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妈妈,宋妱妱眼睛又红润润一片,她双手捂着脸埋在膝间,不敢回想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她只想有人叫醒她,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做的噩梦。
到底是入秋了,虽然白天还是很热,可晚上就冷了下来。
宋妱妱被不知哪里来的凉风吹得一哆嗦,刚一抬头,便看见褚文远拿着一件毯子要给她披上。
仿佛被她突然间抬头吓到,褚文远拿着毯子愣了一下,很快又一脸平静地把毯子递过去,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以为你睡着了……这毯子给你,晚上还是有些冷的。”
“谢谢。”
宋妱妱没有推辞,接过毯子披上。
褚文远往地上垫了两张纸巾坐下,说:“对了,这毯子是我车上的,可能会有烟味,你将就一晚上吧。”
宋妱妱吸了吸鼻子,只能闻到刺鼻的药水味道,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闻不到。”
褚文远应了一声就专心摆弄起手机来,宋妱妱扭脸看着男人,虽然知道这只是他作为警察应该做的,可宋妱妱还是很感谢他。
在自己无比绝望的时刻,有人伸出手拉她一把,她真的很感激。
入秋后夜晚开始漫长,但总算天亮了。
因为工作的关系,褚文远熬夜熬习惯了,这么一晚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倚着墙回了同事几条消息,活动着肩颈看向宋妱妱,见她抱着膝盖、枕着胳膊睡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宋应铖一死,案子的关键线索又断了,同事昨晚加了一宿的班检查那些从宋应铖书房搜集到的东西,但毫无进展。
褚文远有些无奈,看着还没醒的宋妱妱,他暗暗猜测着她对于自己父亲的事情到底知晓到哪个程度。
正想着案子的事情,宋妱妱的手机***突然响起,褚文远挑了挑眉,看着女生猛然转醒后略带慌乱地接了电话。
宋妱妱头疼得厉害,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拧开水喝了两口清醒一下。
电话那头是阎钊的人来找她处理退婚的事情,宋妱妱看了眼时间,沉着声音说道:“十一点钟,荔枝别馆见。”
“什么事?”
褚文远站起身问道。
“阎钊的人,约我处理退婚的事。”
“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宋妱妱抬头看了一眼褚文远,褚文远正好倚在窗边,清晨的阳光被他遮去大半,整个人披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宋妱妱不得不眯起眼才能看清他。
“不用了,昨天己经麻烦你一天了。”
宋妱妱将身上的毯子取下叠好递了过去,“至于我父亲的死,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通知我就好。”
褚文远接过毯子,不确定地看着她,再三问道:“真的不用?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问题的。”
宋妱妱拿出手机和褚文远的名片,三两下拨了过去,“这是我的号码,需要我到局里问话的话就打给我。”
“好,那你多保重。”
因为记挂队里的事,褚文远也不再强求,反正今天也会派人来医院,他就先回队里。
等电梯的时候,褚文远不放心地拐回去看了一眼,确定宋妱妱状态还算正常这才离开。
专案组会议室烟雾缭绕,褚文远一推门进去便被呛了出来,虽说他也抽烟,可这猛然一下子还真是受不住。
搭档林盛安听见动静,从电脑前抬起头,单手托着腮看向门口,嘴里嘟囔着:“是不是有人推门?”
一旁的孙天意睡眼惺忪地要去开门瞧瞧,恰巧褚文远捂着鼻子推开了门,孙天意一个躲闪不及,脑门撞了上去。
“啊,褚支。”
“怎么困成这样子,去洗把脸吃早饭了。”
褚文远单手拎着两大袋子的早点,一扬手搁在林盛安面前,“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林盛安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无力地给专案组同事分早点:“没有,昨晚忙了一宿,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等宋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吧。”
褚文远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把会议室的窗户打开,清晨的凉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吹得房间里的人一个两个都清醒过来。
“先吃饭吧,九点开个案情分析会。”
褚文远拿了一份早饭坐在林盛安对面,林盛安咬着包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昨天干嘛去了?
听天意说你和宋应铖的女儿待在一起?”
褚文远点了点头,说:“昨天宋应铖跳楼的酒店就是他女儿宋妱妱和阎钊订婚的酒店。”
“阎钊?”
林盛安觉得名字很耳熟,翻了翻眼前摊开的一堆资料,抽出一张扫了一眼,“极星集团阎正的长子?
他回国了?
什么时候回的国?”
“三个月前,刚回国就和宋妱妱订婚了,细节我没问太多,毕竟昨天那种情况。”
褚文远咽了口粥,想起什么,“对了,一会儿安排人去医院看着点。”
“知道。”
林盛安伸展着酸痛的肩颈,靠在椅背上无语望天花板,“在女儿订婚这天跳楼,怎么想的。”
孙天意狼吞虎咽中插了一句嘴:“另有隐情呗,大概率不是***。”
“但是现场没发现异常痕迹,监控那边也没发现有人进出过宋应铖所在的酒店套房。”
一讨论案件林盛安就嘴痒,摸出烟盒晃了晃,瘪着嘴问褚文远,“有烟吗?”
褚文远从口袋里摸出昨晚买的烟丢过去,手指点着桌面分析道:“宋应铖的死很可能和宋氏破产有关,只是……”褚文远拧着眉,“太突然了。”
“确实,一个星期前经侦那边对宋氏的调查还一切正常,结果突然就破产了,跟我女朋友的脾气似的,毫无逻辑可言。”
林盛安随口抱怨了两句,下一秒整个人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嘴里一迭声的“完了完了”。
褚文远挑了挑眉,揶揄道:“是不是忘记和你女朋友报备了?”
林盛安嚎叫着应了一声,掏出静音的手机冲了出去。
褚文远嗤笑一声,起身回宿舍洗澡,趁着开会前休整一下。
洗完澡刚躺下,手机响了一声,褚文远看了一眼便重重地叹了口气。
林盛安那边有女朋友要哄着,他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家里见天儿的催他相亲,他哪有时间啊。
褚文远一手揪着自己还未干利索的头发,一手回着消息,等应付完相亲的事,他刚要放下手机,突然瞥见通话记录那个红点点,褚文远顿了一下,点开界面,把那一串红色数字存了起来。
宋妱妱,他其实知道她,在调查宋应铖的时候,宋妱妱的个人资料他大致扫过一眼,只不过当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但昨天见过之后,情况就不同了。
褚文远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忘掉宋妱妱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女生了。
荔枝会馆二楼露台餐厅,宋妱妱坐在餐桌前,身旁的同伴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谨慎中掺杂着几分好奇西处打量着。
宋妱妱看了她一眼,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说道:“文警官,辛苦你送我过来。”
文冉笑了笑,弯着眼睛回了句:“没事。”
她今天一早接到任务便匆匆赶去医院,找到医生问了问宋妱妱母亲的情况,又看见宋妱妱在医院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似乎要出去的样子,她问过之后便陪着一起过来了。
文冉怕不方便本想在另一桌坐着,宋妱妱摇了摇头对她说道:“没事,只是处理退婚的事,坐一起吧。”
文冉当然知道宋妱妱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挨着她坐下。
到了约定的时间,阎钊的特助姗姗来迟,语气平静地向宋妱妱表示了一番并不算诚挚的歉意后,便开门见山首奔主题。
作为阎钊的特助,男人十分专业,条理清晰地罗列出种种事项。
宋妱妱深吸一口气,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懒得和他在这件事上消耗时间,便迅速地扫过文件,确认没问题之后就签字了。
“回去告诉阎钊,相关钱款过段日子我会打给他,至于星河湾他送我的那套别墅,过户的时候你再联系我吧。”
宋妱妱语气平静地说完。
男人收起文件,十分有素养地起身示意,说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男人离开,宋妱妱捏紧拳头坐在位子上发了一阵子呆,文冉默默喝着水,她知道这个时候人很需要片刻的不被打扰的时间来独自消化。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宋妱妱回过了神,带着歉意看向文冉:“也是午饭的点了,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这里吗?”
文冉犹豫了一下,拒绝道,“算了,去吃路边小馆吧。”
“嗯?”
宋妱妱一顿,“没事文警官,我请客。”
“那我更不能在这儿吃了,我们有规定的。”
文冉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嗯……你是不是吃不惯路边摊?”
宋妱妱一怔,她确实没吃过路边摊和小饭馆,可是现在家里出了变故,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她不能再有这些大小姐脾气了。
这样一想,宋妱妱拎着包起身,短促地笑了一下:“走吧,去吃饭。
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推荐的吗?
我想想……”文冉一拍手,开心道,“我们市局附近有一家串串店,味道不错,可以吗?”
“好,走吧。”
宋妱妱弯了弯眼睛,“这下我可以请客了吧?”
“当然是我请客啊,那家店的老板跟我们局里的人都很熟,我们去吃都有优惠的。”
宋妱妱也不再争,两人去到串串店的时候正是饭点,店里人很多,看起来没有空位置了。
宋妱妱正想问要不要换个地方时,一个似乎是店老板的中年男人凑了上来,热情地招呼着文冉:“来了,没空位了,还是在后面吃吧?”
“成,谢谢叔。”
文冉笑着应下,冲着懵着的宋妱妱一甩头,十分轻车熟路道,“跟我来吧。”
串串店是里外两间吃饭的地方,再往里就是厨房了,宋妱妱疑惑地跟着文冉进到厨房,然后跟着拐进厨房一侧的小门,这才恍然大悟道:“这是包间吗?”
文冉愣了一下,而后捂着脸笑了起来,解释道:“不是,是服务员吃饭的地方,我们有时候过来没位子了,老板就让我们在这儿吃,反正都很熟了。”
“好吧。”
宋妱妱确实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也想象不到。
“你看看想吃什么?”
文冉递过单子,宋妱妱简单看了看,又递了回去,“你看着点,毕竟我没有来过。”
“那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妱妱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忌口的,什么都可以吃,也很能吃辣。”
“那我们口味挺像的。”
文冉一笑,出去找老板点了单,刚回来坐下,手机便响了。
她抱歉地向宋妱妱示意了一下,出门去接电话。
宋妱妱见她离开,急忙从包里摸出湿纸巾将桌子擦了擦,其实从一进来她就看到了桌面上那反光的油渍,她很想忽视,但洁癖一发作起来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用了两三张湿巾后宋妱妱才停了手,虽说还是没达到她心里能接受的干净程度,但也只能这样了。
宋妱妱只手抵着额头,她现在很累,累到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但是她还记得昨天褚文远说过的话,如果她垮了,那真的完了。
没过几分钟文冉便回来了,宋妱妱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己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看着文冉手里的饮料问道:“这是什么?”
“酸梅汁和豆奶,老板送的,你喝哪个?”
“酸梅汁吧,谢谢。”
宋妱妱淡淡一笑,接过玻璃装的酸梅汁喝了一口,下一秒她便皱起了眉头。
文冉看到,疑惑地问:“怎么了?
不好喝吗?”
“太甜了。”
“这还甜啊……那我去给你拿个别的喝吧。”
宋妱妱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喝水就好。”
文冉也没再说什么,拿过酸梅汁倒在自己杯子里,边喝边说:“我有一个同事也觉得这酸梅汤甜,但我们其他人就不觉得,每次来吃饭,他也是只喝水。”
顿了顿,文冉又说,“对了,待会儿我两个同事也过来吃饭。”
宋妱妱点了点头,问:“那个不爱喝酸梅汁的吗?”
“对啊,他是我们队长。”
文冉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有几分钟吧。”
宋妱妱应了一声,两人之间也没其他的话题可以聊了,为了避免这几分钟的尴尬,她低头摆弄着手机,也顺便回了几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