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夜的“好再来”便利店,像个被遗弃的金属罐头,孤零零地戳在空旷的街角。
惨白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
把货架上排列整齐的泡面、廉价洗发水和花花绿绿的零食包装袋照得一片惨然,毫无生气。
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和过期面包混杂的沉闷气味,冷气开得有些过头,
激得***的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我蜷在角落靠窗那张冰凉的塑料椅上,
后背硌着硬邦邦的椅背。怀里的小暖暖像只不安分的小兽,饿得直拱,哼哼唧唧地***着,
小嘴急切地寻找着慰藉。哺乳期的涨奶来得毫无预兆,又凶又急,
像有两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压着胸口,沉甸甸地发痛发烫,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
店外是死寂沉沉的夜,只有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的噪音,碾过路面,
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静吞没。便利店里,
除了那个戴着老花镜、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老板老周,就只剩下我一个客人。
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感像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确认这令人窒息的空旷里没有窥探的目光。终于,心一横,
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麻木,颤抖着手,解开了胸前几颗摇摇欲坠的纽扣。
衣襟被小心地撩开一角,凉飕飕的空气猛地贴上来,激得皮肤一阵紧缩。
暖暖像是嗅到了生命之源的气息,小脑袋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带着本能的急切,一口含住,
用力地吮吸起来。那一瞬间,尖锐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胀痛奇异地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化作一种沉重又温暖的释放感,随着暖暖小喉咙里满足的吞咽声,
丝丝缕缕地从紧绷的身体深处流淌出来。我闭上眼,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额头抵在暖暖柔软温热、带着奶香的小脑袋上,
短暂的安宁感如同潮水般包裹了我,隔绝了便利店冰冷的灯光和窗外无边的黑暗。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上。就在这时,
便利店的玻璃门猛地被人粗暴地推开,撞在门后的风铃上,
发出一阵刺耳欲裂、如同玻璃碎裂般的乱响。那声音像把冰冷的锥子,
瞬间扎破了我刚筑起的脆弱宁静。“哟!我说怎么找不着人,原来躲这儿当众喂奶呢?林晚,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刺进我的耳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冰渣。
我猛地抬起头,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回流,四肢百骸一片刺骨的冰凉。
门口站着的,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两个人——我的前夫赵明磊,
还有他那个穿着紧身豹纹裙、浓妆艳抹的小三刘莉。赵明磊嘴角挂着一丝油腻而残忍的冷笑,
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在我敞开的衣襟和怀里的孩子身上来回剐蹭,
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审视和恶意。刘莉则依偎在他身侧,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掩着嘴,
发出一串做作又刺耳的咯咯笑声,像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啧,看看这奶水,啧啧……” 赵明磊摇着头,
往前跨了一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回响。
他脸上的笑容扭曲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声音不高,却像毒蛇的信子,
嘶嘶地钻进我的骨头缝里,“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有料?怎么,
现在离了婚,知道出来卖了?”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烧得我眼前发黑,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我下意识地想把暖暖藏得更紧,
想用身体挡住他们恶毒的视线,想把自己缩进这该死的塑料椅里消失不见。
可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血液都冻成了冰,连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地抱住暖暖,
仿佛她是我沉入深渊前抓住的唯一浮木。“赵明磊,你……你***!
” 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哭腔和绝望的颤抖。
“我***?” 赵明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拔高了音调,
脸上的肌肉因为扭曲的愤怒而抽搐着。他几步就冲到了我面前,
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廉价古龙水味和酒气。阴影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
巨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他粗糙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像毒蛇的信子,
猛地伸过来,狠狠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道,一把抓住了我胸前的衣襟!“嗤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在死寂的便利店里炸开,尖锐得如同惊雷!单薄的家居服前襟,
连同里面脆弱的内衣肩带,在他蛮横的撕扯下,应声而裂!冰凉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
瞬间刺穿了我毫无遮掩的皮肤。胀痛的***和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连同那道因为怀孕和哺乳而变得深色的痕迹,
就这样毫无遮拦地、***裸地暴露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
暴露在赵明磊那双充满恶意和猥亵的眼睛前,
暴露在刘莉那幸灾乐祸的镜头下——她正举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扭曲兴奋的脸!
“啊——!!!”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冲破我的喉咙,
混杂着暖暖被惊吓后爆发的、撕心裂肺的啼哭。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羞耻感瞬间将我淹没,
眼前一片混乱的白光,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我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蜷缩起来,
徒劳地想用身体挡住暖暖,挡住自己暴露的皮肤,可那撕裂的衣襟像耻辱的旗帜,
宣告着我的无助和破碎。世界轰然倒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和心口被撕裂的剧痛。“拍!
给我好好拍!让大家都看看这***的骚样!” 赵明磊兴奋地嘶吼着,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的边缘,
就在那冰冷的镜头几乎要贴上我***皮肤的瞬间——“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鼓面上!
便利店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门,竟像是被一头失控的蛮牛撞上,整块向内爆裂!
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整面玻璃,紧接着,在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爆鸣中,
整扇门轰然向内炸开!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带着死亡的尖啸,哗啦啦地砸落一地!
刺骨的风猛地灌入,卷起地上的碎玻璃渣,打着旋儿飞舞。
门口惨白的灯光被一个骤然闯入的巨大黑影完全吞噬。那是一个人。
一个像从地狱血池里刚爬出来的男人。高大得近乎压迫,
肩膀宽阔得像能扛起整片塌下来的天。
一件洗得发硬、沾着大片可疑深色污渍的黑色工装外套紧绷绷地裹在身上,
勾勒出岩石般虬结的肌肉线条。寸头,硬得如同钢针,根根竖立。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有一道狰狞扭曲的旧疤,从左边眉骨斜劈到嘴角,像一条盘踞的蜈蚣,
让他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原始野兽般的凶戾。尤其那双眼睛,
此刻像是烧红的炭块,里面翻滚着熔岩般沸腾的暴怒和纯粹的杀意,目光扫过来,
空气都仿佛被灼烧得滋滋作响。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那扇爆裂的门撞得凝固了。
赵明磊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变成一种见了鬼似的、混合着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
他那只还抓着我破碎衣襟的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
刘莉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猩红的嘴唇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喉咙里挤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那个如同煞神降临的男人——后来我知道他叫陈野——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他踏入满地的玻璃渣,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虎,每一步踏下,
碎裂的玻璃都在他厚重的工装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目标明确,直扑赵明磊!没有废话,
没有质问,只有纯粹到极致的暴力!陈野的右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如同攻城锤般轰然砸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
“呃啊——!”一声短促、沉闷、骨头碎裂的脆响和赵明磊凄厉变调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
那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赵明磊的右脸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赵明磊整个人像个被大力抽飞的破麻袋,双脚离地,凌空向后飞起!
身体在空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猩红的血线从他口鼻中狂喷而出,
在惨白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抛物线,星星点点地溅在旁边的薯片货架和奶粉罐子上,
留下斑斑点点的猩红。两颗白森森的东西混在血沫里,
叮叮当当地滚落在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中,格外醒目。赵明磊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地上,
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着血肉模糊、明显塌陷下去的右脸,
发出不成调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筛糠似的剧烈抽搐着。血,
源源不断地从他指缝里涌出来,迅速染红了地面。刘莉终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充满了非人的恐惧。她像见了鬼一样,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转身就想往门外逃。陈野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只是在刘莉擦身而过的瞬间,左臂如同钢鞭般随意地一抡。“嘭!”沉闷的撞击声。
刘莉的尖叫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扫得横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门口的饮料冰柜上。
冰柜的玻璃门发出一声痛苦的***,裂纹瞬间蔓延。她像摊烂泥一样滑倒在地,翻着白眼,
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昏死过去,额头迅速鼓起一个鸡蛋大的青紫包。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玻璃门爆裂到两个施暴者躺下,前后不过几秒钟。
便利店里只剩下老周倒抽冷气的声音,暖暖撕心裂肺的哭嚎,
以及赵明磊在地上痛苦抽搐的嗬嗬声。陈野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那双燃烧着余烬般怒火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我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椅里,
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身体抖得完全不受控制,牙齿咯咯作响。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羞耻和恐惧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我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暖暖在我怀里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小脸憋得通红。陈野的目光扫过我撕裂的衣襟,
***的肌肤,还有我怀里哭闹不休的孩子。他那双如同熔岩凝固后般冰冷幽深的眼睛里,
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择人而噬的凶戾气息,
似乎收敛了一丝。他没有任何言语,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是沉默地、利落地脱下身上那件沾着污渍的黑色工装外套。动作间,
露出紧身黑色背心包裹下贲张的、如同钢铁浇铸般的肩臂肌肉,
还有后腰处隐约露出的、令人心悸的复杂纹身图案一角。
带着他体温和浓重汗味、烟草味混合气息的外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兜头盖了下来,
将我,连同我怀里的暖暖,严严实实地包裹住。粗糙厚实的布料隔绝了冰冷的空气,
也隔绝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
衣服上残留的温度和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混合着汗味和淡淡血腥气的雄性气息,
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眩晕的安定力量。
外套残留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被撕烂的布料,熨帖在冰凉颤抖的皮肤上,
带来一种近乎灼烫的触感。那粗糙的、带着机油和尘土味道的布料摩擦着我的脸颊,
连同他身上那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汗味、烟草味和一种……类似铁锈般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混合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雄性气息,霸道地钻进我的鼻腔,
冲散了便利店里的消毒水味和前夫留下的恶心古龙水味。这股气息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呛人。
可就在这一瞬间,它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蛮横地将外界所有的恶意、羞辱和冰冷隔绝开来。
那几乎将我灵魂都冻僵的恐惧和羞耻,竟奇异地被这股粗粝的暖流冲开了一丝缝隙。
我像个溺水者抓住浮木,下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裹在身上的外套边缘,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巨大的、迟来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喉咙里堵得厉害,眼眶又酸又胀,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是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陈野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用钢铁和阴影铸成的雕像。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赵明磊,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如同在看一堆亟待处理的垃圾。那目光扫过时,赵明磊的抽搐猛地加剧,
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恐惧彻底压过了痛苦。然后,陈野的目光落回我身上,
停留在我死死抱着暖暖、还在剧烈颤抖的手上。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道狰狞的伤疤也随之微微扭曲,似乎在评估着什么。“能走?” 他终于开口。
声音是意料之中的低沉沙哑,像粗粝的砂纸刮过硬木,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短促,
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音节,也听不出丝毫情绪。
这简短的问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我混乱的脑海。我猛地回过神,
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点了点头,动作大得牵扯到颈骨。能走?只要能离开这个地狱,
爬我也要爬出去!我试图站起来,可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根本不听使唤。
身体刚离开椅子,膝盖一软,差点抱着暖暖一头栽倒。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我。
一只骨节粗大、布满厚茧和细碎疤痕的手,如同铁钳般,稳稳地托住了我的手臂。
那力量极大,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固感,瞬间阻止了我的下坠。“跟上。
” 依旧是那沙哑低沉的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询问。他松开手,不再看我,
转身径直朝着门口那片狼藉的玻璃碎渣走去。高大的背影堵住了门口涌入的冷风,
也挡住了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工装靴踩在满地的碎玻璃上,
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碾压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踏碎一切的沉重力量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他外套上的味道。那味道像一剂强心针。我咬紧牙关,
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哭得声音嘶哑的暖暖,裹紧那件宽大得几乎将我淹没的外套,
踉踉跄跄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那片沉默而坚实的背影后面,踏过了那扇破碎的门,
一头扎进冰冷的夜色里。他开一辆半旧的黑色越野车,车身布满灰尘和泥点,
像一头风尘仆仆的野兽。车内空间很大,却异常简洁,或者说简陋。
后座堆着几个看不出内容的脏兮兮的帆布袋,
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机油、烟草和陈野身上那种独特的、带着铁锈味的雄性气息。
他沉默地开车,侧脸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昏黄路灯下明暗不定,那道疤痕显得愈发深刻。
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
车里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暖暖断断续续、带着委屈和疲惫的抽噎声。我蜷缩在副驾驶,
身上还裹着他的外套,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惊魂未定,脑子里乱糟糟的,
无数个疑问在翻腾:他是谁?为什么帮我?他看到了多少?赵明磊会不会死?
以后怎么办……这些问题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后怕。
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颠簸都让我神经质地绷紧。
车子最终停在我租住的老旧小区楼下。逼仄、破败,楼道里的声控灯时好时坏,
像垂死者的眼睛。车停稳。引擎熄火,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
只有暖暖细弱的呼吸声。“到了。”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打破了沉默。他没看我,
目光透过沾着灰尘的车窗玻璃,投向外面黑洞洞的楼道口。“谢…谢谢你。
”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这三个字轻飘飘的,
在这巨大的变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但我必须说出来。
我笨拙地想把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穿着。” 他打断我的动作,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终于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路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硬朗而疲惫的轮廓,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阴影里显得更加幽暗难测。
“锁好门。” 他又补充了三个字,言简意赅。不等我再说什么,他已经推开车门,
高大的身影利落地下了车。冷风瞬间灌入车内,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绕过车头,
走到我这一侧,替我拉开了沉重的车门。然后,他就那么沉默地站在车门外,
像一尊守护的石像,背对着楼道口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没有催促,也没有告别。
我抱着暖暖,裹紧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挪下车。
双脚踩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腿依旧发软。我不敢回头看他,只是低着头,
用尽全身力气抱紧怀里的孩子,踉跄着冲向那黑洞洞的楼道口。声控灯没亮。身后,
那辆黑色越野车引擎再次低沉地咆哮起来,两道雪亮的车灯刺破黑暗,
笔直地打在我身前的地面和墙壁上,瞬间将狭小肮脏的楼道口照得亮如白昼。
光线驱散了浓稠的黑暗,也照亮了坑洼的地面和剥落的墙皮。那光,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一个无言的承诺。我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滚烫地砸在暖暖柔软的小被子上。我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上楼梯。身后,
汽车引擎的声音没有立刻离开,那两道雪亮的光柱一直固执地穿透楼道的黑暗,
追随着我仓惶的脚步,直到我哆哆嗦嗦地用钥匙打开家门,哐当一声将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还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光的存在,穿透老旧的木门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微弱却无比坚实的光痕。引擎声这才低沉地远去,
最终消失在深夜寂静的街道尽头。二日子像沾了锈迹的钝刀,
在沉重的喘息中缓慢地向前割裂。那件带着机油味和铁锈气息的宽大工装外套,
被我偷偷藏在了衣柜最深处,像藏起一个禁忌的烙印。偶尔在深夜被噩梦惊醒,
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料,便利店那晚的冰冷、撕裂的羞辱和那双熔岩般暴怒的眼睛,
就会清晰地浮现,带来一阵心悸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悸动。
赵明磊那晚被陈野一拳打掉了两颗后槽牙,下颌骨骨裂,在医院里鬼哭狼嚎了小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