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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沈砚,寒门书生,为柳家贵女柳清漪放弃科举,甘做柳府书吏七年。

她总笑我痴心妄想:星汉阁?凭你也配登皇家藏书阁?直到上元节,

我在市集版画上看见她依偎在表哥谢玉宸怀中,两人执手共书于星汉阁临帖台。

那是我梦寐七载的星汉阁,是她口中我不配踏足的圣地。我撕碎婚书净身出户,

重拾被柳清漪鄙弃的狂草书法。当我在千秋翰墨大赛以剑意入书震惊四座时,

柳清漪捧着孤本字帖求我回头。我当众将字帖投入火盆:前尘已断,勿复多言。

后来我携学徒登临星汉阁讲学,她红着眼抓住我衣袖:砚郎,我悔了……我抽回衣袖,

指向满室碑帖:诸位,前路尚远,该去观兰亭序真迹了。

1. 上元夜寒心京城的上元夜,是泼天富贵织就的锦绣。朱雀大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丝竹管弦之声与孩童的嬉笑追逐糅杂在暖风里。各色花灯争奇斗艳,

将沉沉夜幕映照得亮如白昼,连清冷的月光也被这人间烟火气逼退了三分。

沈砚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漫上来,丝丝缕缕缠紧了心脏,冻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攥着那卷刚誊抄好的《洛神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薄薄的宣纸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微皱,

墨迹也洇开了些许。这是柳清漪明日要送去给翰林院学士品评的。七年了。

他出入柳府那扇朱漆大门整整七年,从寒窗苦读的贫家子,

到如今柳大小姐身边不可或缺的沈书吏。外人只道他攀了高枝,一步登天,

连功名都不必再考。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七年,不过是把一副名为痴心的枷锁,

心甘情愿套在了脖子上。枷锁的另一头,牢牢攥在柳家那位明珠——柳清漪的手里。

他穿过喧闹的人潮,只想快些回到柳府侧门旁那间窄小的耳房。那里没有朱漆大门的气派,

但至少有一张属于他自己的书案,几支秃笔,还有半块能磨出墨汁的残砚。更重要的是,

离柳清漪所居的漱玉轩最近。沈书吏回来了?守侧门的老张头叼着旱烟袋,

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大小姐方才还问起呢,

说抄的赋怎么还没送去。沈砚低低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绕过影壁,穿过回廊,

漱玉轩的灯火就在眼前。轩外几株老梅开得正好,幽冷的香气浮动在夜色里,

却压不住轩内传出的阵阵笑语。那声音清越娇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此刻却伴着一个陌生而张扬的男声。清漪表妹这手簪花小楷,越发精进了!

星汉阁临帖台上那一笔,连翰林院的几个老学究都看直了眼呢!

那声音带着刻意讨好的亲昵。玉宸表哥谬赞了,柳清漪的声音含着笑意,

像被春风吹皱的池水,不过是沾了星汉阁那方澄泥古砚的光罢了,那墨色,当真是极润的。

星汉阁。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猝然扎进沈砚的耳中。他脚步一顿,僵在回廊的阴影里,

手中那卷《洛神赋》沉甸甸地坠着。星汉阁,皇家藏书楼顶层,汇聚天下孤本秘帖的圣地。

七年间,他多少次小心翼翼地提起,哪怕只是远远望一眼那飞檐斗拱,

哪怕只在阁外石阶上站一站,感受一下千年文脉的气息。每一次,

换来的都是柳清漪毫不掩饰的嗤笑。星汉阁?她那双漂亮的杏眼会微微挑起,

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他说的不是一处藏书楼,而是痴人说梦,凭你?沈砚,

一个替人抄书的寒门?也配登皇家藏书阁?莫要痴心妄想,污了圣贤清净地!

那话语里的轻蔑,如同无形的鞭子,抽得他体无完肤。他所有对书法的挚爱,

对浩瀚典籍的向往,在她眼中,不过是痴心妄想四个字。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口的窒闷,掀开厚重的锦帘。暖融融的熏香扑面而来,夹杂着名贵的墨香。

轩内烛火通明,柳清漪斜倚在窗边的湘妃榻上,一身银红撒花软烟罗裙,衬得她面若芙蓉。

她正拈着一块精致点心,笑意盈盈。她身旁,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正是她嫡亲的表哥,户部尚书之子——谢玉宸。谢玉宸一手执着笔,

一手竟虚虚覆在柳清漪执笔的手背上,姿态亲昵暧昧。沈砚的目光掠过谢玉宸那只碍眼的手,

落在书案上铺开的一幅字上。墨迹淋漓,一首应景的上元诗,字迹清秀柔媚,

确是柳清漪的手笔。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显然出自谢玉宸之手的涂鸦,歪歪扭扭,

如同蚯蚓爬沙,拙劣得令人发笑。大小姐,沈砚垂着眼,声音平静无波,

将那卷《洛神赋》轻轻放在书案一角,您要的赋,抄好了。

柳清漪的目光这才从谢玉宸脸上移开,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卷纸,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大约是看到了纸边那点汗湿的痕迹。嗯,搁着吧。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疏淡,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怎么去了那么久?外面人多,冲撞了没有?还好。

沈砚简短地回答,眼观鼻,鼻观心。沈书吏抄书的本事,府里是无人能及的,

谢玉宸摇着一柄洒金折扇,眼神轻飘飘地掠过沈砚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

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只是这字嘛,终究是匠气太重,失了风骨。清漪表妹,

你说是不是?柳清漪掩唇轻笑,眼波流转:表哥说的是。沈砚的字,

也就配抄抄公文罢了。要论书法风流蕴藉,还得是表哥你呀。她说着,

又嗔怪地看了谢玉宸一眼,只是你太懒,不肯好好练罢了。沈砚的手指在袖中悄然收紧。

匠气?风骨?他自幼习书,临遍诸家,笔底自有一股被柳清漪斥为狂放难驯的意气。

只是这七年,为了迎合她的喜好,为了那微末的有用,

他生生将自己那手被父亲赞为有金戈铁马之声的狂草压了下去,

只写这四平八稳、毫无生气的馆阁体。若无事,小人告退。他声音依旧平稳,

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柳清漪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无关紧要的飞虫。走出漱玉轩,

外面花灯流彩,笑语喧天,却仿佛隔着一层冰冷的琉璃。沈砚没有回耳房,

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侧门走去。他需要一点冰冷的空气,

来冷却胸口那团几乎要将他焚毁的闷火。侧门外的小巷,喧闹被隔绝了大半。

几个小贩在角落里支着摊子,卖些粗糙的泥人、面具和便宜的吃食。沈砚漫无目的地走着,

目光扫过那些粗陋的货品。忽然,一幅搁在旧书堆上的彩色版画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版画印制粗劣,颜料晕染,描绘的正是今日星汉阁上元书会的盛况。楼阁巍峨,灯火辉煌。

吸引沈砚的,并非那宏伟的建筑本身,而是画幅一角,临帖台上那两个执笔依偎的人影。

女子一身银红,侧脸娇媚,正是柳清漪。她身子微微倾靠,依偎在身旁锦衣男子的怀中,

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那锦衣男子,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覆在她执笔的手背上,

头微微低垂,几乎贴着她的鬓角,姿态亲昵狎昵到了极点——不是谢玉宸,还能是谁?!

他们执手共书!就在那星汉阁的临帖台上!就在他曾梦寐以求、却被她斥为痴心妄想

、斥为污了圣贤清净地的星汉阁!版画粗糙的线条,此刻却像最锋利的刻刀,

狠狠扎进沈砚的眼,直刺心底最深处。那点被压抑了七年的、关于星汉阁的卑微念想,

连同他小心翼翼捧出的所有真心,在这一刻被这幅粗陋的版画碾得粉碎。耳边嗡嗡作响,

柳清漪那带着轻蔑的嗤笑声再次清晰无比地回荡起来:凭你?也配登皇家藏书阁?

莫要痴心妄想,污了圣贤清净地!字字句句,淬着冰渣,

将他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击穿。原来,非是星汉阁污浊,是人心污浊。他的梦,

他七年的倾心付出,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沈砚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口血气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回柳府,

冲向他那间窄小却暂时属于他的耳房。没有点灯。冰冷的黑暗包裹着他。

他摸索着坐到那张吱呀作响的旧书案前,手指颤抖着,摸向案头最深处。

那里藏着他仅有的几件财产:一枚磨得温润的粗劣石印,

一支陪伴他多年、笔尖早已磨秃的旧笔,还有一份薄薄的文书——那是他入赘柳府的婚书。

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张,沈砚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黑暗中,

他仿佛又看到七年前那个穿着打补丁长衫、却眼神明亮的自己,在柳府气派的大厅里,

紧张而郑重地按下指印。那时,他以为抓住了救赎,抓住了光。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逸出,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自嘲。他猛地用力,

攥紧了那份承载着他七年卑微和幻梦的文书。嗤啦——

清脆的裂帛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

他像是要将七年的屈辱、隐忍、不甘,连同那份可笑的痴心,一起撕得粉碎!

纸屑如破碎的蝶翼,纷纷扬扬,飘落在冰冷的砖地上。他站起身,

开始收拾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囊。几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衣,那方残砚,那支秃笔,

还有那枚石印。其余所有,柳家的一丝一缕,他都不屑带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张书案上。桌角,还压着一叠他闲暇时临摹的狂草,笔走龙蛇,

墨迹淋漓,那是他压抑了七年、几乎忘却的本真。他拿起那叠纸,走到墙角,

那里有一个取暖用的炭盆,里面尚有余烬。他蹲下身,将那些狂草习作,一张,一张,

投入那微弱的炭火之中。橘红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墨迹,瞬间吞噬了那些桀骜不驯的线条,

将它们化作缕缕青烟和黑色的灰烬。火光跳跃,映亮了他苍白的脸,

也映亮了他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属于过去的微光,一同燃尽。当最后一张纸化为飞灰,

沈砚直起身。他背上那个小小的、干瘪的包袱,推开了耳房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外,

是柳府深宅的夜色,依旧华美,却再也与他无关。他挺直了背脊,

像一柄终于拔离了尘封剑鞘的利刃,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纸屑,

走向那扇通往自由、也通往未知的侧门。身后,是七年沉沦的废墟。前方,

是刺骨却也清冽的寒风。2. 泥鳅巷重生离开柳府的头几天,沈砚像一抹无根的游魂,

在偌大的京城飘荡。身上的铜钱很快耗尽,他不得不典当了最后一件像样的外袍,

换得几十文钱,在城南最污秽嘈杂的泥鳅巷尽头,

租下了一间低矮、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窝棚。窝棚紧挨着臭气熏天的阴沟,

隔壁是昼夜喧嚣的骰子馆,劣质烧刀子的气味和赌徒的嘶吼日夜不息。他白天去码头扛包,

换取几个粗糙的黍米饼子果腹。沉重的麻袋压弯了他的腰,

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曾经握笔的手指很快磨出了血泡,破裂,

又结成厚厚的茧子。夜晚,他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听着隔壁的狂笑与咒骂,

望着棚顶漏下的几点星光。饥饿和疲惫是真实的,但更真实的是胸口那片空茫的死寂。

柳清漪的面容偶尔还会浮现,带着她惯有的骄矜和嘲弄,但已无法再掀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那场在耳房里的焚烧,烧掉的不仅是婚书和旧稿,也烧尽了他所有关于过去的执念。

一日黄昏,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背着一个沉重的货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泥鳅巷挪。

货箱粗糙的木棱硌着他肩胛骨磨破的伤口,***辣地疼。汗水流进眼睛,刺得他视线模糊。

巷口一个卖馄饨的挑子热气腾腾,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引得他空空如也的肠胃一阵痉挛。

就在这时,一辆装饰华贵的翠盖珠缨马车在巷口停下,与这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车帘掀起,

露出一张沈砚熟悉到骨子里的脸——柳清漪。她显然也看到了他。

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芙蓉面上,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浮起毫不掩饰的厌恶,

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她用一方熏了香的丝帕掩住口鼻,秀眉紧蹙,

声音隔着几步远传来,带着惯有的、令人心头发冷的疏离与质问:沈砚?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他肩上沉重的货箱、磨破的粗布短褂和沾满泥污的草鞋,

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你这副样子……真是丢尽了柳家的脸面!若是从前,

这样的话语足以让沈砚羞愧得无地自容。但此刻,他只觉得一股荒谬的平静。他停下脚步,

慢慢直起腰,目光平静地迎向柳清漪。肩上的伤口还在疼,腹中的饥饿感依旧清晰,

但这些真实的痛楚,竟奇异地压过了心头那片空洞。柳小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却异常平稳,我已与柳府再无瓜葛。丢谁的脸,也丢不到柳府头上。说完,他不再看她,

重新扛起货箱,一步一步,沉默而坚定地朝着巷子深处那片更深的污浊与黑暗走去。

那沉重的货箱,似乎不再仅仅是压在他肩上的重量,

更像是一种与过去彻底切割的、沉甸甸的证明。柳清漪看着他消失在昏暗巷弄里的背影,

捏着丝帕的手微微用力。那背影挺直,没有丝毫她预想中的佝偻与畏缩,

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她张了张嘴,想再呵斥点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音,

只有一丝莫名的烦躁在心头盘旋不去。车帘倏地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3. 雨中墨韵斋沈砚在泥鳅巷挣扎求生的第七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雨浇透了整个京城。

雨水冰冷刺骨,顺着窝棚千疮百孔的屋顶肆无忌惮地灌进来,

很快就在泥地上积起浑浊的水洼。单薄的草席被浸透,寒气如同跗骨之蛆,直往骨头缝里钻。

隔壁骰子馆的喧嚣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遥远。他蜷缩在角落唯一一块稍高的地方,

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颤。饥饿和寒冷像两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残存的意识。

就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时,破旧的木板门被轻轻叩响了。叩门声很轻,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在这充斥着粗鲁和混乱的泥鳅巷,显得格外突兀。

沈砚挣扎着起身,拉开门栓。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衣裙,外面罩着半旧的蓑衣,斗笠压得很低,

雨水顺着边缘不断滴落。她身形单薄,背着一个同样陈旧的包袱,

露出的下颌线条清秀而坚毅。打扰了,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雨太大了,前面的『墨韵斋』书坊是我家开的,屋檐窄,实在避不开这雨。

看您这边似乎有空隙……能否容我暂避片刻?沈砚沉默地点点头,侧身让开。

那女子道了声谢,闪身进来,摘下湿漉漉的斗笠,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庞,眉眼间带着书卷气,

但眼神却像被生活磨砺过的石头,透着一股韧劲。

她环顾了一下这破败、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狭小空间,

目光落在角落那堆被雨水打湿的、沈砚视若珍宝的几卷旧书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嫌弃。我叫林知秋。她简单介绍了一句,

目光很快被墙角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吸引——那是沈砚唯一从柳府带出的秃笔,

此刻正插在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雨声哗哗,狭小的窝棚里气氛有些凝滞。

林知秋的目光在那支秃笔上停留片刻,又移开,落在沈砚被雨水打湿后贴在额角的乱发,

以及他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惫与苍白上。她解下自己背上的包袱,摸索着,

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巴掌大的粗面饼子。吃点东西吧。她将饼子递过来,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看您脸色不太好。沈砚一怔,下意识地想拒绝。

七年的柳府生涯,让他习惯了接受柳清漪的颐指气使和偶尔的施舍,

却对这种纯粹的、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善意感到陌生甚至惶恐。

然而腹中剧烈的空虚感最终压过了那点无谓的自尊。他低声道了谢,接过那粗粝的饼子,

小口地啃食起来。粗糙的麦麸刮过喉咙,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食物的真实暖意。

您……识字?林知秋看着他吃东西,目光又落回那支秃笔上,语气带着探询。

沈砚动作一顿,咽下口中的食物,点了点头。会写字吗?林知秋追问,

眼神里多了一丝光亮,我爹从前……也喜欢写字。只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黯然,他走得早,留下的『墨韵斋』,也快撑不下去了。

沈砚沉默着。写字?那曾是他赖以生存、也深深禁锢他的技艺。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磨破结痂的手指,那上面还残留着码头苦力留下的印记。

林知秋似乎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什么,没有继续追问。她站起身,走到门口,

看着外面连绵的雨幕。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转过身,看向沈砚,眼神清澈而诚恳,

我家书坊就在前面巷口,虽然破旧,但好歹……能遮风挡雨,也有干净的笔墨纸砚。

总好过待在这里。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您若无处可去,不如……随我去看看?

或许……能帮上点忙?抄写些书页、账目,也能换口饭吃。墨韵斋。沈砚咀嚼着这个名字。

一个濒临倒闭的书坊?一个陌生的女子?一个可能重新握住笔的机会?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涌。

他看着林知秋那双带着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恳求的眼睛,又看了看这冰冷漏雨的窝棚,

以及门外倾盆的雨幕。半晌,他缓缓站起身,拿起自己那个干瘪的包袱和那支秃笔。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林知秋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阴霾中骤然点亮的一盏小灯。

她用力点点头,重新戴上斗笠:跟我来!沈砚背起包袱,跟着那个靛蓝色的身影,

一头扎进了滂沱的雨幕之中。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身上,脚下是泥泞不堪的小路。

前方的墨韵斋,门脸破旧,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然而此刻,

它却像茫茫大海中一块小小的、可以暂时停靠的浮木。他踏着泥水,一步一步,

走向那扇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木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七年沉沦的废墟之上,

朝着一个未知的、却不再属于柳清漪的方向走去。

4. 破锋初试墨韵斋比沈砚想象的还要破败。门脸窄小,门楣上那块写着墨韵斋

三个字的木匾早已褪色开裂,边角被虫蛀蚀得斑斑驳驳。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灰尘和霉味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铺面狭小,光线昏暗,

仅靠一扇蒙尘的高窗透进些天光。靠墙立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木书架,

上面稀稀拉拉摆放着一些蒙尘的书籍,大多是些蒙童读物、粗劣的话本和翻刻的经卷,

品相不佳。角落里堆着些裁切不齐的纸张和废弃的雕版。

整个书坊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行将就木的萧索。地方是小了些,也乱了点。

林知秋有些赧然,放下斗笠,利落地挽起袖子,但后院还有两间小屋,还算干净。

您……先安顿下来?她指了指通往后院的小门。沈砚点点头,没有多言。

他随着林知秋穿过铺面。后院果然局促,

只有一间小小的灶房和一间勉强能放下一床一桌的厢房。厢房里陈设简单,

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窗下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案,上面摆着笔架和一方半旧的砚台。

您先歇着,我去弄点热水。林知秋放下包袱,转身去了灶房。

沈砚将那个小小的包袱放在床脚,目光落在窗下的书案上。他走过去,

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砚台。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感觉,顺着指尖悄然蔓延。

他拿起笔架上挂着的一支半新不旧的狼毫,笔杆温润。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捻了捻笔尖,

感受着那柔韧的触感。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书案一角压着的一本薄薄的旧册子吸引了。

册子封面已经破损,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吸引他的不是内容,而是册子翻开那一页空白处,

几行用清水写就的字迹。那字迹正渐渐干涸消失,但残留的痕迹却如惊雷般劈入沈砚眼中!

那并非寻常的馆阁体,而是狂草!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线条纵横开阖,如惊涛拍岸,

似乱石崩云!一股沛然莫御的磅礴气势,透过那即将消失的水痕,扑面而来!

那笔锋转折间的锐利,那结构布局间的险绝,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破锋笔法!

这路狂放不羁、以剑意入书的狂草,早已被世人斥为野狐禅,连他当年在柳府,

也只在父亲遗留的残谱上见过只言片语!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呼吸都停滞了。他猛地抬头,看向灶房的方向。林知秋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粗茶走进来。

林姑娘,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那即将消失的水痕,这……这是?

林知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怀念,

也有一丝深藏的痛楚。哦,这个啊,她放下茶碗,声音轻了些,

是我爹……林墨生留下的。他生前最爱琢磨这些……嗯……不太入流的笔法。这本册子,

是他临摹残谱的心得。她走过去,轻轻拿起那本残破的册子,

指尖带着珍视的意味拂过封面,他说这字里,藏着剑气。林墨生!沈砚心头剧震!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十几年前,林墨生以一手惊世骇俗的狂草名动京华,其字如剑,

锋芒毕露,被誉为墨中剑魁!只是后来据说得罪了权贵,家道中落,渐渐销声匿迹。

没想到,他竟流落至此,守着这间破败的墨韵斋,郁郁而终!剑气……沈砚喃喃重复,

目光死死盯着那水痕残留的痕迹。七年来被压抑、被刻意遗忘的某种东西,如同地底的熔岩,

在死寂的心湖下猛烈地翻腾、冲撞!那支被他握在手中的狼毫笔,仿佛变得滚烫起来。

林知秋看着沈砚眼中骤然亮起的光芒,那光芒锐利如电,仿佛能刺破这书坊的昏暗。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前,费力地打开。

箱子里是几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她取出其中一卷,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展开。

里面是一幅字。纸张已经泛黄,边缘也有些虫蛀的痕迹。但那上面的字迹,

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虬龙,张牙舞爪,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放与杀伐决断的锐气!

正是林墨生巅峰时期的狂草真迹!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势逼人!

这……沈砚的呼吸彻底屏住了。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如此纯粹而强大的书法力量!

这力量与他骨子里被压抑了七年的意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感到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林知秋将这幅字轻轻放在书案上,又拿起那本破旧的册子,一起推到沈砚面前。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沈先生,她看着沈砚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常说,字如其人。真正的风骨,不是写在脸上的规矩,

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气。这字,这册子,留在墨韵斋,也只是蒙尘。我看得出,您……懂它。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也带着无比的郑重,墨韵斋快撑不下去了。

我爹的心血……我不想它就这么没了。您……能不能……试试?试试?

试试这被柳清漪鄙夷为野狐禅、被世人斥为不入流的狂草?

试试这压抑了七年、几乎被自己亲手焚毁的、骨子里的不羁?

沈砚的目光从林墨生那幅剑拔弩张的狂草真迹,

缓缓移到林知秋那双充满希冀却又带着孤勇的眼睛上。最后,

落回自己布满厚茧、指节粗大的手掌上。这双手,扛过沉重的麻袋,磨破了又结痂。

它也曾握笔,写出的却尽是圆滑世故的馆阁体。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丹田处炸开,

瞬间涌遍四肢百骸!那不再是冰冷的饥饿和疲惫,而是一种被点燃的、压抑了太久的力量!

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册子,而是一把抓起了书案上那支半旧的狼毫!动作迅捷如电,

带着一种近乎凶悍的气势!他几步走到墙角那个平日里用来洗笔的破瓦盆前。

瓦盆里积着半盆浑浊的雨水。沈砚没有丝毫犹豫,饱蘸了雨水,然后猛地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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