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哥为双生子,母亲生产那日三哥胎位不正。母亲生三哥时吃尽了苦头,
生我时几乎没了力气,九死一生才将我生下。当接生婆将两个孩子抱到母亲面前时,
母亲只是将裹着襁褓的我用手一推,随即亲昵地抱着三哥,
头也不抬地说“我生产让这丫头大损元气,一个人难以养好两个孩子,
这丫头就让将军带到边关去养吧。”崇德三十年夏,将军府的苏镇岳焦急地在产房门口等待,
听着赵君壁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血水从产房里一盆又一盆端出来,仆人们忙前忙后,
神色焦急。苏镇岳随便抓住一个婢女问“夫人怎么样了?”“夫人状况很不好,
体力快要耗尽了第一个孩子都还没出来。”婢女为难地说。“快!
快去库房取人参来让夫人含着!”苏镇岳催促道。春夏之交草原水草丰满,
正是北方蛮族蠢蠢欲动的时候,本来皇帝下诏要苏镇岳今日便出发前往北地,
但想不到将军夫人恰好今日生产。皇帝便宽容苏镇岳等生下孩子稍作休息了再走。产房内,
赵君壁使尽全身力气,几个丫鬟将她按住。“夫人,加把劲啊!”产婆说。“啊!
”赵君壁问“产婆,孩子怎么还没出来?!”“这、回夫人,胎儿胎位不正,是脚先出来的。
”产婆说。“啊!”赵君壁只能使劲生。终于,第一个孩子出来了,丫鬟赶紧抱走去清洗。
“夫人,加油!还有一个孩子!”产婆鼓励着。赵君壁没了力气,但身边人一直鼓励,
又送来了人参,终于小半个时辰以后第二个孩子也出来了。“将军!母子平安!
”房内传话的丫鬟立即出来满脸喜色地说。“啊!那就好,那就好。”苏镇岳说。
“恭喜将军了,是一对龙凤胎!”婢女说。“哦——好啊,好啊,大喜!
”苏镇岳说“只是这次生产怎么会这么久,我听着夫人吃了不少苦头。
”婢女回复道“夫人生小公子的时候胎位不正,小公子是脚先出来的,
幸好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虽然难产但还是母子平安了。哦,将军,
您可以进去看看夫人和孩子了!”婢女说。苏镇岳赶忙进了房内。
两个胎儿都已经裹好了襁褓,一人被一个婢女抱着。赵君壁躺在床上,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是男是女啊?”赵君壁虚弱的声音问。“回夫人,先出来的是个小公子,
后出来的是个小小姐呢!”产婆笑着说“来,你俩把孩子抱上来给夫人瞧瞧!
”赵君璧看了一眼女婴,若有所思,面露愠色地用手将女婴的襁褓一推,
随即亲昵的将男婴从婢女手中接过抱在怀里,说“我生产让这丫头大损元气,
家中又还有令仪和云舒两个孩子,我一人无力抚养好这么多孩子,
这个孩子就让将军带去边关自己养吧。”听到此话,众人皆是一惊。
苏镇岳是专门为了等赵君璧生产才留到了现在,
本来所有的行装都已经收拾好了打算等生产完就快马加鞭赶往边关的,
突然带上一个女婴是个什么事?“将军,妾身此次生产九死一生,
并且妾身盼这个孩子也已经很久了,这孩子的名字就由妾身来取可好?
”赵君璧满眼宠溺地望着怀里的男婴说。“自然好,我一介武夫,本来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
”苏镇岳说,其实别说这个,前两个孩子的名字名义上是他起的,
实际上都是问了赵君璧的意思才能起出来的。“这孩子对于妾身来之不易,
妾身等了他这么些年,就叫苏寂昀吧,是妾身寂静人生中的微光。”赵君璧说着这话,
看着怀里孩子的眼神越发慈爱。“夫人,那小小姐的名字呢?”抱着女婴的丫鬟问。
“夫君定夺便是。”赵君璧敷衍了一句“夫君,妾身也很累了,您明日还要赶早离京,
早些休息吧!”苏镇岳想说些什么,看着自己夫人因为长时间生产而苍白的脸色,
终究是没有多话。第二日一早,苏镇岳便用一个背带将女婴的襁褓裹住,
挂在身上便带着部下匆匆离京了。就这样,我刚一生出来,
连母亲的奶都没有喝到一口便被带离了京城。京城去往北地遥远,路上没有奶喝,
父亲一行人就只能在沿途的村落借奶买奶,运气好碰到心善的产妇便能得到一口母乳,
运气不好就只能喝羊奶和牛奶。路途颠簸,营养不良,但所幸我还是平安到达了北地。
父亲是边关战无不胜的战神,北边草原部落生性野蛮粗鲁,骁勇善战,
但父亲还是能率领部队所向披靡、寸土不让。
由于父亲到了边关几乎是一将我放进摇篮便立刻开始指挥行军作战,
他的幕僚晏霰便奉父亲的命令给我取了个名字“苏枕戈”“取自典故枕戈待旦,有蓄势待发,
凛冽肃杀之气,小小姐刚一出生就来到北地,自会为我们此次作战带来福气。
”晏霰浅笑着说。“好哇好哇!”闻言,帐中军士皆是大喜,边关将士不比京中内敛,
气氛很是豪放随和。我也确实给这一仗带来了福气,父亲此次带兵比往年都要更加顺利,
往年要两月有余的战争愣是只交锋了两次就把草原部落的人打服了。
军中士兵都将我视为祥瑞,大家很快都接受了我,还有原本住在此地的军妇为我哺乳。
春去秋来,一晃十三年过去,我几乎一直待在北地。父亲是手握重兵的武将,
即使与当今圣上情同手足也是无召不得入京,仅有每年几次机会能够回京城与家人短暂团聚。
小时候我没什么自己的想法,父亲想带我回去一把掳上马就走了。
可长大些我就因为路程太远,京中无趣,以及对母亲的偏见犟得五六年都没回去了。
北地民风淳朴,英勇善战,因此父亲也经常带我跟着军队里的士兵训练。
他们都说我不愧是父亲的女儿,在习武上有着非凡的天赋。同时,文治也不能落下,
父亲身边最有才华的幕僚晏霰主动请缨当我的老师,带着我学习行兵打仗之道。
晏霰是军营中为数不多比较懂礼节的人物,
这些年基本上除了父亲就是他在我身边照顾得最多。十四岁的时候,
父亲回京有些时日才回来,我骑着马和晏霰在城门口前眺望他时,
远远就见着父亲回来时带上了两个男子,一人瘦瘦小小、白白净净,一股书生气,个子不高,
约莫跟我一般,可跟本地的男子比起来却矮了不止一个头;另一人倒是人高马大,剑眉星目,
眉宇间透露着意气风发,不过也是白白净净的。“枕戈,快来拜见四皇子殿下跟你三哥!
”父亲遥遥见我就招呼我下马喊人。四皇子跟我哥?!我想想,
父亲跟我都是个子高挑英姿飒爽,哥哥作为将门之后自然与我无二,
想必那个矮矮的就是四皇子了。于是我走上前去向矮矮的那个一拜,“臣女苏枕戈,
拜见四殿下!”接着又转个方位对高一点的说“拜见阿兄!”拜完,“我哥”就噗嗤一笑,
我抬头,看见“四皇子”白白净净的脸都红透了。“枕戈啊!”父亲语重心长地走到我身后,
把我的肩膀扶住一扭,扭向矮个子那边,说“这是你哥。
”又扭向另一边“这才是四皇子殿下!”我听声音感觉父亲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哈哈哈……老登你还急上了,早不跟我说……真尴尬啊……于是我重新喊了一遍。
小插曲以后,我和父亲将二位带回了军营。“四皇子跟你哥是来历练的,这二位就交给你了,
以后他们跟你一同训练,你多带着点。”父亲跟我说,说完正要走,
他又折回来“你哥是我好不容易从你母亲那里要来的,身子骨弱,你多小心着他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敷衍着,转而又问道“真是我哥?咋这矮呀?
浑身上下一股文文弱弱的感觉。”“你母亲本身就溺爱他,加上你哥也才跟你般大,
身子还没抽条呢!”父亲说:“别欺负你哥!”“是是是。”我接嘴里满口答应道。说着,
晏霰就进门来喊我去练武了,“小枕,该练武了,带着你的两个朋友。”“好嘞!”于是,
我们三人组过上了上午习武,午后跟着晏霰学兵法,晚上接着习武的单调生活。
四皇子是个练家子,并不是一点习武的基础都没有的,
因此跟着我一块练的时候基本还是跟得上,倒是我的亲哥哥,白纸一张,
每天早晨绕着校场跑两圈就喘不过气了。“不儿,李赫尧,苏寂昀怎么就这么文弱呢?
”我跟四皇子已经在校场跑完了五圈,
俩人一边蹲在草堆上看着苏寂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闲聊。“你哥打小就没练过这些,
一直都是学四书五经啥的。”李赫尧说。“不儿,我们家满门虎将,
我叔我伯我爹都是从军的,怎么苏寂昀不跟着从军呢?”我满脸不解。
“你这么多年不回京城你不知道你们家情况,你母亲对你哥哥宠爱非常,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哪舍得让你哥舞刀弄枪的?
”李赫尧说“按你母亲的意思是想要你哥做文官。”“做文官那也就罢了,那就坚持初心啊,
怎么半路又出家当武僧了。”一边说着我一边看我哥累的一头栽地上,不禁叹了口气。
“苏将军早就想把你哥抓来历练一二了,只是你母亲一直拦着,恰好你哥是我的伴读,
这段时间我奉父皇之命前来军营历练,苏将军就求父皇让我把你哥也带上咯。
”自从我看透了苏寂昀没实力的本质,我就不再恭恭敬敬喊他哥哥了,而是直呼大名,
反正我俩也是前后脚从娘胎出来的。我一边唏嘘,
一边看着苏寂昀跑两步就扑地上歇会跑两步就扑地上歇会,
“啧”了一声跑上前去将他扶起来,然后拉着他强制跑了下去。真是气煞我也!
兴许是苏寂昀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来了军营以后食量大增,个子也像柳树抽条似的窜了起来,
如今已经比我高上许多了。“苏寂昀,坚持住啊!你昨天不是跑下来了吗?
光长个子不长劲啊!”我一边在旁边毫无压力地絮絮叨叨,一边拉着累成狗的苏寂昀跑。
“四、四殿下救我!”苏寂昀气喘吁吁地喊李赫尧。
李赫尧呢就蹲在一旁的草堆上毫无形象地笑。不过一个季度,
苏寂昀跟李赫尧历练完了准备回京。李赫尧对我有些不舍,临行时送了我一块玉佩。
“嚯——这玩意跟兵符一样!”我拿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好没见识地说,毕竟在军营里嘛,
精美易碎的东西少见的很。“苏枕戈你真没见识。”苏寂昀想着要走了,也不怕我了,
冷不丁地就骂了我一句。“嘿!你是不是以为要走了你就翅膀硬了?
我告诉你我今年过年就回来,你看我整不整你!”我一边说一边上手捏苏寂昀的耳朵,
“苏寂昀!多加点小心吧你,别等我回来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了。”“哎哟哎哟!
苏枕戈你个泼妇!你一点都不如大姐和二姐温婉!你嫁不出去你!”苏寂昀被我捏的耳朵疼,
连忙挣开,一边骂一边翻身上马。“借你吉言了狗东西!你骑马还是我教的呢!
”我也不甘示弱地骂道。李赫尧只是笑,等我俩骂完了,
李赫尧才说“你今年除夕真的回来吗?那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带你在京城好好玩。”说着,
李赫尧轻轻抱了我一下。我感觉有点冒犯,
但是李赫尧说他看到军营里的士兵表示友好都是这样的,好像说的又有点道理。
“哎呀也不一定吧,有机会就回呗。”我含糊地说。“枕戈,早点回家,我在京城等你。
”李赫尧说。说罢,李赫尧跟苏寂昀便跟着父亲骑马离开了。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竟然觉得有点落魄,明明平时都是他们拖累了我的习武进度,
可是突然没了他们还真觉得有点不适应。一旁的晏霰见状,浅笑着说“小枕,
你们还会再见的,不用难过。”说着,晏霰搂着我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
一边跟我聊天一边带我回去。说起来,晏霰比我大了二十岁,比父亲只小了六岁,
可是他却看起来面容如玉,很是年轻,一点也没有三十多岁人的样子。“小枕喜欢四殿下吗?
”晏霰笑着问。“喜欢?什么喜欢?男欢女爱吗?”我问。“呃、咳!
”晏霰尴尬地咳了一声,说“你怎么每次说话这么粗鲁?”“啊?我看大家都这样说话啊!
”“小枕你是女子,虽然不要你从什么三纲五常,但是说话还是要文雅些。”“哦,
那喜欢是什么?”我又问。“就是你是不是看到四殿下就很开心,想跟四殿下一直在一起玩,
以后也在一起生活。”晏霰说。“这就是喜欢吗,那我更喜欢你!”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咳!”晏霰又干咳了一声。“我还喜欢军营里的所有人,
我想以后都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守边关!”我眉飞色舞地说。晏霰又干咳了几声。“晏霰,
你嗓子不舒服吗?”“啊,没有没有没有。”“那你喜欢我吗?”“好了好了你别问了,
我们想的都不是一个东西。”“我感觉军营里的士兵应该都挺喜欢我的吧?
他们肯定也想一辈子跟我在一块,在边关打仗!嘿嘿嘿!”我心满意足地说,越想越美,
我哈哈大笑起来。……次年春季,父亲第一次带着我上了战场,晏霰跟父亲一起排兵布阵,
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我只需跟着曹副将突袭,我苦练十余年一杆红缨枪耍的出神入化,
在敌营三进三出,配合着其他部队大破敌军。这一仗捣损了敌军的主要兵力,
五年之内外族很难有能力再犯。此捷报传至京中,全国无不欢呼雀跃。
于是我与父亲满载军功班师回朝了,虽然我在此次战争中有勇有谋,但毕竟我也只是个小将,
初次上战场能领兵也是沾了父亲的光。在回朝的队伍中,
按军功我本不应该骑着高头大马直接跟在父亲身边。但谁让军营里的人都宠我呢?!
晏霰就提了一嘴,大家就都同意了。“我们一起养的闺女这么有出息,我们举着回去都行啊!
”军中的人都这样说。这是我第一次跟随军队回京游街。
晏霰为我盘了一个好看但不失英气的女款发髻,让我穿上帅气的铠甲。军队到了京城,
游街时,我看见男女老少皆行跪拜大礼,行礼后便站起来送我们东西,
手中有捧着瓜果蔬菜的,有捧着鲜花的,还有拿着肉的,
总之百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欢喜和敬重。“姐姐!有姐姐!
”百姓中有妇女抱着小孩子的,小孩子看到我,觉得稀奇,便指着我喊。
我笑着骑马走到她面前,弯腰下来本想逗逗她,想不到她竟往我发髻上插了一朵花。
我满脸惊喜地转过头望向父亲,父亲赞许地点点头,
于是后面的百姓都热情地往我的头上簪花,等走到皇城脚下,
我的头上已经攒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了!“枕戈,自豪吗?”父亲问我。“当然自豪!
”我说“父亲,我以后要跟您一样!”“你是这样想的就好。”父亲哈哈大笑,
带着我进宫面圣。父亲此战封了侯,又与皇帝交好,皇帝听说了我在战场上的事情,
当即就封我为“红缨小将军”虽然没有实权,但也是个御赐的封号,含金量可见一斑。
这一次边关告捷,父亲一时半会不用再去,只需要本地的武将镇守就好。
这也意味着我要回归家庭了,说来惭愧,出生这么多年,京城的家我统共也没待到一个月。
回到家后,母亲得知了我的军功跟皇帝亲自给我封号一事,加之多年未见,
待我脸色很是温和。虽然我在礼仪教养这方面差了些,母亲也没有像小时候见我一样黑脸,
而是处处让二姐带着我让着我,虽然没让苏寂昀也让着我,
但毕竟苏寂昀在北地一直被我欺负,也是不会跟我争抢什么的。大姐已经出嫁,
对方是户部尚书之子,得知我们家立了大功封了侯,便时常让大姐姐回门来走动。
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日子真滋润啊!有时候苏寂昀跟我拌嘴,母亲还会拦着他“阿昀,
让着妹妹些不打紧的。”这就是成功的感觉吗?我觉得我才是母亲最疼爱的那个孩子。
晏霰也被接到府中来继续教习我 顺便教教苏寂昀。
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我直接就口无遮拦来了一句“不儿,你没家吗?
”后果是父亲一脚踹在了我的腿上。母亲连忙去扶我。“老爷!别真把枕戈伤着了!
”母亲一边扶我起来一边说。“哎呦!哎哟好痛啊娘!”我叫苦连天。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口无遮拦!”父亲说“还有,我踹伤你了没?”“没有。
”我老实巴交地说。母亲就这样看着我们父女俩的相处方式匪夷所思。“将军,无妨的。
”晏霰浅笑着说“小小姐率真可爱未尝不好。”说着他将我和苏寂昀领走,
然后冷笑着罚我在院子里跑了五十圈。“晏霰,后天有灯会,李赫尧约我一块去,你去吗?
”我这天早上问晏霰,“你在北地一待就是这么多年,肯定没见识过京城的灯会吧?
可好看了!”“小枕怎么知道可好看了,小枕去过?”晏霰笑问。“没啊,李赫尧说的。
”我老老实实回答道。“四皇子殿下约了你,他有约别人吗?”晏霰问。“不知道啊,
但是我还约了二姐和苏寂昀,你想来吗?”我问。“噗嗤,你把你哥哥姐姐都喊上了?
”晏霰玩味地说。“那当然,这不跟军队里面约架似的,人带少了多没面子?”我说“晏霰,
你说李赫尧带的人比我多可咋办啊?咦惹丢死人了。”“好吧,小枕都这样说了,
我也陪你去好了。”晏霰笑着说。转眼到了等会,
李赫尧拿着两串糖葫芦远远看见我们一行人的时候直接傻眼了。
于是他尴尬地把两串糖葫芦分别给我跟二姐。晏霰在旁边看着,
时不时用宽大的袖袍掩面偷笑。“笑啥?”我肘击了晏霰一下,悄悄问。“笑你天真可爱。
”晏霰用食指戳了下我的眉心。?他有病吧?灯会那天我玩的非常高兴,
看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舞龙舞狮、喷火术,苏寂昀还猜灯谜给我赢了一个兔儿灯,
算他小子有孝心!就这样玩玩打打了小半年,父亲要去西岐那边镇压山匪。皇上仁慈,
允许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去,暂住在御赐的宅子里。西岐并非边陲,但山高水绕,
穷山恶水养刁民,许多人落草为寇,匪患多发。父亲还是老样子,平时嘻嘻哈哈不紧不慢,
但一旦有了正事,那一定是脚不沾地三过家门而不入地忙。我也跟着镇压山匪,
每天起早贪黑,很晚才回家睡觉。母亲见我每天出去尚且有个人样,
回来时就风尘仆仆蓬头垢面,还时常为我煲汤,让我喝碗热汤了再回去梳洗睡觉。
说来也奇怪,西岐的山匪很是厉害,以往的山匪普通军队去镇压一段时间也就消停了,
西岐却派了一波又一波军队,山匪始终是杀不完,所以才派了父亲过来。祸不单行,
西岐附近的涞水发生了地震,父亲派我带队前去赈灾,苏寂昀也跟了过来。“你跟着做什么,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鄙夷地说。“我就要来就要来就要来,再说了,往返不过百里地,
实在受不了了我就回去。”苏寂昀说。
“要是吃不了苦回头还要浪费人力送你回去我就揍死你。”我说。我跟苏寂昀来到涞水赈灾,
第一场地震已经不小,许多百姓房屋已经坍塌在西岐都能有明显的震感,想不到,
那场地震不过是前震,后一场才是大地震。我跟苏寂昀在涞水临时征用了一家较大的酒楼,
所幸这酒楼建的比较稳固,并且老板人好,同意了接济百姓,
我跟苏寂昀来到酒楼提前考察规划一下怎么用。可是当真正的大地震来临时,
这酒楼也无法幸免于难,我跟苏寂昀根本来不及反应,
眼见着一根巨大的横梁从房顶向我俩砸下来,我立刻将苏寂昀往另一边一推。
接着便是地动山摇,房屋剧烈坍塌,将我们埋在了废墟之下……恍惚之间醒来时,
我听到了母亲和姐姐的呼唤。“我的儿,我的儿!”我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声音。
层层废墟基本压到了我的胸前,我只有脑袋能露在外边。“母亲……”我用尽力气呼唤,
母亲却好像没听见我的声音似的。“阿妹……”二姐苏云舒听到了我的声音,
一边擦眼泪一边趴在我身边的废墟从上向下望着我,说“一根横梁压在你和阿昀的废墟上面。
”“苏寂昀呢?他怎么样?”我身上被重物压着动弹不得,虚弱地问。
“阿昀刚被发现的时候还是醒着的,这会在废墟底下昏过去了,母亲在那边呢。”苏云舒说。
“那先把他救出来呀,我还行,我感觉我只是被卡住了,我能撑。”我说“他身子骨弱,
赶紧把他救出去医治吧!还有,父亲如何了?我们这边这么大的地震,
父亲那边应该也受灾了才是。”“枕戈,父亲带兵与山匪交战,
地震来的时候他们那边的地都裂开了,逃回来的士兵说、说父亲掉下去了。
”苏云舒抽泣着说。我愣住了,喘了一口气,没说话,缓了一会,
又说“所以你跟母亲过来救我们了是吗,那赶紧去救苏寂昀,他都昏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苏云舒一边说一边就哭了,掩面哭泣,
说“你和阿昀中间刚好压了一根横梁,要是抬那边你这边就会塌,
要是抬你这边他那边就会塌。母亲纠结了好一会了。”我沉默了一会,问“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救你的话阿昀就很可能会被压死,救阿昀的话你就很可能会被压死。
”苏云舒说“阿昀刚才是醒着的,他说他还行,让我们先救你。”正欲回答,
却听到几个男人嘈杂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夫人你倒是快点选啊,就你着急救孩子是不是,
在这样浪费时间我们就走了!”“就是啊,达官显贵也不能这样啊!”“去救苏寂昀吧。
”我正打算这样说,却听到母亲痛苦的哭喊声响起“救阿昀!救阿昀!我求求你们,
救救阿昀吧!”我的脑袋中像是有一根弦绷的一下断了,我绝望地望着二姐,
二姐听到母亲的回答,也只敢捂着嘴哭着看我,说“枕戈,没事的,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二姐肯定把你救出来!”她虽然这样说,眼泪却更是止不住了。
二姐的眼泪从上面掉在了我的脸上,把我的脸也打湿了。“一!二!三——!
”那边抬重物的声音响起,我感觉到我这边又开始晃动了。“一!二!三——!
”我红着眼睛望着二姐,又望向更远处的天空,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眺望蓝天了。“一!二!
三——!”重物轰然倒下,遮天蔽日,
我闭上了眼睛……当我感受到水流在我的脸上划过的时候,
我还惊讶地觉得死了原来还能有触感。我的喉咙不自觉开始吞咽,有水喝的感觉真好,
接着我情不自禁的把嘴张大了一点,更多的水进入了我的嘴里,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扭了扭脑袋,看见身边整整齐齐堆着许多人,个个紧闭双眼,面容苍白。
环顾四周才发现我是昏死过后被挖出来当作尸体放在了这里,
这里躺着的都是在地震中死去的人,死的人数太多,又没有棺材,便都堆在了这边的山里。
我的脑中回想着昏迷前的画面,母亲的嘶吼以及“救阿昀”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我艰难地爬起身来,望着涞水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痛楚。最终我抱着受伤的胳膊,
一瘸一拐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我打听到了许多事情。听说父亲逝世,
连尸骨都没有找到,父亲镇压山匪动用的是自己挂旗的亲兵,并非朝廷的军队,
总共也就三千余人,那一战苏家军损失惨重,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