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第七年,为我还俗的佛子明檀在外养了一房小妾。京城人人皆知,
佛子明檀身边没有一个女子能近身,唯有我让他走下高台,为爱俯首。成婚后,
他不顾祖宗礼法,拒不纳妾,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十八岁生辰那日,明檀以血入经,
誊抄三万经卷,累倒在书案前,我翻开经卷,却不想他字字句句,都在求我平安。
前年我病入膏肓,连医师都说无药可救时,他亲自剜肉入药,血染红了他的袈裟,
他却浑然不觉:“若你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世人皆道佛子情深。可就在刚刚。
我误入佛堂,却看见他情动着搂住一女子的腰,吻了下去。我的亲生母亲在旁边笑出了声,
“我就说,你跟盼儿肯定合得来。”“对了,我给你的蛊你得想办法让妙音服下,
这蛊能让女子不孕不育,到时候我就有理由说服她主动为你纳妾了!”明檀眉心微皱,
“这蛊可有什么危害?”他顿了顿,“若是伤了妙音的性命,届时就算你是她的母亲,
我也绝不会饶过你。”母亲连连应声,“放心放心!绝不会有事的!”我双眼湿润,
原来曾经为我明灯三千的男子,早已忘记了一生一世的诺言!明檀,
那我便罚你永远都寻不到我……我望着自己的夫君和妹妹缠绵悱恻。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成亲第三年,母亲要将妹妹接入府中。起初,哪怕母亲软磨硬泡,明檀也百般不愿,
“我心中只有妙音一人,我不想让其他女子影响我和妙音的感情。”过了几日,
明檀却主动让妹妹住了进来,对我宽慰道:“旁的女子再好看再动人,
都影响不了我对你的情意。”后来,我和妹妹发生口角,妹妹故意撕碎了明檀为我画的画像。
明檀不顾母亲大怒,二话不说将妹妹沈盼儿赶出府去。对我说,“无论是谁,若欺你辱你,
我断不能容忍分毫。”府外的人听了,对我羡慕不已:“明檀佛子对沈妙音真好啊。
”“你就别想了,明檀佛子眼里除了沈妙音,其他女子可都装不下。为了沈妙音,
佛子可是连命都豁得出去呢!”却不想,他暗地里在府外置办了一处宅院,偷偷养着沈盼儿。
三年前,他突然说要在府中建造佛堂,说自己虽已还俗,但需修身养性。每月抽出七日,
去佛堂誊抄佛经,参念佛法。他从不许我去看他。我以为是他怕我扰乱他的参悟。结果,
他却在这佛堂之中,跟我的妹妹暗度陈仓,耳鬓厮磨。佛堂内,我的夫君明檀袈裟落了一地,
而我的妹妹趴在他的肩上,娇笑着问他:“你先前为妙音画过那么多画,就不能为我画一幅?
”明檀依旧平静如水:“我为她画的那一幅,你不是撕了?”“我不管,
我就要嘛~”沈盼儿朝他撒着娇。一向对人寡淡清冷的明檀,宠溺道:“别闹。
”他拿起毛笔,落在她的肩胛骨,哑声问:“我不是日日夜夜都在为你作画?
”听着里面妹妹的娇笑声。我手腕上的菩提珠串落了一地,脸上早已泪流满面。再回过神来,
已经是深夜。明檀愣了愣,急忙握住了我的手,“怎么还没睡?”他的神情是那样温柔缱绻,
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我不是说过,你身体不好,我誊抄佛经,
你不必等我……”他搓动我的掌心,为我取暖。我忽然想起,我为救他落入水中那夜,
他也是这样为我取暖。宽厚的袈裟和温热胸膛下跳动着两颗炽热的心。我满心欢喜,“明檀,
你的心是为我而乱吗?”明檀克制的看了我一眼,闭上了眼,“是。”为了还俗娶我,
他不顾师傅遗愿,遭受师门唾骂,受了七七四十九道鞭笞。
他的同门师兄弟劝他留下来:“师兄,那女子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满背伤疤,
他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他握住我的手,坚定的带我走出了寺庙:“子渊,你不懂,
妙音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爱我入骨的人,
如今心里却有了别人?我抽出手,拿出散落的菩提珠串。“夜里散步,我本想去佛堂找你,
可没想到你给我的菩提珠串却散了。”明檀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浮现一丝慌乱,
“你去佛堂了?”我轻声应道,“嗯。不过走到一半珠串散了,我就回来了。
”他似是松了一口气。牢牢的抓着我的手,“不过是一串菩提珠串,比不上你的身体。
”“夜里风大,你的身子弱,若是染了风寒,我会担心。”这菩提珠串是他祖师传下来的,
自我遇见明檀时,便见他盘在手中日夜不曾离身。后来明檀当做定情信物送给我,于我而言,
意义非凡。我假装不在意,“我累了。”明檀为我卸去钗鬟,细心掖好被褥:“睡吧。
”我躺在塌上。转头看见烛火昏暗,明檀端坐在桌角,无比认真的将菩提珠一颗颗串好。
我的眼角默默流下一行泪。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么爱我的他,竟也会辜负我。
“以后都机灵点,看见夫人去佛堂务必拦着。
”“若让妙音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刚刚起身,便听见明檀对我的丫鬟冷声吩咐。
我的心像被泼了盆凉水,露出苦涩的笑。原来,偌大的府邸,
只有我一人不知明檀养着沈盼儿的事。“明檀,你又在嘱咐她们什么?”听到我的声音,
明檀心虚的回过身。“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份药膳,助孕的。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
”他端上一碗药膳,知道我怕苦,甚至旁边还有备好的蜜饯。我看着他,“我能不喝吗?
”明檀愣了愣,将串好的菩提珠串套进我的手腕。“乖,不苦的。”“就当奖励我,
为你串好珠串,嗯?”昨夜,我甚至还在感动。他熬夜为我串好菩提珠串。如今,
他却以此换我服下此蛊。他明明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却亲手斩断了我的希望。
我接过药碗,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好。我喝。”蛊虫入腹,嘴里全是苦涩。
我呛得连连咳嗽。明檀下意识为我拍背,关切的喂我蜜饯,“是不是太苦了?
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抬头,双眼泛着泪花,“没关系,
你也是为了我们早日有孕,不是么?”明檀眼光闪烁,“嗯。”明檀不知道,
我的母亲骗了他。这相思断情蛊,不仅能让人不孕,
还会让人慢慢遗忘掉对自己深爱之人的感情。明檀,如果有一天,
你发现是你亲手将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你会不会后悔?春光灿烂。明檀见我神情恹恹,
为了讨我欢喜,说要带我去踏春游玩。马车路过长安街道时,
我听见路上的人们都在羡慕:“佛子还俗后,对沈妙音竟如此宠爱!
变着花样的讨沈妙音欢心,我要是有这样的夫君做梦都能笑醒。
”“我要是知道佛子如此深情,当初我就去陪佛子了,
说不定现在坐在马车里享福的就是我了。”我苦涩的扯了扯唇瓣。明檀知道我喜欢海棠花,
便命人在西郊栽了数百棵海棠,每到春日,他便带我去西郊,将我同海棠花一起入画。
明檀从随身的匣子里拿出一块栗子糕,冒着暖乎乎的热气。“是不是饿了?
”连旁边伺候的小厮也忍不住搭话:“佛子知道您最爱吃栗子糕,一大早就亲自去西街买来,
现在还热乎着呢,佛子当真是爱极了您。”明檀看了一眼小厮,“多嘴。”西街距府中极远,
但每次明檀和我出行,都会带一笼栗子糕。我咬了一口,眼眶酸涩无比。明檀啊明檀,
你既做出如此爱重我的模样,又为何与我庶妹厮混?是仗着我不会发现吗?到了西郊,
原本每年都会盛开的万亩海棠花林,此时此刻竟一片灰烬,到处充斥着浓烟味。
一向不喜行于怒的明檀神色大怒,“是谁?谁干的?!
”“竟有人烧毁我为妙音种的海棠花林!我绝不会放过他!
”打理这片海棠花林的小厮连爬带滚,眼神躲闪,“回佛子,昨夜有人燃放祈愿天灯,
哪知夜里风大,天灯落在此处才导致还海棠花一夜烧烬……”听到燃放天灯,明檀瞳光一颤,
似是想到什么,连呼吸都淡了几分。“或许……那人也不是故意为之。
”这海棠花林只有我和明檀知道,这天灯到底是谁放的?
竟如此巧合不偏不倚的落在海棠花林中?我看穿了他,缓缓扯唇:“是吗?
”明檀缓缓看向我,紧张道:“这是自然,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这片花林是我送予你的礼物,
必定不会故意损毁花林,若是找那人麻烦,会损了你我的福报……”我心下一冷,哑了声音,
眼眶一点一点泛红:“你也知道,这片海棠花林对我意义非凡,每年你都会在此为我作画。
如今香飘十里的海棠花,只剩下一片草木灰,你叫我如何能忍?”明檀慌了神,
急切的握住我颤抖的手:“妙音,佛经曾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海棠花既然已经烧了,
却不曾影响我对你的情意。”真的不会被影响吗?如果不会被影响的话,那为何又要欺瞒我?
一边践踏我的真心又装作满心爱我的模样?为了让我高兴,明檀又命人牵了马来,
说要与我共乘一骑。牵马的小厮一脸笑意,就连旁边的人也是羡慕不已,“夫人,
这可是佛子特意为您豢养的白玉马,这马儿最是温顺,可见佛子对您的爱护。
”我眸光愣了愣,昔日我对明檀说过最想骑白玉马,可这白玉马是西域进贡,
几十年都难得一匹……“明檀,你是如何找到这白玉马的?
”明檀只是冲我淡然一笑:“只要有心,总能找到的,不是难事。
”小厮在旁边接话道:“夫人别听佛子说的容易。这白玉马佛子苦苦寻了好几年,三年前,
佛子好不容易从人手中找到一匹幼马,命我等精心饲养,说是等马儿长大,送予挚爱之人。
”闻言,我心中狠狠一颤,无比动容。好一个挚爱之人。明檀却宽慰的握住我的手,
“妙音喜欢的我都会为你寻到,费些功夫罢了。”那一刻,我无比确定,
明檀眼中的情意做不得假。我同他共乘一骑,寻雪踏春。回程时,马儿忽然受了惊,
直直冲向我和旁边的路人。明檀眼神惊恐,又带着一丝诧异,毫无意外的挡在了我的身前,
关切担心的将我搂在怀里,“妙音,你没事吧?”马儿被人及时拉住,
而那名戴着兜帽的女子被吓得跌坐在地,娇呼出声,但明檀始终不为所动,牢牢抱着我的腰。
直到那女子崴着脚一瘸一拐的离开,明檀顿时松开了抱着我的手。
怒骂小厮:“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马儿都看不好,若妙音受了伤我拿你们是问!
”眼神却时不时担忧的看向那女子的背影。明檀对我说道:“妙音,今日马儿冲撞了路人,
我看那路人似乎受了伤,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愣在原地,看着明檀追过去,
那女子恰好跌在他怀中,明檀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我在身后喊了声:“明檀!
”我从未见过明檀如此急切的模样:“妙音,事出紧急,等我回来再同你解释,
我先带这位姑娘去疗伤!”恰巧有风吹起兜帽的一角,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不是我的庶妹又是谁呢?她朝我挑衅一笑。一行清泪从我眼眶流下,却没忍住偷偷跟了上去。
我见过明檀为我关心则乱的模样,而今他丢下我,却急匆匆抱着沈盼儿找大夫。
我看着明檀踹开了好几家医馆的门。直到他满头大汗,沈盼儿才狡黠一笑,
像没事人一样窝在他怀里,粉唇轻啄了一下他的侧脸,“谁让你带她来看海棠花林,
还共乘一骑,你就一点也不怜惜我?”明檀也不恼,“还敢笑?你倒是说说看,
那祈福天灯怎么会落在海棠花林里?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烧了妙音的花林?
”沈盼儿勾住他的脖颈:“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佛子大人想怎么惩罚奴家?
”“绝不轻饶!”隔着门缝,两人堂而皇之的抱到了一起。蛊虫在心口啃噬,
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我死死咬住了惨白的唇。明檀,你同她放天灯祈福时,
纵容她故意烧毁带着我们回忆的海棠花林时,可有半分悔意?!我摩挲着手中的画卷,
心中无比苦涩。同明檀成婚七年,一共七幅画卷。男人当初许诺与我岁岁年年的誓言,
却早已被辜负。沈盼儿从门外进来,挑衅的笑着:“姐姐,佛子为你画的画可真好看,
只可惜啊,那片海棠花林再也没有了。”我迅速收起画卷:“谁准你进来的?
”沈盼儿一脸从容,“佛子折腾了我许久才舍得从我房间离开,姐姐不是看见了吗?
”亲眼看见她脖颈间的红印,我心如刀割。看见我失落的神情,沈盼儿得逞的弯了弯眉眼,
从我手中抽出那份画卷,扔到火炉里。我疯了一样去抢。背后却响起沈盼儿的嘲笑声,
“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佛子今日送姐姐的那匹马,我早就骑过了。
”“你从来都不是他的唯一。”“每次他为你准备的东西也通通都为我准备了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