺好的。”他沉默一会儿，“我现在做建筑设计，在附近写字楼。最近有个项目，
景观部分需要对接设计师，你有没有兴趣？”我抬头，他眼神认真。“我？”我不确定，
“我只画油画，不懂景观设计。”“你对光影和空间的感觉好，我看过你画的场景构图，
很专业。”他看着我，“就当帮我个忙，酬劳按市场价算。”我看着他眼底的期待，
拒绝的话哽在喉咙。这是我们重新交集的机会。沉默几秒，我点了头：“好。”雨停时，
阳光从云缝钻出来，在湿地上洒光斑。金池递来画布，手指碰到我的手腕，这次我们都没躲。
“明天上午十点，我去你画室谈细节？”他问。“好。”我接过画布，指尖有他的温度，
“我把地址发给你。”他笑了笑，像雨后的阳光照亮我心里五年的阴霾。“路上小心。
”我点头，抱着画布走出咖啡馆。阳光暖融融的。回头看，金池还在门口，
何圆圆在他身边说话，他侧耳听着，嘴角有笑意。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阳光、泥土的味道，
还有金池的气息。或许，故事能重新开始。回到画室，夕阳透过天窗斜照进来，
在地板投下长方形光斑。我把画布靠墙，走到画架前，上面蒙着防尘布。掀开布，
是幅没完成的画：五年前的夏天，篮球场上，穿白球衣的少年背影挺拔，阳光镀着他的发梢。
那是金池。我拿起画笔，蘸了金色颜料点在画布上。手机震动，是金池发来的消息：“地址？
”我敲下地址，指尖发颤。发送成功后，看着画里的少年，我笑了。或许，
该把这幅画画完了。第二天上午，门铃准时响。开门，金池站在门口，穿白T恤和牛仔裤，
手里提纸袋，笑容比昨天清晰：“没打扰你吧？买了早餐。”“没有，刚收拾好。
”我侧身让他进来，画室里有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墙上挂着各种画，大多是风景和静物，
角落那幅篮球少年的画被画板挡了一半。他把早餐放桌上，
扫过墙上的画：“比以前进步多了。”“你过奖了。”我挠挠头，给他倒温水，“项目的事，
具体怎么做？”他从背包拿平板电脑，打开设计图：“这是小区整体规划，
想在中心花园做下沉式景观区，需要自然的光影层次，你看……”他凑近我，指着屏幕讲解，
呼吸落在我耳边，有淡淡的薄荷味。我努力集中精神，可注意力总被他的气息吸引，
心脏跳得乱七八糟。“……所以想参考你画里‘旧时光’的感觉，可行吗？”他抬头看我，
距离很近，我能看到他的长睫毛和眼底的我。我的脸颊发烫，点头：“可行，
我先画几张草图表现光影效果。”“好。”他笑了笑，后退半步拉开距离，“不急，慢慢画，
我们有时间。”他的目光落在被画板挡住的画上：“那幅画快完成了？”我心一紧，
下意识想挡：“没……还在构思。”他没追问，笑了笑：“你的画有魔力，
能把普通场景画得让人想停留。”这句话戳中我心底最软的地方。高中时他也这么说。
那时候我总在晚自习后躲在画室画画，他会翻墙过来趴在窗户上看，说我的画里有光，
能让人忘疲惫。“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下午有项目对接会，甲方负责人会来，
你要不要一起去？认识一下方便后续沟通。”我犹豫，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但这是和他有关的事，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好。
”下午的对接会在甲方公司会议室举行。金池介绍我时，特意提我的画作，语气有骄傲。
穿职业套装的女人笑着伸手：“顾先生你好，我是章曼曼，项目负责人。久仰大名，
金池经常提起你。”章曼曼很漂亮，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看金池的眼神有欣赏。
我握了握她的手：“章经理客气了。”会议很顺利，章曼曼认可我的想法，
频频点头：“顾先生加入，项目肯定出彩。”她说着走到金池身边，递给他文件，
“这是修改后的预算，你看看。”金池接过文件，两人头靠得很近，低声讨论。我坐在旁边，
看他们默契的样子，心里堵得闷。会议结束后，章曼曼笑说：“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欢迎顾先生加入团队。”金池看我，眼神询问。我想拒绝，
章曼曼拉住我的胳膊：“顾先生别扫兴，多认识些朋友。”她的手暖，笑容真诚，
我点头：“好。”晚餐在雅致的西餐厅，章曼曼很会活跃气氛，讲工作趣事，
偶尔提金池大学时的糗事，金池笑着反驳，两人互动亲昵。我安静切牛排，像局外人。
“顾先生，你和金池高中时是不是特别要好？”章曼曼突然问，
“他总说高中有个很会画画的朋友，我猜就是你。”我动作顿了顿，抬头看金池，
他也在看我，眼里有期待。“嗯，我们那时候几乎形影不离。”我说，“他打篮球，
我在场边画画，他会给我带冰镇汽水。”“哇，好有画面感！”章曼曼眼睛亮了，
“后来怎么断了联系？金池说你出国了，他失落了好久。”“我……”我张了张嘴，
解释不了五年的空白，含糊说，“那时候年轻冲动，没好好告别。”金池放下刀叉，
看着我：“过去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他顿了顿，“重要的是现在又联系上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对上他的视线，他眼里没有责怪，只有温柔。纠结五年的愧疚和不安，
好像不那么重要了。晚餐结束后，金池说送我回家。章曼曼摆手：“去吧去吧，我自己开车，
你们路上小心。”她看金池的眼神有了然的笑意。车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金池开车，
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对不起，曼曼说话直接。”他突然道歉。“没事，她说得对，
是我没好好告别。”我看窗外倒退的霓虹，“金池，五年前我离开，不是因为家里出事，
也不是出国深造，是因为……”我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我害怕，
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逃跑了。”说完，我攥紧手指，心脏跳得要炸开。
车里的音乐像被慢放，每个音符都敲在心上。金池踩了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转头，
眼睛在昏暗中很亮，有震惊、欣喜，还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我说，
我喜欢你，金池。”我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从高中时就喜欢，这五年，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他怔怔地看我，过了很久，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顾明，
”他声音低沉沙哑，“你知道吗？我等这句话，等了八年。”我的眼眶红了，眼泪涌上来。
原来不是独角戏，秘密早有回应。他倾身靠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交缠。“这次，
别再跑了，好不好？”他轻声问，眼底的温柔要把我融化。我用力点头，泪水滴在他手背上，
滚烫。“不跑了。”我说，“再也不跑了。”车窗外霓虹闪烁，映在他眼里像揉碎的星光。
他低头，吻掉我脸上的泪水，很温柔。我知道，画室里那幅没完成的画，终于能画圆满了。
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第二天去画室，我把挡在篮球少年画前的画板挪开，
阳光正好照在画上。拿起画笔，想补全金池的侧脸，手机响了，是金池。“醒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在你画室楼下，带了早餐。”“刚醒，马上下去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