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后我成了植物人,灵魂被困在病房里。丈夫每周带着不同的女人来探望我,
她们都模仿着我生前的习惯。今天他又领来一个女孩,那姑娘翻书的姿势和我一模一样。
我飘近细看,发现她无名指戴着我的婚戒。丈夫温柔地擦着我身体说:“晚晚别急,
下个月就能拿到你的器官捐赠同意书了。”这时女孩不小心碰歪了输液管,
他立刻变脸:“小心点!弄脏了手术就不能用了!”病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闪烁,
弹幕疯狂刷屏:陆总对植物***子真是情深义重!我无声尖叫,
却看见自己蜷缩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死亡原来并非一片虚无的黑暗,
也不是通往某个闪耀光明的隧道口。它更像是一种卡顿,一种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灵魂被硬生生剥离了躯体,却又被无形的锁链牢牢捆绑在那具毫无生气的躯壳附近。我,
林晚,就在一场刺耳刹车声和金属猛烈撞击的轰鸣中,
被永远地困在了这间弥漫着消毒水冰冷气息的VIP病房里。时间失去了它固有的意义,
日升月落被窗外那棵香樟树模糊的晃动影子所取代。我的世界,
只剩下那台监护仪屏幕上永不停歇、规律跳动的绿色光点,
还有它发出的、永无休止的“嘀——嘀——”声,像在嘲讽着我的存在,
又像是为我敲响的、缓慢而绝望的丧钟。身体,那具曾经温热、能自由奔跑跳跃的身体,
如今只是一堆沉寂的、被各种管线缠绕的有机组织。它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
任凭护士们每日重复着擦洗、翻身、更换导管的流程。我的灵魂,
这团稀薄、无法触碰任何实体的意识,只能徒劳地在天花板下悬浮、飘荡,
像一缕被遗忘的烟尘,日复一日地凝视着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躯壳。每一次护士为它擦拭,
每一次医生按压检查它的瞳孔反射,每一次看到它被动的、毫无生机的姿态,
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便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我反复淹没。我尖叫,用尽灵魂里全部的力气,
可声音被这诡异的维度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我试图去触碰,去推动,去唤醒它,
可指尖如果灵魂还有指尖的话只能徒劳地穿过冰冷的仪器,穿过温暖的护士的手,
穿过一切。存在的虚无感,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1 死寂中的涟漪只有他,
陆沉舟的到来,才能短暂地刺破这片令人发疯的死寂。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像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小石子。他来了。每周一次,从不缺席,
精准得如同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他走进来,
带进一阵清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须后水气息,那是他惯用的“大地”。
这熟悉的味道曾经是我最安心的港湾,如今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飘荡的意识里。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肩头还沾着一点外面飘落的、细碎的雪粒。他脱下大衣,
随手搭在门边的衣帽架上,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只是从一场寻常的商务会议归来,
而不是走进他植物***子的病房。他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女孩。又是一个。
我麻木地将视线移过去。年轻,大概二十出头,脸庞带着未经世事的青涩,
眼神里有种小鹿般的怯意。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毛连衣裙,
外面罩着一件浅咖色的牛角扣大衣,很学生气的打扮。这身装扮……我模糊地想,
似乎是我大学时代钟爱的风格。陆沉舟,你挑选替身的品味,还真是紧扣主题。“晚晚,
今天感觉怎么样?”陆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能融化冰雪的暖意。他走到床边,
极其自然地俯下身,温热的唇轻轻印在我的额头上。那触感,透过我灵魂的屏障,
传递来一种虚假的、令人作呕的暖流。他拿起温热的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我的脸颊,
手指修长,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仿佛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薄胎瓷器,生怕留下任何痕迹。
“外面下雪了,很小,但很美。我记得你说过,初雪的时候,最适合窝在家里喝热巧克力。
”他一边擦拭,一边低语,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紧闭的双眼,深情得无懈可击。
那女孩局促地站在几步之外,双手绞着大衣的衣角,眼神在我和陆沉舟之间小心翼翼地游移,
带着一种混合了好奇、敬畏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的复杂情绪。陆沉舟仿佛这才想起她的存在,
侧过头,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那笑容足以让任何不谙世事的女孩心跳加速。
“小然,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命令。女孩——小然,
立刻听话地往前挪了两步。“别怕,”陆沉舟鼓励地看着她,
眼神温和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晚晚虽然不能回应,但她一定能感受到的。
她很温柔,也很喜欢书。”他抬手指了指床头柜上那本崭新的《月亮与六便士》,
精装封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光。“来,给晚晚念一段吧?挑你喜欢的章节就好。
”小然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鼓起勇气拿起那本厚重的书。她走到床尾,
离我的脚更近一些的位置,似乎这样能让她更有安全感。她翻开书页,动作有些生涩,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寻找着起点。2 复刻的印记就在她翻开书页,
低头准备寻找段落的那一刻,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瞬间攫住了我全部的意识。她的左手,
那只握着书本边缘的左手,无名指微微蜷起,
以一种非常奇特、甚至可以说是别扭的方式抵着书脊,仿佛那书页特别沉重,
需要用指关节去顶住才能稳住。她的拇指,则下意识地压在书页的左上角,
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力道向下按着。我的灵魂猛地一窒,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这个姿势!
这个翻书的姿势!遥远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是我从小养成的、一个近乎顽固的坏习惯。
因为小时候总担心书页会自己合上,或者被风吹乱,每次翻开新书阅读时,
我都会不自觉地用无名指指关节死死抵住书脊,拇指则用力按住书页的左上角,
仿佛在和一本随时会逃跑的书较劲。母亲为此不知纠正过我多少次,
说我这样会把书弄坏弄脏,可我总改不掉。后来连陆沉舟也笑过我,
说这个动作显得特别笨拙又倔强。
这个微不足道、连我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属于“林晚”的独特印记!
我的意识像被狂风吹卷的落叶,猛地向小然扑去!无形的壁垒阻挡着我,但我不管不顾,
只想看得更真切!是她!真的是这个姿势!一模一样!那种别扭的用力感,
那种固执的、生怕书页飞走的紧张感,精准地复刻了我!一股冰冷的寒意,
比这病房里任何角落的温度都要刺骨,瞬间冻结了我飘荡的意识。陆沉舟,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找来这些女孩,仅仅是为了对着我这具活死人的躯壳表演深情?
还是……让她们像临摹名画一样,一丝不苟地模仿我,
成为一个个鲜活的、会呼吸的林晚复制品?是为了满足你那扭曲的占有欲,
还是为了填补你那无法被满足的、名为“失去”的空洞?
3 婚戒的秘密就在这寒意刺骨的瞬间,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
骤然凝固在小然那只支撑着书本的左手上。无名指。
一道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银色反光,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我的“视野”。那是一枚戒指。
素圈,样式极其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戒圈的内侧,极其隐秘地,
刻着一圈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藤蔓花纹。我的婚戒!那是我和陆沉舟结婚时,
他亲自设计的。他说那藤蔓象征着坚韧和缠绕,象征着我们永不分离。戒指尺寸偏小,
戴在我的无名指上总会留下浅浅的压痕。婚后不久,有一次我们在厨房打闹,
戒指不小心滑脱掉进了水槽的下水口。陆沉舟硬是拆开了整个管道才把它找回来,
为此弄脏了他昂贵的衬衫,手指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他当时举着那枚失而复得的戒指,
笑着对我说:“看,晚晚,它注定是你的,跑到哪里我都能给你找回来。”可现在,
这枚承载着我们最初誓言、浸染过他鲜血的戒指,竟然戴在了另一个女孩的无名指上!
灵魂深处爆发出无声的尖啸。那尖啸没有声波,却在我意识的核心掀起毁灭性的风暴!戒指!
我的戒指!它怎么会在这个女孩手上?是陆沉舟给她的?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这不再仅仅是拙劣的模仿,这是***裸的亵渎!是对我仅存的一切最恶毒的掠夺!
愤怒、屈辱、被彻底撕碎的剧痛,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反复捅刺着我虚无的“存在”。
“晚晚,别急。”陆沉舟低沉温柔的声音,如同鬼魅的呓语,毫无预兆地响起,
瞬间压过了我灵魂中无声的咆哮风暴。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无可挑剔的深情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