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钝痛还没消,刘晓晓就在一股馊臭的霉味里睁开了眼。
不是她熟悉的急诊科消毒水味,也不是车祸瞬间那刺目的白光,而是潮湿的柴房,墙角堆着发黑的稻草,头顶漏下的天光里飘着细小的尘埃。
“醒了?还以为要装死到什么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砸过来,“二小姐,别给脸不要脸,吴姨娘让你去前院伺候,磨蹭什么!”
刘晓晓撑着身子坐起来,脑子里像塞进了一团乱麻——她记得自己为了救闯红灯的小孩,被失控的卡车撞飞,怎么一睁眼就成了“二小姐”?
零碎的记忆碎片涌进来:这身体的原主也叫刘晓晓,是永宁侯府庶出的二小姐,亲娘早逝,在府里活得不如条狗。昨天被嫡母吴姨娘的陪房王嬷嬷,以“顶撞主子”为由,拖到柴房打了顿板子,后脑勺磕在石头上,就这么没了。
“还愣着?”王嬷嬷见她不动,抬手就要来拧她胳膊。
刘晓晓下意识偏头躲开,眼神骤然冷下来。她在急诊科见多了形形***的恶人,王嬷嬷眼里那点欺软怕硬的刻薄,根本不够看。
“我头伤着了,走不了。”她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要是落下病根,传出去说侯府苛待庶女,仔细你家主子的脸。”
王嬷嬷被她眼里的锐气唬了一跳,随即啐了一口:“呸!一个没娘的贱蹄子,还敢威胁我?”
“是不是贱蹄子,你说了不算。”刘晓晓扶着墙站起来,故意晃了晃身子,“我现在头晕得厉害,要是在去前院的路上摔死了,你说……侯爷会不会怪你没伺候好?”
原主记忆里,永宁侯刘敬亭是个极度好面子的人。王嬷嬷果然犹豫了,撇着嘴骂骂咧咧:“算你好运!等吴姨娘发落你,有你哭的时候!”
人走后,刘晓晓才扶着墙慢慢坐下,深吸了口气。后脑勺的伤口还在渗血,她撕下裙摆一角,用牙齿咬着打了个简单的结——这是急诊科最基础的止血手法,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
她得弄清楚,原主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
记忆里,昨天吴姨娘让人来传话,说战王爷连城要见她。原主怯生生地去了,却连战王爷的面都没见到,回来就被王嬷嬷按了个“冲撞贵人”的罪名。
战王爷连城……这个名字像块冰锥,刺破了混乱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就在原主被打晕的前一刻,她在柴房门口,撞见了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战王爷。
男人穿着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西伯利亚寒流还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原主,声音没一丝温度:“刘敬亭把你当礼物送来,倒是有几分眼色。”
礼物?刘晓晓的心猛地一沉。
“可惜,本王对残次品没兴趣。”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渗血的额头,“回那个虎狼窝?倒不如留在我这修罗场。至少,死得明白。”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刘晓晓心口发疼。她穿越过来的这个身体,竟然是亲生父亲为了攀附权贵,随手送人的礼物?
“真是个畜生。”她低声骂了句,不仅骂刘敬亭,也骂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战王爷。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怯生生的脑袋探进来:“二小姐,你还好吗?”
是小丫鬟春桃,原主在侯府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人。春桃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飞快地塞给她:“这是我偷偷藏的馒头,你快吃点。”
刘晓晓捏着还温热的馒头,心里一暖:“谢谢你,春桃。”
“小姐快别说了,”春桃眼眶红红的,“吴姨娘刚才在前院发脾气,说你不识抬举,还要……还要把你送到城郊的庄子上配人呢!”
配人?刘晓晓皱眉。那庄子她有印象,根本就是个流放犯人的地方,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吴姨娘为什么非要置原主于死地?仅仅因为她是碍眼的庶女?
“对了,”春桃忽然想起什么,“刚才听王嬷嬷说,老夫人院里的张妈妈摔断了腿,府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吴姨娘正发火呢。”
摔断腿?刘晓晓心里一动。在现代,骨折复位是最基础的外科操作。
“春桃,你帮我个忙。”她把馒头塞回春桃手里,“想办法让我去老夫人院里一趟。”
春桃吓了一跳:“小姐,你去那儿干嘛?吴姨娘正找你茬呢!”
“去了就知道了。”刘晓晓眼神亮起来,“这可是我们的机会。”
老夫人的“松鹤院”里,果然一片混乱。
张妈妈疼得直打滚,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府里的李大夫满头大汗地搓着手:“骨头错位太厉害,强行复位怕是……怕是要落终身残疾啊。”
“废物!”吴姨娘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翡翠镯子,语气阴狠,“连个骨折都治不好,留你何用?”
李大夫吓得“扑通”跪下:“姨娘饶命!实在是……实在是张妈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啊。”
“那就眼睁睁看着她疼死?”吴姨娘冷笑,“传出去,还说我们侯府苛待老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或许,我能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晓晓扶着门框站在那里,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柴草,脸上却没丝毫怯意。
“你?”吴姨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连药名都认不全的黄毛丫头,也敢妄谈治病?”
“行不行,试过才知道。”刘晓晓走到张妈妈身边,无视周围鄙夷的目光,蹲下身子检查伤势,“是股骨颈骨折,错位不算严重,复位后好好休养,能恢复。”
这些专业术语听得众人一头雾水,李大夫更是嗤之以鼻:“满口胡言!哪有什么‘股骨颈’?”
刘晓晓懒得跟他废话,抬头对吴姨娘说:“我需要烈酒、干净的布、两根结实的细木棍。要是治不好,任凭姨娘处置。要是治好了……”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吴姨娘:“我要回自己的‘晚晴院’住,以后不再受柴房之苦。”
吴姨娘打量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这丫头要是治死了张妈妈,正好有理由处置她;要是治好了,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好啊,”她挥挥手,“给她拿东西。”
很快,东西备齐了。刘晓晓先用烈酒给手消毒,又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按住张妈妈。
“张妈妈,忍一下,很快就好。”她轻声说,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别握住张妈妈的大腿和小腿,找准位置,猛地一拉一推!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张妈妈一声惨叫。
“好了。”刘晓晓松开手,用布把细木棍固定在腿上,“接下来三个月别下床,按时换药,应该没问题。”
李大夫凑过去一看,原本扭曲的腿竟然真的复位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吴姨娘的脸色难看至极,却不好食言,只能咬着牙说:“还不快把张妈妈抬下去?刘晓晓,你……回你的晚晴院去吧。”
刘晓晓扶着墙站起来,刚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吴姨娘冰冷的声音:“慢着。”
她回头,见吴姨娘正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神阴鸷:“看来这柴房没白待,倒是长了些本事。只是不知……这好运能持续多久。”
刘晓晓心里一凛。这个吴姨娘,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回到破败的晚晴院,春桃赶紧打水让她清洗。看着水盆里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刘晓晓握紧了拳头。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原主,她是刘晓晓,是能在急诊科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医生。
这个侯府,这个虎狼窝,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查清楚——原主的死,真的只是因为顶撞了吴姨娘吗?战王爷那句“死得明白”,又藏着什么深意?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枯枝上,“呱呱”叫了两声,声音嘶哑,像是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