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极其瘦弱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
穿着不合身的、沾满污渍的破烂布片,蜷缩在管道的阴影里,像一团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周烬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骂娘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条件反射地端平了手里的喷子,枪口微微下压,不是对准女孩,而是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更深的阴影。
陷阱?
妈的,这年头人心比晶体兽的爪子还黑。
用个半死不活的小崽子当诱饵,等你放松警惕靠近,旁边就窜出几个拿着扳手和铁管的家伙,把你敲晕了扒光,连你脚底板的老茧都给你刮下来换半块营养膏。
这种事,烂泥街每天都在上演。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女孩一动不动,脸色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露出的胳臂细得像根枯柴。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不像装的。
装死的最高境界是“看起来像尸体”,但这个女孩给人的感觉是“马上就要变成尸体了”。
操。
周烬心里低骂一声,有点烦躁。
麻烦。
他挪动了一下脚步,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龇了龇牙。
自己都快成瘸子了,还背着空麻袋,回去还得挨老爹的骂甚至揍,哪有闲工夫管别人的死活?
死在荒原上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烂泥街里,每天冻死饿死的,被拖去“蜕壳生物”那些地下工厂当“耗材”的,更是数不胜数。
谁顾得过来?
..这个念头在周烬脑子里转了一圈,冰冷而坚硬,像块冻了三天的石头。
这是他在这片废土上学会的第一条生存法则——管好自己,别多管闲事。
他握着喷子的手紧了紧,准备绕过这个麻烦,继续赶路。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女孩蜷缩的手指旁边,掉着半块……啃了一半的,黑乎乎的压缩营养棒。
跟他怀里揣着的,一模一样。
甚至连那个被啃出的缺口形状,都该死的熟悉。
周烬的脚步像被钉子钉在了地上。
操!
他猛地想起来,之前为了躲避那头鳞甲“西脚蛇”,他慌不择路地冲进这条废弃管道时。
似乎……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当时只顾着逃命,没太在意。
难道……...周烬的心沉了下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了上来,有点涩,有点堵。
他妈的,不会这么巧吧?
他缓缓蹲下身,顾不上膝盖的刺痛,仔细看向女孩。
离得近了,才发现她额头上有一片暗红色的淤青,嘴角也破了,沾着点己经干涸的血迹。
八成就是自己刚才撞的。
而且,看样子,这小丫头片子也是个倒霉蛋。
估计也是在荒原上讨生活,好不容易弄到点吃的,结果被自己一撞,不仅人伤了,连命根子(食物)都丢了。
周烬看着那半块营养棒,又摸了摸自己怀里剩下的那一半。
沉默。
空气中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晶体兽的低吼,以及管道内壁上那些发光苔藓散发出的、带着甜腻腥气的微光。
“……”周烬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女孩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有气。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皱紧了眉头。
活是活着,但看这状况,丢在这里,等不到天黑。
不是被冻死饿死,就是被路过的什么东西拖走当点心。
“麻烦……”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声音沙哑。
目光在那半块掉在地上的营养棒和女孩苍白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妈的,算老子倒霉!”
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小心地把女孩那半块营养棒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然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剩下的那一半。
两半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块完整的。
他把这块“完整”的、可能代表着一天甚至两天口粮的营养棒,轻轻塞回女孩那冰冷、蜷缩的手指里,还帮她握紧了些。
...做完这一切,周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伤腿。
没再看那女孩一眼,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在转身离开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身上那件勉强还能称之为“外套”的、打满补丁的破布褂子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了女孩身上。
虽然这玩意儿御寒效果约等于零,但好歹……能稍微挡挡这该死的、带着潮气的阴风吧。
“自求多福吧,小丫头。”
周烬最后低语了一句,没再停留.加快脚步,消失在管道更深处的黑暗中。
....他得赶紧回烂泥街了。
空着肚子,还丢了件“外套”,老爹的“审判”,估计要加倍了。
但他妈的……心里那股子堵得慌的感觉,好像稍微散了点儿。
虽然还是很饿,而且更冷了。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