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粘稠的、沉重的、带着浓烈***气息的实体,像灌满陈年尸油的沼泽,紧紧裹挟着江白下沉的意识。
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搅动起令人作呕的腥臭旋涡,冲击着他麻木的感官。
冰冷坚硬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物,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温度。
肩胛骨传来阵阵碎裂般的钝痛,那是被巨爪攥过的烙印。
后脑勺的闷痛如同持续的低频鼓点,敲打着昏沉的神经。
但最无法忽视的,是下半身传来的一种……异样感。
一种冰冷、坚硬、带着非人粗糙纹理的异物感,蛮横地抵在他腰胯之间。
那东西似乎有生命,伴随着一种微弱但清晰的脉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羞耻。
“咔嚓!”
那声脆响毫无预兆地在他颅内炸开!
清晰得如同发生在耳畔。
妹妹江小鱼小小的身体向后撞在墙壁上,额角那个触目惊心的凹陷……灰白粘稠物混着鲜血涌出……空洞睁大的眼睛……“啊——!”
江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鸣,猛地从昏迷的泥潭中惊醒!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像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视野花了片刻才聚焦,适应了周围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幽暗。
没有光,只有一种***物质自身散发的、极其微弱的、惨绿色的磷光,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
这是一个巨大到令人心悸的穹顶空间,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型生物的腐烂腹腔内部。
头顶是高耸的、扭曲的阴影,由无数粗壮、虬结、表面覆盖着厚厚暗褐色苔藓或菌丝的不明物质构成,如同巨大而腐朽的血管网络,一首延伸到目光无法触及的黑暗深处。
粘稠、冰冷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甜与腐烂混合的气息,从那些“血管”的缝隙间不断渗出,“滴答…滴答…”地落在下方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汇成一道道缓慢流淌的污浊溪流。
空气是凝固的毒药。
浓得化不开的尸臭、内脏***的酸气、排泄物的恶臭、还有一种类似浓重血腥混合铁锈的金属腥气,层层叠叠,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粘附在皮肤上,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腐肉。
“呃…呃呃…嗬…嗬嗬…”无数低沉、沙哑、非人的声音,如同地狱最深处的呓语,在这片巨大空间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层层叠叠,形成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噪音。
那是行尸的喉音,是它们仅存的本能在黑暗中的蠕动。
江白挣扎着想坐起来,西肢却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他这才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地上,而是被随意丢弃在一个半人高的、类似金属笼子的粗糙结构里。
笼子的栅栏冰冷刺骨,布满锈迹和可疑的深色污垢。
他试图移动,脚踝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冰冷触感和沉重的束缚感——一条粗大的铁链锁住了他的右脚踝,另一头深深嵌入地面一个巨大的金属环中。
铁链的长度,仅仅允许他在这个狭窄的囚笼里做极其有限的移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家…父母…小鱼…温暖的光…食物的香气…所有属于“人”的记忆碎片,在这片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黑暗里,脆弱得像肥皂泡,一触即破。
“咔嚓!”
妹妹头颅碎裂的声音再次在耳边炸响!
清晰得让他浑身一颤。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器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打破了囚笼附近的相对死寂。
江白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屏住呼吸,将脸深深埋进臂弯,只敢透过胳膊的缝隙,惊恐地窥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个扭曲的身影在幽绿的微光中显现。
那是真正的行尸。
它们的身体呈现出不同程度的腐烂和变异:有的皮肤青灰溃烂,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骨骼;有的肢体扭曲变形,关节以诡异的角度反转;有的腹部鼓胀,仿佛塞满了***的内脏。
它们眼神空洞,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无意识地转动,口水混合着暗红色的粘液,从撕裂的嘴角不断滴落。
它们身上套着破烂不堪、沾满黑褐色污迹的布片,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制服或工作服的残留。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们手中的“工具”。
其中一只行尸,它的右前臂从肘部以下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被粗暴磨尖、沾染着暗红血痂和碎肉的粗大肋骨!
那肋骨像一把原始的锯子,边缘参差不齐,闪烁着森冷的光泽。
它用仅存的左手,拖拽着一个沉重、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钩,钩子上挂着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尸体***,皮肤呈现出死尸特有的青灰色,腹部有一个巨大的撕裂伤口,内脏几乎被掏空,软塌塌地垂挂着。
头部……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碗状缺口,颅腔内部空空荡荡。
江白的胃袋猛地抽搐,酸液疯狂上涌,被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呕吐出来。
他认出了那具尸体残破脸上残留的些许特征——是隔壁老张!
那个眼球爆裂、皮肤下青黑脉络蠕动的邻居!
他最后的归宿,竟是成为这些怪物的……“饲料”?
另外几只行尸围拢上来,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它们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练”。
一只行尸用几根粗铁丝拧成的简陋钩子,勾住老张尸体的脚踝,将其拖到一个凹陷下去的、类似水泥池子的边缘。
池子里盛满了浑浊不堪、泛着诡异油光的暗红色液体,表面漂浮着难以辨认的碎块和组织,散发出比空气更加浓烈数倍的恶臭。
那只拿着肋骨锯的行尸走上前,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它用仅存的左手按住老张尸体相对完好的左腿膝盖,右臂猛地挥起那根磨尖的肋骨!
“咯吱——嚓!”
刺耳的摩擦声和骨骼碎裂声同时响起!
肋骨锯深深切入大腿骨!
行尸的力量大得惊人,它喉咙里发出用力的低吼,身体前倾,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根原始的锯子上,疯狂地前后拉扯!
每一次拉扯,都带起碎裂的骨渣和飞溅的暗红色组织液!
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命令般的机械感。
骨头被锯断的声响,在死寂的背景下异常清晰、残忍。
老张的尸体随着这粗暴的切割而微微抽搐,仿佛残留的神经还在感受这最后的酷刑。
“咔嚓!”
江白猛地闭上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声音…那锯断骨头的声音…像极了…像极了小鱼颅骨碎裂的脆响!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牙齿传来的剧痛来抵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和恶心。
腥咸的血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却压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尸臭。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
那条被锯下来的大腿,被行尸随意地抛进了那个散发着恶臭的饲养池里。
浑浊的液体溅起,带着令人作呕的涟漪。
池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暗流涌动,隐约传来几声贪婪的吞咽和搅动水体的闷响。
行尸们对剩下的躯干失去了兴趣,如同丢弃垃圾般将其拖到一旁,扔进一个更大的、己经堆积了不少残骸的深坑里。
坑底传来细微的啃噬声和满足的“嗬嗬”声。
它们完成了工作,拖着沉重的脚步和那染血的肋骨锯、铁钩,喉咙里发出单调的“嗬嗬”声,缓缓地消失在幽暗的深处,留下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和死寂。
江白蜷缩在冰冷的囚笼角落里,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胃里翻江倒海,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趴向笼子边缘,对着外面冰冷肮脏的地面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痛苦。
每一次呕吐的抽搐,都牵扯着腰胯间那冰冷的异物感,带来更深的耻辱和恐惧。
他靠在冰冷的铁栅栏上,大口喘息,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视线模糊,不是因为泪水——巨大的悲痛和恐惧早己榨干了水分——而是因为精神的极度震荡。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囚笼内部和周围的地面。
湿漉漉的地面上,除了污浊的水渍和粘液,还散落着一些细碎的、灰白色的东西。
是骨头碎渣,大小不一,有些边缘还带着啃咬的痕迹。
角落里,几块深色的、边缘腐烂的肉块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气息。
那肉块的颜色和质感……江白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他猛地别开脸。
目光掠过肉块时,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肉块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反光。
是水?
不,那光点很细小,很固定。
江白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挣扎着挪过去一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拨开覆盖在反光点上的一层粘稠污垢。
指尖触碰到的,是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抠挖了几下,将那东西从湿冷的污泥里挖了出来。
那是一小片玻璃。
边缘锋利,带着不规则的裂口,像是从某个瓶子或窗户上碎裂下来的。
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被污垢覆盖了大半,但断裂的边缘在幽绿的微光下,依然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寒芒。
这片小小的玻璃碎片,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刺穿了江白被绝望和恐惧填满的混沌大脑。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出的火星,微弱却灼热,猛地闪现!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沾满污泥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这片冰冷的玻璃。
锋利的边缘瞬间刺破了指腹的皮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此刻却如同甘泉,让他麻木的神经猛地一颤,带来一种病态的清醒。
活下去!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在他死寂的心底炸响!
不是为了复仇——那太遥远——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不变成饲养池里的饲料,不变成深坑里被啃噬的残渣!
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在幽暗中疯狂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如同濒死的野兽寻找最后的生路。
粗大的铁链锁着他的脚踝。
锁环锈迹斑斑,但结构坚固。
铁链连接着嵌入地面的巨大金属环,看起来坚不可摧。
囚笼的栅栏是某种粗大的钢筋焊接而成,间隙很小,只够伸出一只手臂。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笼子边缘,那块散发着***气息的深色肉块上。
肉块的边缘,在幽绿的微光下,似乎能看到极其细微的、蒸腾的……白气?
那是一种极其缓慢的腐蚀现象。
肉块下方的地面,似乎也比其他地方显得颜色更深、质地更疏松一些。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带着疯狂的计划雏形,在他被恐惧和绝望反复碾轧过的大脑中,艰难地、缓慢地成型。
他需要时间。
需要机会。
更需要……材料。
他攥紧了手中那片染血的玻璃碎片,冰冷的触感和掌心的刺痛,成了他在这片血肉地狱里,抓住的第一根稻草。
锋利的边缘,无声地割开了他指腹的皮肤,温热的血珠渗出,混合着污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暗红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