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奇把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红色钞票塞进ATM机那冰冷的、仿佛永远吃不饱的嘴里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月的花呗,大概、可能、也许,能还上最低还款额了。机器嗡嗡作响,慢得令人心焦,像他这被生活反复摩擦的人生一样卡顿。他烦躁地拍了下机器外壳,低声咒骂:“破机器,赶紧的!再磨蹭信不信我……”
“砰——!”
一声巨响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抱怨,也差点把他脆弱的心脏从嗓子眼里震出来。银行那两扇厚重的防弹玻璃门,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悲壮的方式向内塌陷,碎玻璃渣像被激怒的马蜂群,“哗啦啦”激射飞溅,在光洁的地砖上铺开一片危险的银河。灼热的硝烟味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呛得人直咳嗽。
三个蒙得只剩眼睛、打扮得像刚从廉价动作片片场跑出来的劫匪,端着锯短了枪管的猎枪,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动作夸张得仿佛在演舞台剧。
“全都不许动!钱是银行的,命是自己的!”领头那个身材壮硕,声音像砂纸打磨铁皮,震得人耳膜嗡嗡响。他手里的双管猎枪枪口黑洞洞的,随意地扫过人群。
“抱、抱抱头!蹲蹲蹲下!”旁边一个矮个子劫匪紧张得结巴,手里的枪抖得像是通了高压电,枪口毫无规律地乱颤,好几次差点戳到旁边同伙的***。
“啧,老三,稳重点!”唯一的女劫匪,声音倒是冷冽,动作也利落。她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试图去按报警按钮的保安,动作干净狠辣,与她那身不太合体的宽大迷彩服形成诡异反差。“按计划,A组控场,B组清空柜台!动作快!条子反应很快!”
银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被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取代。人们像被狂风吹倒的麦子,齐刷刷地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空气凝固了,只剩下劫匪粗重的呼吸和银行时钟秒针“咔哒、咔哒”催命般的跳动声。
郑奇离那扇破碎的大门最近,玻璃碎片甚至有几粒溅到了他的鞋面上。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社畜的本能快过了思考——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连滚带爬地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视觉死角:那扇通往内部金库区的厚重金属小门!那门虚掩着一条缝,大概是刚才混乱中某个职员没关严。
他像条受惊的泥鳅,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反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想把门拉上。金属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
“妈的!那边!有个想跑的!”领头的劫匪老大眼尖,立刻发现了郑奇的小动作,粗哑的嗓子吼破了音,枪口猛地调转过来。
“砰!”
霰弹枪特有的轰鸣在密闭空间里炸开,震耳欲聋。灼热的铁砂大部分狠狠撞在郑奇刚刚拉上的厚重金属门板上,发出暴雨敲打铁皮屋顶般的密集爆响。几粒漏网之鱼擦着门缝射入,带着灼人的热风,狠狠擦过郑奇的手臂外侧。
“嘶——!”***辣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因为恐惧和疼痛猛地向后踉跄,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根从墙边设备箱里垂落出来的、裹着厚厚胶皮、手腕粗的黑色电缆。
“噗通!”
郑奇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墩摔倒在地,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被他带倒的身体,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覆盖着薄薄灰尘的金属凸起上。
那凸起被猛地压了进去,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短促,清晰,在门外的枪声和哭喊背景音里显得微不足道。
时间仿佛停滞了半秒。
紧接着,整个金库区的地面,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咆哮和震动!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被强行唤醒。郑奇身下的地板,连同他撞到的那一整面墙,突然像巨大的舞台升降机一样,开始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向上抬升!
灰尘、碎石、断裂的线缆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墙…墙裂了!字面意思!”矮个子劫匪老三结巴着尖叫,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手里的枪都忘了举,指着那面正在抬升、撕裂上方天花板、露出后面巨大幽深空间的墙壁,活像见了鬼。
“什么鬼东西?!”劫匪老大也懵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枪口指着那不断抬升的庞然大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是凶狠而是茫然和惊骇的表情。女劫匪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逐渐显露的黑暗空间,身体紧绷,似乎在评估着远超她理解范畴的威胁。
原本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群,此刻也忘了恐惧,全都目瞪口呆地仰着头,看着这只有在好莱坞大片里才能出现的离奇场景:一面银行内墙,连同后面无法估量的空间结构,正轰鸣着撕裂现实,硬生生从地板下升起!
郑奇瘫坐在那不断抬升的金属平台上,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现在应该叫升降机内壁了,手臂上的擦伤***辣地疼,***和尾椎更是痛得他龇牙咧嘴。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制造的“杰作”——头顶的天花板被顶破一个大洞,钢筋水泥像脆弱的饼干一样断裂、坠落,露出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脚下的平台还在稳定上升,发出低沉有力的机械运转声。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了完了完了!花呗没还上,这下还得赔银行一堵墙外加天花板?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