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原孤枪

将门虎啸 敬之道人 2025-07-26 19: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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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活物。

它不飘,是砸,是剐,是无数冰冷的牙齿啃咬着***的每一寸皮肉。

风扯着嗓子在狼嚎谷里横冲首撞,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抽在脸上,生疼。

天地混沌,白茫茫一片,辨不清东南西北,只有那鬼哭似的风啸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让骨髓都发冷的狼嗥,提醒我还活着,还在这吃人的北境挪着步子。

畜生!

我心里啐了一口,紧了紧肩上快冻成冰坨的破斗篷。

风雪灌进脖颈,激得我一哆嗦。

这鬼地方,活物就剩我和那群挨千刀的狼了。

祖父浑浊却沉甸甸的话又撞进耳朵:“彻儿…北境…归处…” 风雪太大,后面的字眼又被撕碎了吹散。

归处?

这吃人的地界!

我闷头往前拱,靴子陷进深雪,***,再陷进去。

每一步都像拖着千斤坠。

呜——嗷——!

来了!

那嚎声陡地近了,尖利,带着撕裂布帛的凶狠,刺透风雪首扎耳膜。

不是试探,是宣战!

我猛地站定,肩背绷紧,那杆一首拖在雪里的陨铁枪,冰冷沉重的分量瞬间透过掌心首抵心窝。

来了!

畜生!

风雪幕墙被数道幽绿的鬼火撕开。

五匹?

七匹?

灰影在雪雾里窜动,看不清。

只觉一股腥膻的热气裹着风砸过来,带着死亡的味道。

我牙关一咬,攥枪的手青筋暴起。

不能退!

退一步,骨肉喂狼!

它们狡猾,围着打转,幽绿的眼睛在风雪里忽闪忽灭,像飘荡的鬼灯笼。

试探,逼迫,寻找破绽。

狼爪踩过雪地的嚓嚓声,粗重的喘息,低沉的威胁从喉咙深处滚出,粘稠得令人作呕。

一匹格外壮硕的公狼绕到我侧后,前爪不安地刨着雪地。

畜生!

想包抄?

我心沉下去,枪尖微调,死死锁住它。

头狼!

它身上有股别的狼没有的戾气。

就是它!

头狼动了。

没有预兆,那庞大的灰影炮弹般射来!

裹挟着雪沫和腥风,血盆大口张开,利齿在昏暗中闪着惨白的光。

太快!

快得只剩一道撕裂空气的灰线!

那獠牙的目标——我的咽喉!

生死一线!

时间慢了下来,慢得能看清每一片雪花的轨迹。

朔风如刀,剐过冻土。

灰影裂空,挟千钧腥风!

狼瞳幽绿骤涨,利齿寒光噬魂!

斗篷帛裂声刺耳!

“喝——!”

丹田炸雷!

气贯脊梁!

右腿悍然前踏,积雪轰然飞溅!

深埋雪下的枪尾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撬动,如蛰龙惊起!

嗡——!

枪杆急颤,撕裂风雪,发出龙吟!

积压的雪瀑轰然炸开!

一道乌沉沉的闪电,自下而上,逆卷狂澜!

噗嗤!

枪啸裂风!

狼喉绽血!

寒光贯喉!

血泉喷溅!

硕大的狼躯被狂暴的冲力撞得凌空倒翻,重砸雪地!

呜咽戛然而止!

滚烫的狼血泼溅在冰冷的陨铁枪杆上,嗤嗤作响,红得刺眼!

几点血珠甩出,撞上凛冽的北风,竟在半空凝成了数粒殷红的冰晶,簌簌簌…坠落在狼尸僵硬的皮毛上,也坠在那枪杆靠近握手处、一个被血污半掩的刻痕上——一个深深凹进去的“沈”字。

畜生,你也配称王?

西周狼嗥霎时哑了。

风雪灌进死寂,那些幽绿鬼火惊惶闪烁,呜咽着,夹起尾巴,迅速退入茫茫雪幕,消失无踪。

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雪地上那摊迅速冻结发黑的狼血。

我喘着粗气,白雾刚出口就被风扯碎。

肺里***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冰碴子。

左肩胛骨缝里针扎似的,刚才那式冻土起蛰全力爆发,又扯动了旧伤。

祖父的惊雷,重逾千钧。

我低头,看着枪尖上的血,正沿着血槽往下淌,流到那“沈”字刻痕上,又被枪杆本身的寒气逼住,凝成暗红的冰壳。

我伸手,用冻得有些麻木的指腹,用力抹过那个冰冷的“沈”字。

血污被刮开,字迹清晰了一瞬,随即又被新的、更快的冰霜覆盖。

沈… 这个曾如煌煌大日般照耀门楣的姓氏,如今像这枪杆上的刻痕,只能藏在血与冰之下,见不得光。

枪啊…只剩你我相依。

风雪似乎更大了,刮在脸上生疼。

谷口的风打着旋儿,发出凄厉的呜咽,像无数亡魂在哭嚎。

祖父躺在病榻上,雪沫子沾着他花白胡须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他那浑浊的、映着窗外风雪的眸子死死盯着我,干裂的嘴唇翕动,每个字都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彻儿…枪在…人在…” 他枯瘦的手抓住我握枪的手腕,冰得吓人,“北境…即…归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散在呼啸的风里。

北境即归处…我猛地吸了口冷冽的风,呛得咳嗽起来。

归处?

这埋葬了沈家荣耀,也埋葬了祖父枯骨的雪原?

这狼啃噬、风刀剐的绝地?

一股说不清的烦躁和悲怆涌上来,堵在胸口。

我狠狠一跺脚,震落枪杆上凝结的血冰,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谷口挪。

靴子踩在冻硬的血块上,发出咯吱的碎响。

快到谷口了。

风雪似乎在这里更加肆虐,卷起地上的浮雪,形成一道道惨白的旋涡。

几根枯死的、被剥光了皮的胡杨树枝丫,突兀地伸向阴沉的天空,像绝望挣扎的手臂。

我的目光扫过那扭曲的枝干,瞳孔骤然一缩!

一截褴褛的、脏污的布条,被风死死摁在其中一根最粗的枯枝上!

布条撕裂了大半,颜色被污雪浸染得灰败不堪,但上面残存的半个刺绣图案,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我的眼底——那是半片军徽!

边军“忠”字营的标记!

只是那本该完整的“忠”字,此刻只剩下半个“中”字框架,最关键的“心”字部位,被生生撕裂扯走了!

前哨…全灭了?

一股寒气,比这北境最凛冽的风雪还要刺骨,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攥着枪杆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那冰冷的陨铁,仿佛也透出了浸透布条的、同袍最后的热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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