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山村有个规矩,女孩不能穿红裙。二十年,九条命,村人说是河神在索魂。
01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个佝偻的背影盯着我。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姑娘,不能穿红裙子。
初秋黄昏,我拖着行李踏进澜山村时,就听到了这一句莫名的劝告。
说话的是村里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婆婆,满脸褶子像风干的橘皮。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手提包上挂着的一块红色丝巾,神色紧张得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谢婆婆,我记住了。我赶忙把那丝巾塞进口袋里,嘴上顺从地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一个红色的物件,何至于让她露出如此惊恐的神情?但我初来乍到,不宜多言,
只能陪着笑脸。放眼望去,澜山村四下都是连绵群山,夕阳被山尖割裂成碎片,
映得西边天空像血一样红。村头那条盘山公路延伸向远方,
宛若一条灰色的细蛇消失在暮色中。远处可以看见一条河,暮色渐浓时,河面泛着幽幽冷光,
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我深吸了一口气,拉着行李朝村子里走去。教授提前联系过村长,
说我是一名民俗研究的大学生,要来村里采风,短期借住。对此,村里人似乎早有耳闻。
一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村民站在土墙后或自家门口,好奇又戒备地打量我。
尤其当看到我匆忙藏起红丝巾时,他们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有畏惧也有庆幸,
仿佛我差点闯下大祸又及时收手。天色迅速暗下来。我加快脚步,
心里回想着刚才婆婆那句警告:不能穿红裙子。关于澜山村红裙禁忌的传闻,
我在来之前就听说了一些。这二十年来,村里凡是穿红衣服的年轻女孩都会遭遇横祸,
据说是触怒了河神而被惩罚。种种离奇传说笼罩着这个偏僻山村,连附近乡镇的人都谈红
色变。不过作为警察的我,当然不会相信什么河神索命的鬼话。九条人命,不会凭空消失。
我拎着行李箱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有些发白。
那九名女孩中最后一个就是我的大学同学翠儿。5 年前,她穿着我的一条红裙子回村,
再也没能走出来。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阵刺痛,呼吸也沉重起来。翠儿出事后,
我主动向上级请缨,以采风学生的身份潜入村庄调查真相。我必须弄清楚,
夺走翠儿和其他女孩生命的到底是什么?夜色渐沉,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路有多凶险曲折,我都要揭开红裙禁忌的真相。
02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已经走到村子中央的小广场,
村道两旁亮起昏黄的灯光。一个矮胖的男子,大约 60 来岁,快步朝我迎来,
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这位就是林意同学吧?我是村长魏三木,
张教授交代的我都安排好了。路上辛苦啦!他嗓门洪亮,引得附近几户人家都探出头来看。
我连忙调整表情,露出礼貌的微笑:魏村长您好,给您添麻烦了。哪里哪里!
远道而来就是客。住宿安排在张寡妇家,她家宽敞,也方便你了解我们村的风俗。
魏三木说着,殷勤地接过我的行李,走,我先带你过去吧。他提起我的箱子健步如飞,
我只得小跑跟上。村长热情得有些过度,但我不好多想,毕竟初来乍到。一路上他热情攀谈,
不时介绍村里情况,还特意叮嘱:林同学,在我们这儿可千万记得,不要穿红的衣服,
也别拿红的东西在河边走动。这也是为你好。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心里却掀起一丝波澜。
魏三木语气和善,似乎只是好心提醒,但他这番话分明是在重复那个禁忌。
我留意到他说话时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确认我没有穿戴红色,这才放心似的继续领路。
不多时,我们来到一户孤零零的小院前。月光给小院笼上一层淡淡的白光。魏三木放下行李,
对屋里扬声喊道:张嫂,学生到了!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她瘦削的身影微微佝偻,见到村长,
她挤出一丝笑:哎,好,好,快请进。我认出她就是翠儿的母亲张寡妇。
压下心头的酸涩,我上前礼貌地喊了一声:张姨,打扰您了。我叫林意,
是来做民俗调查的大学生。张寡妇干巴巴地笑笑,不打扰,地方简陋,你将就着住。
她侧身让我进屋。屋内陈设简单却很整洁,一盏昏暗的灯泡垂在房梁上,将她的脸映得蜡黄。
行,那林同学你好好休息,有事跟你张姨说。魏三木站在门口,转头嘱咐张寡妇,
张嫂,林同学的报告关系着村子以后旅游发展,你多费心照看着点。哎,晓得。
张寡妇低声答。我朝村长道谢:谢谢您。不客气。魏三木摆摆手,你们聊,
我先回去了。他转身出了院门,消失在夜色中。屋门一关,屋里只剩我和张寡妇面面相觑,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有些局促。沉默了许久,她才试探着轻声问:林同学,
你……也听说我们村的邪门事了?我点点头:嗯,听说了一些,所以挺感兴趣,
想来了解。张寡妇苦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嗫嚅着:也是……唉,不早了,
你今儿也累了,先睡吧。说着她指了指里屋,我把床铺好啦,就在那屋。好,
谢谢您。我看得出她有心事,却不便深问,只得道了晚安,拎起行李走进里屋。
简单收拾后,我躺在木板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窗外山风穿过林梢,
发出呜呜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时断时续的犬吠和夜鸟鸣叫。寂静中,每一丝声音都格外清晰,
敲打着我紧绷的神经。不知过了多久,我恍惚间听见远处传来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一下一下,节奏诡异,像极了低低的哭泣。我猛地睁开眼,盯着漆黑的屋顶,
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我伸手摸向枕头下,那里藏着我的警官证。指腹触碰着冰冷的徽章,
我的心渐渐定了下来。这只是普通的水流声,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耳边那似哭非哭的声音挥之不去,仿佛是河底冤魂在低声哭泣。03次日清晨,
我起床时天已大亮。张寡妇早早在院子里烧火煮粥,眼皮红肿,似乎一夜未眠。
我走过去和她一起用早饭,寻思着如何打开话匣子。犹豫再三,
我还是决定坦白身份以争取信任:张姨,我其实和翠儿是高中同学。她闻言一愣,
握着瓷碗的手开始发抖:你是……翠儿她同学?我点点头:嗯。
我很想知道翠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张寡妇愣了许久,终是压抑不住哽咽,
断断续续地向我倾诉起来。原来,翠儿从镇上念书回来时,特意带了一条红裙子。
张寡妇曾劝她别犯村里的忌讳,但翠儿笑说外面没人信这些,她也不相信。出事那晚,
翠儿执意穿着红裙出门散步,说月色这么好,不去河边走走可惜。张寡妇不放心,
悄悄远远跟在后面。谁知翠儿走到河边小路时,水中突然蹿出一个黑影,从背后猛扑向她,
将她按倒在河岸边!翠儿凄厉地喊了一声,随即坠入冰冷的河水中。张寡妇惊得魂飞魄散,
跌坐在地,跑过去时翠儿已经消失在水中。回过神后,她拼命朝村里跑去喊人。
村民们闻讯赶来,打着手电沿河寻找,一直找到第二天,在下游才发现翠儿的遗体。
所有人都说她是犯了忌讳被河神惩罚,可张寡妇亲眼看见有人袭击了女儿。
她将这一情况告诉了赶来的警察,但很多村民表示什么黑影都没见到。罗阿婆更是在旁煽动,
说这是翠儿触怒河神,被河神拖走了。外地来的警察并没有找到更多线索,
当晚就把翠儿的死归结为意外溺亡。因为村民阻挠,也未做深入的验尸调查。
张寡妇泣不成声,懊悔自己当时过于惊慌,没有坚持要警方深查。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
说这不是她的错。这二十年来接连死了九个姑娘,村民都被恐惧笼罩,难怪没人敢较真。
谈及村里的禁忌和罗阿婆,张寡妇眼中闪过愤怒的光。她告诉我,自第一桩命案后,
罗阿婆就开始散布河神禁忌,借机兜售高价符咒,说能保平安。
不少害怕的村民省吃俭用也要买她的符。每次出事,罗阿婆都煞有介事地做法事超度,
据说还经常声称梦到河神托梦,恐吓大家破财消灾。
而村长魏三木前面几次还组织村民***,说要相信警察。但接连发生的诡异事情,
让魏三木也就默许了罗阿婆的行为。听到这里,
我已经大致明白:罗阿婆是在利用村民的迷信敛财,这禁忌八成是人为炒作出来的。
我郑重地对张寡妇承诺,一定会尽力查清翠儿的死因,还她一个公道。临出门前,
我看着她佝偻瘦小的背影孤零零立在院中,心里暗暗发誓:这村里隐藏的恶鬼,不管是谁,
我都要将他揪出来!04告别张寡妇后,我径直朝村东头走去。那里有一座简陋的土砖小屋,
是罗阿婆卖符看事的地方。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也在窃窃私语打量我。
我索性装作漫不经心四处张望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如何从罗阿婆嘴里套出更多线索。
没走几步,一阵刺鼻的香灰味飘来。我抬眼望见前方小屋门口挂着风干草药和符咒黄纸。
门边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神像年画,画中青面獠牙的河神狰狞可怖。屋檐下吊着两串风铃,
微风吹过叮当作响,平添几分阴森。我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敲门,
屋里传出沙哑的声音:进来吧,姑娘。声音正是昨晚提醒我红裙禁忌的那个老婆婆。
她怎么知道我来了?我心里一惊,推门而入。屋内光线幽暗,角落里燃着一束檀香,
烟雾缭绕中,一个瘦小的老妇坐在矮桌后,正是罗阿婆。
她眯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我:城里来的丫头,想问红裙子的事吧?
我被她直接的话噎了一下,只好讪讪地点头:对,罗阿婆。我在做民俗方面的研究,
听说咱们村有河神的传说,就想了解一下。罗阿婆嘿嘿一笑,露出几颗焦黄的牙。
她让我先上香敬神,收了我一百块香火钱才肯开口讲述。二十年前啊,
咱村出过一档子邪门事儿。她清了清嗓子。
当时村里一个要出嫁的姑娘夜里穿着红嫁衣走亲戚回来,不幸失足坠河丧命。可当天深夜,
有人发誓看见河水变成了红色,宛如鲜血在流。从那以后,只要有姑娘不信邪穿红衣,
就接二连三出事。轻则失踪,重则溺亡。村民们认定是河神在索命,人心惶惶,
再没人敢让自家闺女沾染红色。罗阿婆感叹:作孽啊,那些黄花大闺女,
一个个说没就没喽!我装出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真的那么邪吗?那罗阿婆,
您觉得真是河神显灵吗?罗阿婆板起脸:不是河神还有啥?那些死去的姑娘就是证据!
我连忙摆手:信,我信!正是因为敬畏,所以想请您指点,该怎么避开不测。
我的顺从显然让她很受用。她又摊开一包画着红色符文的黄符:这是辟邪符,一张两百块,
贴身放着保平安。我心中冷笑:两百块一张的护身符成本不过几分钱,
但面上仍假装感激:好,好,多谢阿婆,我买!我从钱包里数出两百块递过去,
接过她塞来的黄符。符纸上歪歪扭扭几笔墨迹,根本看不出什么高明道法。见我掏钱爽快,
罗阿婆态度更热络了:小丫头,在村里可得留心哟!昨儿个我见你扯出那红丝巾,
可吓死我咯。这儿不比城里,山神河神都有规矩。听我一句劝,保你平安无事。
我忙不迭点头称是。又寒暄了几句风土人情,我见再套不出实质内容,便起身告辞。临走前,
罗阿婆阴森森地警告我天黑别到河边乱晃。走出那间阴暗的小屋,我长舒了一口气。
兜里揣着那张昂贵的破符,我不由苦笑。村民们省吃俭用挣的钱,就这么进了罗阿婆的腰包。
看起来,她不过是个贪财的江湖神棍,可她每句话也在暗敲警钟,
提醒我这个外来姑娘不要多管闲事。太阳升至头顶,炙烤着整个村庄。
我抬头望了眼远处绵延的群山,心中暗想:真正见不得阳光的鬼魅,并非什么河神,
而是披着人皮作恶的罪人。罗阿婆对最近几起命案的细节讳莫如深,显然心里有鬼。
但要揪出幕后黑手,仅靠张寡妇的一面之词还不够,我得另找突破口。05中午烈日当空,
我借口想采访村志和禁忌传说,敲开了村委会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