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马年,过了二月我总想着去***看看。说起来也不是为了去洗涤灵魂,我总觉得祂
在呼唤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呼唤。这跟你妈叫你吃早饭还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起码对方不会因为你赖床就碎碎念。这种呼唤,更接近于一种意识形态。
如果你了解外太空电磁波概念,或许就能理解我接下去要讲的这个故事。我能看到一个画面,
这么说吧,有人在你大脑里插播了一则景区宣传片。画面不断拉近后,
我看到一个苍老的女人。她穿着藏族的传统服饰,胸前挂着一串玛瑙和绿松石。
后来我查过价格,像她脖子上那种品相的起码七位数起跳。镜头仍在继续推进,
如果作为宣传片的摄影师,我会认为这个画面很不 ok。可如果是恐怖片,那就非常不错。
画面中的女人张着嘴,镜头缓慢推进,我看到她口腔内有颗已经烂得差不多的牙齿。
在摄像机能捕获的光线下,那个洞……我知道这不过是蛀牙上的一个小洞,
但它却给我一种我在凝视深渊的荒唐感觉。起初,我第一次感受到这场景时,
我以为是自己做起了白日梦,还是个噩梦。后来祂常在我工作、走路、吃饭任何时候,
只要祂想,就能把我拖进噩梦当中。随着次数增加,
我诡异觉得……这个梦在随着我长大。领导找我谈话,
他觉得我最近的工作态度不够积极上进。他说:小梅,你可能是太累了,上班总打瞌睡。
这在同事间会形成不良风气。我呢,向来爱护下属,假已经给你请好了,7 天年假,
好好放个假,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我一句***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领导坐在牛皮定制的人体工学椅上,小梅,怎么还有事?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紧了紧拳头,笑着回答,好的~领导!坐上公交,才刚坐下,噩梦就包覆上来。
这回和之前不大一样。因为我听到那个女人,她说,亲妈,快回来,回到冈仁波齐,
你的快死了。她说的可能是青麻、琴马、苘麻,唯独不会是我,因为我叫梅诤。
但我这人吧,唯物主义,不信邪,特爱装。说是这么说,实际这心里早犯嘀咕。
确实这事儿不常见。回了家,也不上赶着厕所搞释放了,放下包就问我妈,亲爱的妈妈,
您说咱有亲戚在***么?开饭馆、开小卖铺,再或者有半路出家成了游牧民族的亲戚吗?
我妈嗑着瓜子儿,电视里正放着雪姨打傅文佩耳光的戏码,为什么这么问?嘿,
我这一听,是有戏啊!谁知,她紧接着下一句就是,没有,哎,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往边上挪挪。我提心吊胆地又过了三天,什么地狱使者,一点事儿没有。渐渐的,
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有天早上,躺床上,忽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食道里反复涌上腥甜,复上复下的,像透明吸管里的水液。我捂着嘴,冲进厕所,
嘴里涌出来大股血液。红色液体呈喷射状溅到玻璃上,在斑驳血迹间,我想起那人说的,
来自地狱的使者。我给自己挂了肠胃科。医生拿着我的 X 光片对着光一看,晚期。
还能救吗?他摇摇头,回去吧,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自己开心最重要。
这不可能!我双手撑在医生办公桌上,老子平常顿顿饭按时吃,不吃辣不吃酸,
除了偶尔熬夜,现在和我说活不久了,我不服!梅小姐,你的心情我很可以理解,
很多病人在知道病情之初也是这样。你来的太晚……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我的命要掌握在别人手里吗?我要去***,丢下这句话,提着行李出去。
妈妈的声音透过金属门传出来,你疯啦!2·去冈仁波齐的路程很远,
我去上海搭了飞机到***,因为阿里地区海拔高度在 4500 以上,
定的计划在***休整两天先适应。才下飞机,太阳穴就突突直跳。在感受高原景色前,
先一步感受到了高原反应。现在是淡季,房源不少,我打算到了市里再找旅店。机场很小,
离***市区很远。我找了个拼车的单子,时间显示还要十来分钟。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有很多僧侣进进出出,当然更多的是对***心向往之的游客。这时,背后忽然乱起来。
不过可以放心的是这里很安全,五步一警察,十步一哨岗,没有暴乱。我听到他们在问,
谁有氧气罐?出口处大多聚集着刚下飞机的旅客,这意味着他们对氧气罐需求很大,
高反不是闹着玩的。谁也不想因为救别人让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再说,好不容易到了***,
时间金钱花费巨多,也不想因为别人造成损失。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大伙都在衡量,
这人值不值得自己救。我感受了下,头痛的范围在阈值内,胸部的闷感也没有加重,
于是我走过去,我说:我有。那人接过按压式氧气瓶,很快给那人吸上。
机场急救很快到了:症状危险,需要吸氧留观,你们谁是她的同行人?没人说话。
没有同行人的话,谁自愿愿意帮忙陪同,照看段时间?还是没人说话。
之前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周围稀稀拉拉剩下几个人,
之前救助女孩的大哥搓搓手掌:我是来这工作的,一会儿还得去公司。他把目光投向我,
估计是刚递氧气罐的举动给他留下了一个好人的印象。诶,姑娘,你一会儿赶时间吗?
要不你就帮帮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
我取消了预订单,司机倒是没说什么,就是车上乘客有些不满。撂了电话,
我随医生去往休息室。吸上氧,那姑娘状态好上不少,能说上两句话。
我就问她:你觉得咋样,实在不行就买票回去吧,要是得了急性肺水肿在高原上会很危险。
没事,我好多了,谢谢你。这人有点固执啊······我心想,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助人为乐嘛,还是挺开心的。你也别有心理负担,
我正好也是一个人来的,没耽误行程。说不准咱们还能结伴同行。
我发誓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女孩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林美满,生活美满的美满。你好林美满,我是梅诤,我伸出手,不过,
我的目的地是冈仁波齐。算上今天,后天上午就要启程,你……话外之音,
咱们大概率得在机场分道扬镳了。谁知,林美满却说,真巧!我也去冈仁波齐。
你看我都出票了。她划开手机给我看出票信息,还真是······叮~
手机提示音传来,抱歉的通知您,
你购买的去往阿里昆莎机场的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已取消······
我点气象 app 上面却显示未来十天阿里天气都很晴朗。不是吧,
搞什么······我是为了转山才来的,要是去不了······我可能真的得死,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去问问。我起身朝机场客服处走,您好,
我刚收到航班取消的消息,能帮我看看什么原因吗?她看了眼航班信息,
民航局接到消息,说阿里地区明天开始会刮罕见的龙卷风。未来两天之后的航班都取消了,
去冈仁波齐得等到五天后。那今天······今天的航班在三小时后起飞,
您确定吗?要是真刮龙卷风的话,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会耽误您的行程。我确定,
我得去冈仁波齐。回到休息室,林美满有些迫切,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说是过几天有龙卷风,所以航班都停了。都停了?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来到***,
不能就这么算了。梅诤你呢?航班停摆你就地返航吗?啊,我改签了,一会儿就走。
林美满,一会儿你一个人……我想交代几句,譬如说,你不要乱跑,
有不舒服的就和工作人员说。我保证我不是个八婆。那我也改成今天的。
你……不行吧,别逞强。林美满看起来瘦小,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我拦不住她,等追
上她,她已经喘着粗气在柜台改签完了。于是就这样在***短暂停留后,我们启程去往阿里。
飞行两个小时后,落地阿里。除去脑袋的不适感,
我的机体对这高海拔地区没再出现任何不适,就连天气也好得出奇。
林美满从落地开始状态就好了很多,有点古怪。这违反了正常逻辑不是吗?但转念一想,
我和她本质上没有区别。到这后就离塔钦很近了,为了减少体能的消耗,
我和林美满准备打车去塔钦。马年来转山的人特别多,我俩捡漏租到了两个床铺。
第二天大早起来喝了酥油茶就正式开始转山。这里有个要点,如果你是佛教徒或印度教徒,
得从塔钦往右出发。如果你是苯教徒,那么是逆着转山。到经幡广场的时候,
我最后确认了一遍林美满的状态,从这开始,
我们得一直走到卓玛垭口才会有下去的越野车,你确定吗?林美满点头,她绕过玛尼堆,
有龙达落到她身上,梅诤,快跟上。到止热寺,我们已经陆续走了 20 公里。
林美满说她想在这住一晚,看第二天早上的日照金山。
变故就是在止热寺到卓玛垭口的路上发生的。
3·天葬台再往前不到卓玛垭口的地方有个景点,叫往生石。
很多人会将他们逝去亲人的照片贴在上头。一路上林美满的状态都很不错,直到这里。
她忽然间满头大汗,拉着我的手说要休息下。刚坐下没两分钟她就开始翻着白眼浑身抽搐。
我吓傻了,发了疯般掏出按压式氧气罩住她的口鼻。人群往这边聚集。
登山佬的队伍里什么人都有,有人看出不对劲,她不是缺氧,是癫痫!果然,
我从林美满随身行李中翻出治疗癫痫的专用药。户外我们没有处理癫痫的办法,在给药之后,
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和等待。起初林美满的状态在用药之后症状有了很大的改善,
起码她不再剧烈抽搐。于是我们一边持续给她使用氧气瓶输氧,一边***她的耳垂和手心。
直到她像丧尸一样扭曲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骨头噼啪作响。她翻着白眼,语速极快的说,
chöpa go tsuk,chöpa go tsuk。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周围的***一步步往后退,山神拒绝来访,我们当中有恶鬼!……有人这样说,
人们很快四散逃走。不远处刮起了龙卷风,开始只是小小的一粟,很快开始壮大。
从一米有余长到两三米只用了一会儿功夫。我知道要是现在不跑,这辈子就得留在这了。
但是林美满还躺在地上,我没法丢弃她自己一个人逃走,如果我活下来,
那么这辈子我都会活在自责里。来吧,林美满,我背你出去。我把她从地上背起来,
翻过山头,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死了,有人在我肺里灌了水,每呼吸一口,
我的肺都在发出爆鸣。4·龙卷风发生得突然,从路边开往塔钦方向的车上都载满了人,
***和旅客。丢下我,你自己走出去。林美满已经醒了,她趴在我背上有气无力地说。
如果再远一点,说不准我就把你抛下了。可现在不行,你不能让我只做一半的好人。
她赫赫地笑着,笑声像老式的鼓风机。风还在刮,我明显感觉风力比之前更大,
要是再没车······我寄希望于远处疾驰的车,赌一把!就在车驶过我们面前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