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站在实验台前，缓冲液顺着玻璃滴管滑落，在培养皿里晕开涟漪。
父亲胃里提取的黑色絮状物突然收缩成团，像被火燎过的信纸蜷曲着边缘。
西年前那个台风夜，他在ICU病房外听见的最后声音，是父亲喉咙里纸张吞咽的摩擦声——此刻这团碳化组织正在福尔马林液里舒展，如同迟来的遗书被海水泡开。
冷藏柜里取出的X光片带着冰霜，贴在观片灯上时腾起白雾。
胃部阴影里的纹路逐渐清晰，碳粉和胆汁混成蜿蜒的海岸线，浪尖处缀着十八个红点——那是父亲坠海后打捞出的机械残骸编号。
江临川用显微镊夹起一片碳化组织，锯齿状裂痕与青铜罗盘背面刻痕严丝合缝。
他突然想起十六岁生日那夜，父亲用罗盘测着维港的东南风说："等债还清了，带你去冰岛看极光。
"午夜11:47·超声震荡仪启动时，实验室的玻璃器皿同时震颤。
1998Hz的声波频率穿透溶液，培养皿里的碳化组织开始重组——这是江临川出生时啼哭的基准音。
碎纸浆在淡绿色液体里舒展成等高线图，每条曲线都用暗红色标注着原油期货爆仓时间。
"用血当密码……"江临川的镊尖突然打滑，在图纸右下角戳出针孔大的缺口。
孔洞透出的微光里，浮现出自己三岁时的画面：维港沙滩上的沙堡缝隙里，嵌着父亲用钢笔尖刻下的债券代码。
潮湿的咸腥味突然涌上喉头，他猛地扯开实验服领口，锁骨下方的淡青色胎记在紫外灯下泛着冷光——那形状正与全息投影中的磁场紊乱区重合。
凌晨0:03试管炸裂的脆响惊破死寂。
溶液里的碳化组织像活物般吸附到胎记表面，皮肤下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债约条款。
江临川冲向洗手台，水流冲刷下墨迹反而愈发清晰，最终在锁骨下方凝成”巽“位标记——青铜罗盘上父亲坠海的精确坐标。
冷藏室警报突然嘶鸣。
他踹开铁门时，看见培养箱里的胃黏膜样本正在发光，被胃酸蚀刻的纹路以每分钟8.17毫米的速度蔓延——这是他出生时刻的分钟数。
父亲遗留的老式钢笔从实验服口袋滑落，笔尖刺破发光区时，墨囊突然渗出咸涩液体。
"海水……"江临川瞳孔骤缩。
西年前油轮爆炸的新闻画面在脑海闪回，父亲坠海前西装口袋渗出的墨汁，此刻正顺着钢笔在桌面蜿蜒。
1:17·钢笔滚过湿痕，水迹在桌面拼出血红色倒计时：721:00:00。
手机日历弹窗在黑暗中亮起，终点日期赫然是2023年3月21日——父亲承诺的冰岛极光之约，如今成了复仇终点。
焚化厂方向的爆炸声震得培养皿叮当作响。
江临川抓起实验台上的玻璃瓶，瓶底沉积的碳化组织突然泛起荧光，将夜空映成极光的青绿色。
这是父亲坠海时随身携带的采样瓶，此刻那些被胃酸熔炼的债约火种，正在玻璃壁上投射出东京湾地下钱庄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