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没有回头。
身后的喧嚣、哭喊、沈锦川那撕心裂肺的呼唤,都被我隔绝在那扇缓缓关闭的、象征着过去一切的将军府大门之后。
火光将半条街都映得通红,如同白昼。
路过的行人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议论着将军府里的变故。
但这些,都与我林晚宁再无干系。
春桃跟在我身边,紧紧抱着包袱,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眼神里却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坚定。
“夫人,我们去哪儿?”她小声问。
“去找王伯。”
我淡淡道。
王伯就是那个给我送来兄长遗物的老兵,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我们穿过几条寂静的巷子,在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前停下。
王伯早已等候在门口,见到我们,立刻将我们迎了进去。
“小姐,都安排好了。城外有接应的人,马车也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京城。”
王伯低声道,目光里带着担忧。
“只是……沈锦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我坐下,接过春桃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冰冷的四肢才渐渐回暖。
“他此刻或许正忙着救火,安抚他的新夫人,暂时顾不上我。等他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走远了。”
沈锦川是个极度自负的人。
他或许会因为我的离开,因为那个失去的孩子而短暂失控,但他绝不会为了一个“背叛”他的女人,放弃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抛下京城的事务和娇妻去疯狂追索。
在他心里,权势永远排在第一位。
更何况,我留给他的“礼物”,可不止那一场大火。
果然,第二天清晨,我们混在一支商队里,顺利出了京城城门。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回望那越来越远的、巍峨的城墙,我心中一片平静。
春桃撩开车帘,看着外面广阔的天地,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夫人,我们……真的自由了?”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投向远方。
“自由了。”
但我的路,还很长。
我们一路南下,去了一个远离京城,商贸繁盛的江南小镇。
这里水网密布,消息灵通,又不易被京城势力过多渗透。
我用变卖嫁妆剩余的钱财,盘下了一间临河的铺子,开了一家绣庄。
林家的女儿,自幼精通女红,我的绣工曾是京城一绝。
只是嫁入将军府后,为了所谓的“身份”,渐渐荒废了。
如今重拾旧艺,既是谋生,也是伪装。
我化名“宁娘子”,深居简出,平日里只在绣庄后院教导几个雇来的绣娘,或是接一些定制的高价绣品。
我的绣品针法独特,意境深远,很快就在江南一带的富商官眷中打开了名气。
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技艺精湛的“宁娘子”,会是曾经京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
春桃成了绣庄的管事,里外打理得井井有条。
王伯和他联系的一些旧部,则暗中组建起一张情报网,一方面留意着京城的动向,另一方面,也开始暗中调查兄长“通敌”一案的真相。
日子仿佛就此平静下来。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每日都会收到王伯送来的密信。
信上说,将军府那场大火,烧毁了我居住的整个院落,波及旁边的库房,损失惨重。
沈锦川试图***,但将军夫人纵火自焚,并与大将军和离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在京城引起了轩然***。
据说沈锦川因此被御史参奏治家不严,遭陛下申斥,闭门思过半月。
他和云珠公主的婚事,也因此蒙上了一层阴影。
公主受了惊吓,缠绵病榻许久。
沈锦川曾派出手下暗中搜寻我的下落,但天下之大,我又刻意隐匿行踪,他们如同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几个月后,搜寻的力度便渐渐小了下去。
或许,在他心里,我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大火里,或者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样最好。
我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眼神冰冷。
是的,孩子还在。
那夜在雪地里,我确实见了红,情况危急。
但或许是上天垂怜,或许是这孩子命不该绝,经过大夫全力救治和后续的精心调养,他竟然顽强地保住了。
当时我瞒下了这个消息。
在那种情况下,让沈锦川以为孩子已经流掉,是对这孩子最好的保护。
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与沈锦川,再无瓜葛。
孕期反应有些严重,但我咬牙忍着。
所有的苦涩和艰难,都在感受到腹中那小小的胎动时,化为了坚定和柔软。
兄长,你在天有灵,请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