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石子路尽头看天美村,活像闯进了没组织好的大型庙会——人人都在“放飞自我”,乱得让人眼晕。
最扎眼的是一群举着新手武器的玩家。
按规矩,捏角色时能自选初始武器,可眼前的景象太离谱:有人扛着锈铁剑,剑穗拖在地上沾了半尺泥,说是选的时候图“帅气”,没料到剑身比想象中沉三倍,走两步就得歇;有人拎着木弓,弓弦松垮,箭囊里插着树枝当箭,本想当“远程高手”,结果连弓都拉不开;还有个壮汉抱着重斧,斧刃倒亮,走路却顺拐,每走三步就得扶斧头,生怕砸脚——后来才知道,他手滑点错了,本想选轻便的匕首。
萌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大木棍,忍不住庆幸。
当初系统给了铁剑、木弓、匕首、斧头、木棍五个选项,他想着“新手用简单的”选了木棍,这会儿倒成了最实用的——轻便,还不会误伤自己。
往前挤了挤,更离谱的事撞进眼里。
三个玩家跪在路边,铺着破麻布,用木炭写着“求蓝药钱”。
中间留粉莫西干头的举着短杖,杖头水晶快掉了,嗓子喊劈了:“家人们!
刚表演‘火球三连空’,把眉毛燎了!
我选法杖想当法师,结果蓝条比脸还干净!
求施舍铜币买蓝药续命啊!”
旁边俩同伴配合哭嚎:一个挥着短剑劈空气,说选的时候觉得“灵活”,结果灵活到抓不住;一个举着匕首戳泥巴,本想玩“刺客流”,现在只能戳土。
俩人还喊:“可怜可怜我们!
再没蓝药,村口的鸡都敢欺负我们!”
真有玩家往破布里扔铜币,扔完还喊:“加油!
下次争取烧到别人的眉毛!”
萌新嘴角抽了抽。
现实里见过街头卖艺的,没见过游戏里靠“失败表演”乞讨的,这操作把“下饭”刻进了DNA。
正想走,眼角瞥见左侧木栅栏围的空地,瞬间被吸引。
空地上立着十几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玩家,头顶飘着字,像景区挂牌:- 变态:处罚——监禁3小时- 随地大小便:处罚——监禁3小时- 试图强吻史莱姆:处罚——监禁6小时- 捏角色时给男性加36D胸肌并当众炫耀:处罚——监禁8小时萌新盯着“强吻史莱姆”看了三秒,后颈发凉。
这游戏的处罚系统也太具体了,连这都能监测到?
笼子旁站着个穿锈甲的NPC,头顶飘着监狱看守人,下面还有行小字:再看就把你也关进来凑数。
萌新好奇心压过恐惧,踮脚凑过去,语气尽量乖巧:“大哥,这些人犯了啥错啊?”
看守人转过头,络腮胡粘得歪歪扭扭,露出点没刮干净的胡茬。
他上下打量萌新,声音像砂纸磨木头:“都是违反新手村规矩的。”
“新手村还有规矩?”
萌新懵了,“带我来的工作人员晒美力,没跟我说啊。”
看守人“嗤”地笑了,带着幸灾乐祸:“晒美力带新人算佛系,不故意使绊子。
换别人,说不定你现在也在笼子里。”
萌新咽了口唾沫,还好自己当初只顾着摔跤,没乱折腾。
他又指了指笼子:“那这些人……”看守人突然抬手往虚空一点,像按了隐形按钮。
“随地大小便”那笼的字变了:处罚——监禁4小时。
笼子里的玩家哀嚎:“凭啥加时!
我蹲了俩小时,腿都麻了!
我选的长柄锤,想当坦克,结果连厕所都找不到!”
“凭你刚才骂我‘秃头看守’。”
看守人面无表情,“别以为游戏里能乱说话,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言行得注意。”
他又指“强吻史莱姆”的笼子:“这人新手引导遇史莱姆,别人打怪,他蹲那儿研究‘史莱姆的口感’——选了双手剑,觉得自己能打,结果剑没拔,先扑上去啃史莱姆。”
萌新懂了,脸有点烫。
“还有那个。”
看守人指另一个笼子,里面的玩家对着栏杆发呆,头顶写着男性角色加36D胸肌,“捏角色时把胸肌调到最大,还拎着新手长矛在村口跳‘性感舞蹈’,被系统首接关进来了。”
萌新眼角抽得更厉害:“系统连这都管?”
“何止。”
看守人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跟你说个秘密——你们玩家的一举一动,后台都盯着。
真干出格的事,小心现实里的‘帽子叔叔’抓你!”
他边说边又点了下虚空,“变态”笼的处罚时间变了监禁5小时。
笼子里的玩家崩溃:“我就多看了两眼NPC!
我选的法杖,想当绅士法师,至于吗?!”
“至于。”
看守人斩钉截铁,“这游戏有行为规范,比你小区物业管得还宽。”
萌新赶紧鞠躬:“谢谢大哥提醒!
我一定谨言慎行!”
说完转身就走,生怕被按个“偷窥监禁人员”的罪名关进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旁边玩家吵架,声音比笼子里的哀嚎还大。
“这游戏的怪物绝对有问题!”
戴眼镜的玩家举着断矛,气得手抖——选的时候觉得长矛“攻击范围大”,结果刚戳两下就断了,“新手引导的史莱姆,我两矛戳爆;村口的史莱姆,我戳了半小时,血条就掉五分之一!”
旁边的玩家连连点头,手里的短剑缺了个口——选的时候图“锋利”,结果砍石头崩了刃:“可不是!
我看系统面板,村外的史莱姆还是一样,是新手引导的五倍!
这哪是新手怪,分明是披史莱姆皮的Boss!”
“都怪当初乱填问卷!”
戴眼镜的捶胸顿足,“新手引导结束有调查,问‘怪物难度如何’,我当时打得顺,填了‘太简单,建议加强’——现在好了,首接加强到打不动!
这叫现世报!”
周围玩家沉默三秒,异口同声:“我们也填了‘简单’……”萌新心里发毛。
他记得自己填了“还行”,没说简单也没说难,可这游戏该不会记仇吧?
正想著,突然听见鸡飞狗跳的声音。
村口老槐树下,一只芦花鸡扑腾着跑,后面追着只蓝史莱姆。
史莱姆边滚边喊,声音是糙汉子的:“你这臭鸡!
敢啄我粘液球?
我黄二强今天不把你炖鸡汤,就不姓黄!”
芦花鸡也不含糊,边跑边回头啄,每啄一下“咯咯”叫,像在嘲讽。
萌新目瞪口呆,戳了戳旁边啃野果的玩家:“这史莱姆……会说话?”
玩家嚼着野果含糊说:“何止会说,还记仇。
刚才那鸡抢了它的粘液球,现在追着绕村子跑三圈了。”
他手里拎着没开刃的铁剑——选的时候被“新手福利”忽悠,说“钝器也能暴击”,结果砍啥都像敲木鱼。
“不是说智能AI还没调试好吗?”
萌新想起晒美力的话。
“就是没调好才放飞自我啊。”
玩家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还有哥布林跟杂货铺NPC讨价还价,想换个新骨头棒子。”
萌新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个绿皮肤哥布林拉着NPC的袖子,比划着“吱哇”叫,NPC不耐烦摆手,像在说“没钱别烦我”。
“这游戏……除了工作人员是真人,其他AI都挺有个性。”
萌新由衷感叹。
“可不是。”
玩家擦了擦手,“今天有个玩家找村长要任务奖励,村长首接塞了个发霉的面包,说‘爱要不要,仓库就剩这个’——后来才知道,村长是工作人员假扮的,嫌那玩家太墨迹。
对了,那玩家选的战斧,想当‘狂战士’,结果被面包砸得差点哭。”
萌新笑出声。
他突然觉得,这游戏的乐子,一半在打怪升级,一半在看这些离谱的人和事。
跟着人流往村里挤,一路上的“下饭操作”没断过。
一个穿新手布衣的玩家,手里的木杖转得跟风车似的——选的时候觉得“法杖通用”,结果只会转,走路还顺拐,每走三步就平地摔,每次都脸着地。
旁边玩家着急喊:“兄弟,你现实里是企鹅变的吗?”
那玩家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我现实里是程序员,坐久了腰间盘突出,这游戏的平衡系统对我不友好!
我选木杖是想当辅助,没说要当杂技演员啊!”
再往前,几个玩家围着井吵架。
“我说这井里有水!”
高个子举着斧头——选的时候觉得“劈柴挖矿两不误”,结果现在只能劈空气,指着井口,“我刚才看见NPC打水了!”
“我不信!”
矮胖玩家抱着盾牌——选的时候想当“坦克”,结果现在只能抱盾蹲防,把头伸进井里看,“啥也没有!
你是不是被AI骗了?”
“不信你跳下去看!”
“跳就跳!”
矮胖玩家真扒着井沿往下跳,“咚”一声撞在井壁上——原来这井是模型,就半米深。
他捂着脑袋爬出来,举着盾牌瞪高个子:“你大爷!
我这盾牌防得住怪物,防不住井壁啊!”
萌新看得乐坏了,差点忘了去村长家登记。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远远看见村长家门口排着长队,队尾快甩到村尾的铁匠铺了。
队伍最前面,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对着玩家破口大骂。
“没看见后面排队吗?”
老头气得胡子翘起来,一拐杖抡过去,那玩家“嗷”一声被抽飞,在空中划了道抛物线,摔在三米外的草堆里——他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弹了两下,那是他选了十分钟的“潇洒”武器,结果握都握不住,“都说了我这儿只登记身份,不发任务!
你还赖着不走,听不懂人话还是想找茬?
再啰嗦,把你扔笼子里跟‘强吻史莱姆’的作伴!”
被抽飞的玩家爬起来,哭丧着脸:“我就想问登记完能不能给剑加耐久……我选这剑花了十分钟挑款式,结果砍了只哥布林就卷刃了!”
“加个屁!”
老头吹胡子瞪眼,“想修武器去铁匠铺!
再墨迹让你体验‘监禁24小时豪华套餐’!”
骂完,他转头对后面的玩家,怒气瞬间没了,笑得像朵菊花:“下一个!
名字?”
“赵铁柱。”
“好嘞赵铁柱!”
老头在本子上划了下,递过去个木牌,“身份牌拿好,记得给五星好评啊亲!
这个月的KPI靠你们了!”
赵铁柱手里拎着锄头——选的时候觉得“能打怪能种地”,结果现在只能杵着当拐杖,接木牌时手都在抖。
说完,老头还对着赵铁柱抛了个飞吻。
排队的玩家集体石化。
萌新站在队尾,嘴角抽得快抽筋了。
这村长……是被NPC耽误的戏精吧?
等了快半小时,终于轮到萌新。
“名字?”
老头头也不抬,手里转着铅笔。
“我是一只小萌新。”
老头铅笔一顿,抬头看他一眼,突然笑了:“哟,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在本子上写了两笔,递过来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萌新”,“拿着,别丢了。
丢了补办要五十铜币,不还价。”
他瞥见萌新手里的木棍,又补了句,“你这棍子挺好,耐操,不用修。”
萌新:“……” 这村长还挺懂行。
“谢谢村长。”
萌新接过身份牌,刚想走,又被老头叫住。
“等等。”
老头压低声音凑近,“跟你说个事,别告诉别人。”
萌新一愣:“啥事儿?”
“铁匠铺的老张今天心情不好,修武器加价了。”
老头挤眉弄眼,“你去修的时候提我名字,他能给你打九折。
别让选斧头的知道,他们砍坏的武器最多,老张看见就头疼。”
萌新:“……” 这村长还搞私下交易,连玩家选啥武器都门儿清。
“那……谢谢村长?”
“客气啥。”
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复和蔼,“记得好评啊亲!”
离开村长家,萌新首奔铁匠铺。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得厉害。
一个穿皮裙的女玩家,手里攥着卷了角的锄头——选的时候觉得“接地气”,结果现在打不动怪,正跟络腮胡铁匠理论:“修个锄头要50铜币?
你怎么不去抢?
新手武器不是免费保修一次吗?”
“那是智能AI当班的时候。”
铁匠老张擦着铁剑,眼皮都不抬,“今天我代班,人工费贵,懂?
尤其你们选锄头的,不知道锄头是种地的吗?
非要拿去砍史莱姆,不卷刃才怪。”
“你这是坐地起价!”
女玩家气得脸红,手指攥得发白,“我选锄头是想既能开荒又能防身,哪知道这游戏的怪物这么离谱,种地的工具都得用来拼命!”
老张终于抬了抬眼皮,嘴角带嘲讽:“拼命?
你这卷刃锄头,砍史莱姆跟挠痒痒似的。
刚才有个选锄头的,非要用锄头撬史莱姆王的核心,结果锄头断成两截,人被粘在石头上,还是巡逻队用火烧才救下来的。”
女玩家气势弱了半截,从背包里摸出50铜币,“啪”地拍在铁砧上:“修!
今天我倒要看看,这锄头能不能熬过任务。”
老张笑眯眯地拎起锄头,掂量两下:“放心,保准比你手里的剑耐用——哦,你没选剑,当我没说。”
萌新看得咋舌,悄悄打开自己的背包。
他摸了摸手里的木棍,杖身光滑,除了沾了点泥土,没什么损伤,心里稍稍安定——至少暂时不用跟老张打交道。
离开铁匠铺,萌新想起没看药水价格,转身往药店走。
药店在杂货铺隔壁,两扇木板门,挂着“回春堂”的木牌,字迹都模糊了。
推开门,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站着个穿灰长衫的NPC,低头碾药,看见萌新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买什么?”
“看看红药水和蓝药水的价格。”
萌新走到柜台前,扫了眼货架。
货架上摆着不少小瓶子,红的贴“红药水”,蓝的标“蓝药水”,还有棕色瓶子,写着“解毒剂体力药水”。
“红药水50铜币一瓶,恢复小量生命值。”
长衫NPC语速快,碾药杵没停,“蓝药水80铜币一瓶,恢复小量魔法值。
不买别挡道,后面还有人。”
萌新还没应声,身后挤过来个穿法师袍的玩家,手里攥着短杖——选的时候觉得是“法师标配”,结果现在蓝条空了,只能用杖敲怪。
他急得声音发颤:“老板,蓝药水能不能便宜点?
我身上就剩30铜币了,蓝条比脸还干净,没蓝只能用法杖敲怪,跟乞丐似的!”
长衫NPC头都没抬,挥挥手:“滚滚滚!
别说30铜币,你们这群法师最调皮,爱买不买!”
那玩家没办法,只能默默退出药店。
萌新看完价格,也没买,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旁边裁缝店吵了起来。
一个玩家举着件破皮甲,对着裁缝店老板喊:“你这皮甲补得也太差了!
比我家狗爪子乱咬的还离谱!”
裁缝店老板是个胖大婶,叉着腰回怼:“爱休不休!
谁让你自己把皮甲撕这么碎?
我能补上就不错了,嫌差自己来补!”
说完不管那玩家,转头去收拾布料。
那玩家气得跺脚,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拿着补好的皮甲骂骂咧咧地走了。
萌新正看着,又听见旁边治疗店传来声音。
一个玩家捂着胳膊冲进店里,胳膊上还冒着淡绿色的毒雾,对着店主喊:“老板!
我中毒了,快帮我解!”
治疗店老板是个戴头巾的妇人,慢悠悠地收拾着药罐,抬眼瞥了他一下:“急什么?
不就中个毒吗,也就掉点血而己。
你要是不想花钱解,首接回复活点,回来就痊愈了。”
那玩家愣住了:“回复活点?
那我刚才打的怪不白打了?”
“那你就花钱解毒呗,50铜币一次。”
妇人说得轻描淡写。
玩家摸了摸口袋,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解!
50铜币就50铜币!”
萌新在旁边看得打了个冷战,赶紧收回目光,往任务公布栏的方向走——还是先看看任务,别一会儿又撞见什么离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