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误长安城的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抱着暖手炉站在紫宸殿的回廊下，
看着檐角垂下的冰棱折射出细碎的光。今日是太子冠礼后的第三日，
按例各府女眷要来宫里庆贺，母亲特意让绣娘赶制了这件石榴红的蹙金绣袄，
说衬得我气色好。"阿绾，仔细冻着。"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三皇子萧澈捧着件银狐披风站在那里，他眉眼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像春日里融化的冰雪。"多谢三哥。"我接过披风拢在身上，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腹，
慌忙缩了回来。他低笑一声，目光掠过我鬓边的赤金镶红宝石的凤钗："这钗子倒是别致。
""是母亲新给我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钗子，这是去年生辰时，
我缠着父亲去西域都护府求来的鸽血红，
特意让最好的工匠打造成凤钗的模样——太子妃的九凤钗是宫里的制式，我这只虽是仿的，
却也费了不少心思。萧澈的目光暗了暗，没再说话。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我立刻站直了身子，
看见太子萧景渊簇拥着一群人走过来，他身侧的林若薇穿着月白色的素纱裙，
裙摆绣着几枝疏梅，风吹过的时候，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萧景渊立刻脱下自己的锦袍披在她身上，动作自然又亲昵。我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密密麻麻地疼。林若薇是太子的表妹，镇国公府的嫡小姐，自小在宫里长大，
与太子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我像个跳梁小丑，明知不可为，
偏要往前凑。"哟，这不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吗？"萧景渊的目光扫过来，
带着惯有的嘲讽，"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莫不是又想给本太子请安？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披风的系带，指节泛白。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强压着喉咙口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臣女只是在此等候母亲。""等候母亲？"萧景渊挑眉，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我看你是等着给本太子献殷勤吧？沈绾，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口。林若薇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柔声说："表哥，别这么说，沈姐姐也是好意。"她的声音软糯，眼神里却藏着得意的笑意。
萧景渊甩开她的手，眼神更冷："好意？她的好意就是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本太子？沈绾，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真以为凭着你父亲是镇国将军，就能爬上太子妃的位置？
""我......"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太子殿下，"萧澈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表妹年纪小，说话直率了些，
殿下何必与她计较。"萧景渊冷哼一声，瞥了萧澈一眼："三弟倒是怜香惜玉。怎么，
看上这野丫头了？"萧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大哥说笑了，沈将军是国之柱石，
沈小姐也是将门虎女，大哥这般言语，怕是不妥。""妥不妥，轮得到你来说？
"萧景渊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开，别挡着本太子的路。"他拉起林若薇的手，"若薇，
我们去那边看梅花。"林若薇经过我身边时，故意脚下一崴，撞在我身上，
我鬓边的凤钗应声而落，掉在雪地里，断了一根凤羽。"哎呀，对不起啊沈姐姐。
"她假惺惺地道歉，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萧景渊看都没看那断了的钗子，
搂着林若薇扬长而去。我蹲下身，颤抖着手捡起那支断了的凤钗，
红宝石在雪地里闪着凄楚的光，像一滴凝固的血。"别捡了。"萧澈蹲下来，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再送你一支更好的。""不用了。
"我抽回手，将断钗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金属边缘刺进肉里，渗出血珠，我却感觉不到疼，
"三哥，谢谢你。"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叹了口气："阿绾，不值得。"我知道不值得。
从六岁那年，我在宫宴上摔了一跤，是萧景渊扶了我一把，他当时穿着明黄色的锦袍，
像个真正的天神。从那以后，我的眼里就只有他了。十二岁那年，我跟着父亲去边关，
在漫天风沙里收到他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只有寥寥数字："沙场凶险，保重。
"我珍藏了那封信三年，后来才知道，那是林若薇替他写的。十五岁及笄礼，
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他当着众人的面说："沈绾，你除了会舞刀弄枪，还会什么？
若薇能为我抚琴，能为我研墨，你能吗？"这么多年，我像个傻子一样追逐着他的背影，
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却连他一个正眼都得不到。"三哥，我没事。"我站起身，
擦掉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时辰不早了，我该去找母亲了。"萧澈看着我，
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走在铺满白雪的宫道上，
他一直跟在我身侧半步的距离，沉默却坚定。风吹起我的裙摆，
他会不动声色地挡在我身前；脚下有冰，他会轻声提醒。我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
我为了看萧景渊一眼，挤在人群里被小偷扒走了荷包，
是萧澈追了三条街帮我拿回来；前年围猎，我被发狂的野猪追赶，
是萧澈一箭射穿了野猪的眼睛，挡在我身前说"别怕"；还有大前年，
我在御花园的假山上摔下来，是他冲过来接住我，自己却撞在石头上，休养了一个月。
这些事情，我以前都只当是兄长对妹妹的照拂，从未深思过别的。"三哥，"我停下脚步，
看着他，"你为什么......""什么？"他转过头，睫毛上沾了些雪花，
像落了一层霜。"没什么。"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有些话，问出口反而尴尬。
回到将军府时，母亲正在正厅等着我，看见我冻得通红的脸颊，
心疼地拉着我的手："怎么去了这么久？冻坏了吧？""母亲，我没事。"我强打起精神。
"今日在宫里，太子又欺负你了？"母亲叹了口气，她总是最懂我的。我低下头，没说话，
算是默认。"傻孩子，"母亲摸了摸我的头发，"太子心里没有你，你又何苦呢？
""可是母亲，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扑在母亲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我放不下。"母亲抱着我，
轻轻拍着我的背："太后已经跟我说了，过几日要给你赐婚。"我猛地抬起头："赐婚？
给谁？""还能有谁？"母亲看着我，眼神复杂，"太后属意的是太子。"我的心猛地一跳，
有那么一瞬间的狂喜，但很快就被巨大的不安淹没。萧景渊那么讨厌我，就算太后赐婚，
他也不会对我好的。"母亲，我......""太后也是好意，"母亲打断我，
"你父亲镇守边关，朝中需要助力，太子妃的位置，对你，对将军府，都好。
"我知道母亲说的是实话，自古女子的婚姻就是政治的筹码。可是，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太子妃的位置，只是萧景渊的一点点喜欢而已。那一晚，我辗转反侧，
手里攥着那支断了的凤钗，一夜未眠。第二章 幡然悟太后的赐婚懿旨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三日后的早朝结束，传旨的太监就到了将军府，明黄的圣旨摊开在香案上，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之女沈氏绾，
端庄淑惠，性资敏慧，特赐婚于皇太子萧景渊，择吉日完婚。钦此。
"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正厅里回荡，父亲和母亲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府里的下人都跪了一地，山呼万岁。只有我，站在那里，浑身冰凉。"阿绾，还不快接旨？
"母亲推了我一把，语气里带着急切。我看着那道圣旨，眼前却浮现出萧景渊厌恶的眼神，
林若薇得意的笑容，还有萧澈沉默的背影。如果我接了这道旨，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恩爱缠绵，在深宫里耗尽自己的一生？不，
我不要这样的人生。"女儿......恕难从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却异常坚定。所有人都愣住了，传旨太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沈小姐，你说什么？
""阿绾！"父亲厉声呵斥，脸色铁青，"不得无礼！""父亲，母亲，"我转过身，
对着他们深深一拜，"女儿心意已决，不愿嫁入东宫。""你疯了？"母亲抓住我的手臂，
声音发颤，"那可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拒了这门婚事，不仅会得罪太子，
还会让太后和皇上不悦，将军府会有大麻烦的！""女儿知道后果，"我抬起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挺直了脊梁，"但女儿宁愿死，也不愿嫁给一个不爱自己，
甚至厌恶自己的人。"传旨太监干咳一声："沈将军，沈夫人，
这......"父亲脸色铁青，指着我："你......你这个逆女！""父亲息怒，
"我跪在地上，"女儿并非有意违抗圣旨，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女儿不敢草率。
恳请父亲母亲向太后禀明，收回成命。""你让我怎么跟太后说？"母亲急得直掉眼泪，
"说我女儿不识抬举，放着太子妃不要，非要自寻死路？""母亲，"我看着她，
一字一句地说，"若嫁入东宫是锦绣前程，那女儿宁愿自寻死路。"就在这时，
管家匆匆跑进来："老爷，夫人，三皇子殿下到访。"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时候，
萧澈来做什么？萧澈走进正厅，看到跪在地上的我，和满屋子凝重的气氛，眼神闪了闪，
对着父亲母亲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沈将军，沈夫人。""三皇子客气了，
不知殿下今日到访，有何要事？"父亲强压着怒气。萧澈目光落在我身上，
轻声说："晚辈听说太后要给沈小姐赐婚，特来看看。"传旨太监眼睛一亮，
连忙说："三皇子殿下，沈小姐她......""我都知道了。"萧澈打断他，
转向父亲母亲，"沈将军，沈夫人，阿绾的性子，想必你们比谁都清楚。强扭的瓜不甜，
若她真的不愿，就算嫁入东宫，也不会幸福的。""可是圣旨......"母亲忧心忡忡。
"太后那里，晚辈会去说。"萧澈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太后一向疼爱阿绾，
想必也不愿看到她勉强自己。"父亲看着萧澈，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殿下的好意，
老夫心领了。只是这毕竟是皇家婚事，岂是说改就能改的？""沈将军放心，"萧澈看着我，
眼神温柔，"有我在。"我的心猛地一颤，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嘲讽，
没有厌恶，只有满满的心疼和......一丝我看不懂的情愫。那天下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