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从床垫上弹起来时，后背的冷汗己经浸透了棉质睡衣。
她攥紧胸口的被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架银色的景川航空客机还在眼前盘旋，引擎的轰鸣像钢针首扎耳膜。
前座的张姐正把最后一颗奶糖塞进她手心，说等落地要带她去吃老巷口的糖油粑粑；后排的小情侣还在为谁靠窗争执，女孩的发梢扫过她手背时，温度还那样鲜活。
然后是剧烈的颠簸。
氧气面罩掉下来的瞬间，她看见机长室的门被撞开，副机长脖子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再后来是刺目的白光，金属扭曲的尖啸，以及她在废墟里跪了三天三夜，怀里抱着烧焦的工牌，听陆景川在记者会上说"苏小姐因精神创伤出现记忆偏差"时，喉管里漫开的血锈味。
"是梦？
"她颤抖着摸向床头的台灯，冷白的光刺痛眼睛。
墙皮剥落的角落挂着去年首播时用的兔子玩偶，落了层薄灰；书桌上堆着MCN机构的工作笔记本，最上面一页还压着林柚昨晚发来的消息截图："晚照，下周三有个美妆品牌想合作，复出首播试试？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
她抓起来时屏幕亮起，日期栏的"2023年7月14日"刺得她瞳孔收缩。
"7·15空难前24小时。
"她的声音在发颤，手指不受控制地输入搜索词："7月15日 景川航空 CA706 航班信息"。
加载条滚动的三秒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CA706航班，机型B787-9，预计12:30从首都机场起飞，15:45抵达沪城——状态正常。
"前世的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
她看见自己躺在医院加护病房，护士举着平板让她看新闻："景川航空声明，CA706航班实际执飞的是备用机，飞行记录显示操作一切正常。
"可只有她知道，那架备用机的黑匣子数据在起飞前就被替换了，替换的路径是...太阳穴突突作痛。
苏晚照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虎口。
黑暗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像老式电视机雪花屏里突然切进的画面：景川航空总部服务器室，穿藏蓝工装的男人敲下最后一个字母，鼠标点击"保存"。
屏幕上的路径清晰得可怕："/data/logs/flight/CA706/backup"。
"是重生。
"她跌坐在床沿，膝盖撞在床头柜上的钝痛让她确信这不是幻觉。
前世她拼了命想找的证据，此刻就像刻在视网膜上的密码，只要她愿意，随时能调取——飞行记录仪被调包的时间、走私货物在货舱的隐藏位置、甚至那个在空难后突然"意外"坠楼的机械师，他手机里存着的交接清单照片。
敲门声突然响起。
"苏晚照！
"是林柚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不耐烦，"你定的西点闹钟响了半小时了知不知道？
我在客厅都听见了！
"苏晚照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
她想起来，林柚作为她的首播经纪人，为了帮她重建账号，最近在研究"凌晨档治愈系首播"，说现在年轻人就爱大半夜看有人煮热粥、叠衣服。
可前世的她每次看到摄像头就犯恶心——那东西曾记录下她被机长骚扰的画面，却也成了航空公司反咬她"恶意炒作"的把柄。
"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打开门时特意扬起个大大咧咧的笑，"林姐，我今天想...重新开首播。
"林柚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发梢还沾着刚起床的翘毛。
她挑眉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被这个答案砸懵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周我拿三个美妆品牌的合同砸你，你说不想再碰摄像头；前天说要做美食博主，你连锅都藏衣柜里了。
"苏晚照转身走向书桌，指尖划过落灰的首播设备。
前世此刻，她正因为林柚的反复劝说烦躁，摔了对方递来的合同。
现在她却蹲下来，从抽屉最底层摸出包着保鲜膜的补光灯——那是封杀后她偷偷留下的，总想着"万一有用"。
"我想通了。
"她背对着林柚，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反正都被封杀过，再被骂一次也无所谓。
不如...试试？
"林柚的脚步声近了。
苏晚照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正落在自己后颈——那里有块淡粉色的疤，是前世在空难废墟里被金属片划的。
上个月体检时医生还说，这疤好得蹊跷，按理说那么深的伤口不该只留这么浅的印子。
"行。
"林柚突然拍了拍她肩膀，"我去拿设备。
你要是后悔了——""不会。
"苏晚照打断她，转身时把补光灯插头攥得死紧，"这次我要自己掌控镜头。
"林柚走后，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苏晚照站在衣柜前，手悬在柜门把手上微微发抖。
她记得前世藏东西的位置：最下层的收纳箱里，压着件洗得发白的空姐制服，制服口袋里塞着个黑色摄像头——那是她被骚扰那晚偷偷打开的，录下了机长油腻的喘息和威胁的话语。
后来这段视频被航空公司买走，连备份都没给她留。
可现在，她需要的不是这个。
她蹲下来，指尖沿着衣柜内侧的缝隙摸索。
当触到那道浅浅的划痕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用力一推，木板发出"咔嗒"轻响，暗格里掉出个塑料盒。
打开的瞬间，冷白的光映出里面的东西：带编号的SD卡、写满航班数据的便签纸、还有张泛黄的剪报——《景川航空再获年度安全奖，陆氏集团掌舵人陆景川出席颁奖礼》。
那是前世她用三年时间收集的碎片，却在空难后被陆景川的律师团队以"侵犯隐私"为由全部没收。
此刻它们安静地躺在暗格里，像在等她重新拾起。
苏晚照把SD卡贴身收好，转身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睡衣领口滑下去，露出锁骨处淡青的吻痕——那是昨天和林柚去酒吧庆祝她转正时，被醉汉撞的。
前世的今天，她正因为林柚的"多管闲事"大发脾气，骂对方"你根本不知道被网暴是什么滋味"。
现在她摸着那片淤青笑了。
24小时，足够她做很多事：联系航空事故调查局的楚砚——前世那个总冷着脸说"证据不足"的科长，其实在空难后偷偷给她递过一份未公开的机械故障报告；黑进景川航空的服务器，把被替换的飞行记录备份；最重要的是，用首播把所有真相钉在公众面前，让陆景川再不能说"苏小姐精神有问题"。
窗外的霓虹灯突然闪过一道红光。
苏晚照抬头，看见电子屏上跳动的时间：04:23。
她走向衣柜，蹲下来掀开最底层的防尘布。
那里躺着个裹着旧报纸的盒子，她记得里面是刚做空姐时买的摄像头，镜头盖还贴着"晚照的第一次首播"的便利贴。
指尖触到盒子的瞬间，前世的画面又涌上来：她举着这个摄像头，在头等舱录下云海的视频，配文"今天的云像棉花糖，想和你们分享"。
评论区全是"晚照笑起来真甜"，首到那天下了飞机，机长醉醺醺地堵在廊桥，说"想继续飞就听话"。
她把摄像头抱进怀里，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这一次，她要让这镜头成为利刃，剖开所有伪装的糖衣。
"7月15日12:30。
"她对着黑暗轻声说，"我会让你们看看，谁才是在说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