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郎一袭红衣如灼灼朱霞垂落,广袖翻飞间似有暗香浮动;金冠流苏随他止住的动作轻晃,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碎金。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张面容。
眉若远山含黛,目似秋水缀星,鼻梁挺拔如雪峰,唇瓣薄润似新绽的玉兰。
他身形挺拔如青竹,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随意,仿佛谪仙临世却不沾半分尘俗,举手投足皆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与风流。
沈灵玉向来观赏过美人无数,此刻却看得呆了。
喉间不自觉滚动的吞咽声暴露了她失态,竟真的有一滴口水险些滑落,被她慌忙以袖角掩去。
饶是她见过多少仙界俊颜,从未有人如这少年般,将凌厉与柔美、矜贵与邪魅糅合得如此浑然天成。
沈灵玉的心中竟不觉生出荒唐念头:若能将他困在月霄宫玉阶前日日赏看,便是折寿万年也甘愿……与此同时,沈灵玉自己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沈灵玉一身粉衣蝶舞,广袖轻纱如云霞裁就,裙摆缀满银丝绣制的蝴蝶纹样,行走间似有千百粉翅翩然振翅。
发髻梳作流云式,青丝绾成柔波,斜插一支镂空蝶形玉簪,簪头垂落细碎璎珞,随步履轻摇,流苏扫过鬓边,映得她肤若凝脂,恍若月宫仙子堕入凡尘。
红衣少年郎闻异宝降世疾驰而来,抬眼刹那,呼吸竟凝在喉间。
只见那粉衣女子立于山洞口处,衣袂被风托起,宛如蝶翼悬停,腰间挂了个酒葫芦,平添了几分烟火气。。她眉似柳叶弯弯,睫羽纤长如鸦翅,一双眸子清亮似含星露,流转间光华潋滟,竟叫人疑心其中藏有碎银河。
鼻尖俏生,唇瓣不点而朱,恰似西月晨露浸润的桃花初绽。
最是那抹浅笑,三分清冷七分柔,衬得周遭灼灼桃色皆褪了颜色,首叫少年郎忘了此行初衷,只怔怔望着她,恍觉天际瑶池开了扇门,仙子踏光而来。
少年郎原以为此行所求的‘异宝’,不过是人间罕见的奇珍。
或是上古遗落的灵器,或是吞吐日月的灵物……却万没想到,这惊动天象的‘宝’,竟是一活生生的仙子。
他愣在原地,掌心渗出汗渍,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原以为仙娥只应天上见,却不想人间竟有这般风姿,连流光都甘愿为她停驻。
须臾,他忽觉这般失态有碍修行道心,便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深吸一口气——袖袍随吐息鼓动。
他抬手抚平衣襟褶皱,指尖微颤着行一稽首礼,额发垂落时仍忍不住偷觑那抹粉衣。
“在下谢凌尘,贸然问仙子……请问仙子也是闻至异宝降世来寻吗?”
谢凌尘强行压下心头震动,指尖微颤着行一稽首礼。
他原以为这惊动天象的异宝必是上古神器,可眼前这粉衣仙子分明比传闻中任何珍宝都更令人目眩神迷。
喉间的话还未出口,己被她周身流转的灵气堵了回去。
沈灵玉未答,只以指尖捻住一瓣悬花,唇畔笑意愈深。
“异宝?”
她忽将嗓音揉得软了几分,如露珠滚过玉盘,清脆中裹着绵长的惑人。
“世人总爱将天象动辄冠以宝字。
殊不知,真正的宝,未必是死物……”话音未落,谢凌尘己接口道:“莫非仙子以为,这宝指的是……人?”
他倏然抬眼,眸中星芒骤亮,仿佛窥破了她的未尽之言。
掌心汗渍未干,脑中却己转过千百个念头。
传闻中仙娥不屑凡尘,可这位仙子言辞间似藏机锋,莫不是要考校他的悟性?
果然,沈灵玉忽倾身靠近,广袖轻纱拂过谢凌尘的衣角,发间流苏扫过他耳畔,冷香沁入骨髓,近得能数清他睫羽上颤动的光斑。
“小郎君倒是聪慧,”她指尖凝出一道灵光,在他腰间玉佩系绳上轻轻一绕。
“可若宝物有心,又会如何?”
谢凌尘脊背僵首如绷弦,玉佩坠落的刹那,他脱口而出。
“若宝有心,便是活物!”
话音未落,沈灵玉素手轻抬,玉器悬停半空,映出他慌乱去抓的动作。
他耳尖染绯,却仍强自镇定:“仙子这般戏弄人,莫非……这玉佩便是那异宝?”
“非也非也,”沈灵玉仰头轻笑,声如风过银铃 。
“宝,在找宝的人心里。”
她忽仰头望向天际,素手虚握,似攥住了什么无形之物。
远处金光裂云而来,她身形如烟霞散,唯余桃枝上缀着一枚冰晶,映着日光碎成万千仙踪。
谢凌尘愣愣望着空落的腰间,掌心还残留着玉坠的凉意。
那抹粉衣消散处,唯有桃瓣凝成的屏障仍在流转,似一场未醒的绮梦。
他忽觉自己失了分寸,竟追着那缕烟霞伸手,指尖只触到虚空里残留的冷香。
“仙子!”
谢凌尘追至林隙时,恰见虹桥横贯云隙,桥畔仙影模糊,低语如星屑坠入耳畔。
“若真想寻宝,便去重环山后碧波崖——那里的宝,可比我这顽劣的戏言有趣得多……”尾音散尽,虹桥坍为星尘,徒留他掌心冰晶渐烙血色纹。
重环山波崖……”谢凌尘喃喃重复,忽觉那冰晶泛起微光,似有符纹隐现。
他怔然抬头,漫天桃瓣倏然化作流火,在他掌心凝成一串诗句。
“灵玉戏尘心,宝在红尘觅。”
字迹未消,远处忽传来沈灵玉清泠的笑声,如碎冰落入春溪。
“好个伶俐的小郎君!”
笑声渐远,“这晶石赠你,若能在碧波崖解了那宝的谜题……或许,我们还能再见?”
谢凌尘攥紧玉佩,红衣广袖在风中鼓动如焰。
他原以为此行只是寻一件死物,却不想被这仙子戏弄至此,却又莫名觉出其中玄机。
重环碧波崖……那里藏着的,究竟是何种珍宝?
而那句“宝在红尘觅”,又是否在暗示——真正的宝物,本就在这人间烟火之中?
他望向天际散去的虹桥,忽觉修行千年的道心竟泛起涟漪。
原来仙娥非但可遇,还可戏,甚至……可期。
谢凌尘唇角勾起一抹狡笑,金冠流苏轻晃,红衣翻飞如霞——这趟红尘之行,看来比想象中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