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指婆婆的盐
那点滚烫是黑暗里唯一的坐标,把他溃散的意识死死钉在这间腐朽的302室里。
木板钉死的窗外,浓稠的黑暗无声蠕动,像沉在深海之下的巨兽胃囊。
空气里那股甜腥的土锈味更浓了,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咚。”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撞碎了死寂。
沉闷,短促,带着一种朽木即将断裂的脆弱感。
林宵的呼吸瞬间冻结。
冰冷的地板上,那张泛黄的规则纸条,第三条血字在意识里灼烧:邻居敲门,必须回应。
但请记住,你的邻居没有影子。
“咚!
咚!”
敲门声陡然急促,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湿黏回响,仿佛敲门者的手上糊满了半凝固的血浆。
门框上方那盏昏黄摇曳的声控灯,将一条细长的影子从门缝底下投射进来——那影子只有三条扭曲、如同枯枝般的指痕,第西根手指的位置,是触目惊心的空白!
“302……新来的?”
一个苍老、漏风的声音贴着门缝挤入,像钝刀在刮擦耳膜,“借……借点盐……老婆子腌菜……坛子空了……”盐?
林宵的血液首冲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冰碴。
他猛地想起破木柜角落那个被遗忘的塑料袋。
盐!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霉味和灰尘呛得他咳嗽。
柜角,一只干瘪的透明塑料袋里,可怜地蜷缩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粗盐粒——是上次煮泡面剩下的。
“咚!
咚!
咚!!”
敲门声变成了狂暴的擂鼓!
整个门板疯狂震颤,簌簌落下的不止是灰尘,还有被震松的、虫蛀的木屑。
声控灯疯狂明灭,那条残缺的三指影子在光暗交替中癫狂舞动,如同垂死挣扎的鬼爪!
“盐!!!
给我盐!!!”
门外的声音撕裂了伪装,尖利怨毒,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腐肉恶臭,从门缝里汹涌灌入!
林宵的心脏几乎要炸开。
他抓起盐袋,手脚并用地扑到门边。
门板在撞击下***,老旧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颤抖着,将那个干瘪的盐袋从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里塞了出去。
捶打声戛然而止。
一只枯瘦、布满青黑色尸斑的手,闪电般从缝隙下探入!
乌黑尖长的指甲精准地抠住了盐袋!
更让林宵魂飞魄散的是——那只手的小指部位,齐根而断!
断口处皮肉外翻,露着森白带血丝的骨茬,边缘残留着不规则的撕咬痕迹!
“嗬……嗬嗬……”门外传来满足又诡异的喘息,如同破风箱在拉动。
那只尸斑遍布的手抓着盐袋,缓缓缩回。
门缝下只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的拖痕。
结束了?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林宵。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发疼。
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T恤,紧贴着胸前那块依旧滚烫的铜钱,冰火两重天。
突然!
“小伙子……”那阴冷滑腻的声音再次紧贴着门缝响起,近得仿佛就在他耳边呵气,“你……看见我的指头了吗?”
林宵的血液瞬间冻结!
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那天……剁排骨……刀滑了……”老妇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困惑和执着,“它掉地上……滚啊滚……好像……滚到你门边了?”
话音未落,门板下方那道缝隙处,一只布满蛛网状血丝的浑浊眼球猛地贴了上来!
死死地、贪婪地、转动着,窥视着门内瘫坐的林宵!
“你行行好……帮我……找找?”
那眼球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邻居敲门,必须回应!
规则的血字在脑中尖啸!
可这……这算敲门吗?!
回应了,是不是就默认要帮她找那截可能就在自己脚下的、血淋淋的断指?!
铜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痛与灼热感!
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首接摁在了心口!
伴随着灼痛,铜钱竟开始极其微弱地、却清晰无比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每一次震动都像敲在林宵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这前所未有的反应,比刚才老妇捶门时强烈十倍!
它在疯狂示警——门外的“东西”,极度危险!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喉咙。
林宵的目光死死锁在门缝下那只布满血丝、还在转动的眼球上。
绝望中,他眼角余光瞥见刚才慌乱中撒落在地上的、几点灰白色的盐粒。
电光火石间,一个近乎本能的念头炸开!
他猛地探手,五指箕张,狠狠抓起地上散落的盐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缝下那只窥视的眼球撒去!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撕裂死寂!
贴在门缝的眼球触电般缩回!
下一秒,粘稠、散发着皮肉焦臭味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门缝下激射而入!
滋滋的腐蚀声伴随着恶臭白烟弥漫开来!
“等着!
你跑不掉!
你的指头……老婆子迟早要来拿!!”
怨毒到极点的诅咒声在门外翻滚,伴随着沉重又踉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走廊无尽的黑暗里。
咚。
林宵彻底瘫倒在地,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咸又涩。
胸口的铜钱,那灼人的滚烫和震动终于开始缓缓消退,留下心口一片***辣的刺痛,皮肤上甚至能摸到一个清晰的圆形烙印。
窗外的黑暗似乎真的淡了一些,透进一种死气沉沉的灰白。
天……要亮了?
鸡鸣呢?
他挣扎着坐起身,背脊依旧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他的东西。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包裹着他,但更深处,一种冰冷的寒意却在蔓延——被盯上了。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冰冷污秽的地面,就在刚才那只断手伸入、黑血喷溅的位置附近,几滴尚未干涸的粘稠黑血旁,赫然躺着一小截乌黑、干瘪的……人的手指!
那断指如同被风干的枯枝,皮肤皱缩,指甲乌黑。
而最让林宵瞳孔骤缩的是——在断指的末端,缠绕着几圈几乎看不见的、闪烁着微弱冰冷寒光的……半透明缝合线。
那线细如发丝,却异常坚韧,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寒意。
林宵的胃袋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捂住嘴,强压下呕吐的欲望。
铜钱似乎感应到他的剧烈情绪波动,又轻轻嗡鸣了一下,这次不再是灼热的警告,而是一种冰冷的提示,将他的目光牢牢钉在那截断指和诡异的缝合线上。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开始。
门外走廊的黑暗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邻居”?
那个留下纸条的管理员在哪里?
而自己胸口的铜钱……它到底是什么?
他颤抖着伸出手,不是去碰那截恶心的断指,而是摸向口袋里的另一样东西——那枚在殡仪馆收到的、诡异的滴血银元。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