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刘威，江湖人称“威哥”，黄毛花衬衫是我的标配。在街头我眼神凶狠，
双手插兜无人敢惹，其实家里被老妈扫帚追着打。见义勇为追小偷，
反被当同伙挨了保安三棍子。女朋友嫌我穷分手，分手前还用拖鞋砸肿我的脸。
直到我在工地想帮工友出头，被包工头一砖头撂倒。醒来后，我悟了：装逼遭雷劈，
知识才是硬道理。现在我是阳光小学的门卫刘师傅，每天扶摔倒的孩子，抓翻墙的皮猴。
昨天迟到那个小胖子，手腕上赫然是劳力士——当年我追的小偷同款。我默默拿起登记簿，
右手却不受控制地又***了裤兜。刘威踏出他那间鸽子笼出租屋时，天刚蒙蒙亮，
城市还没彻底醒透，像个宿醉的汉子打着满是灰尘的哈欠。他站在狭窄的楼道口，
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隔夜垃圾和廉价早餐油烟味的空气，
感觉一股久违的、蠢蠢欲动的劲儿在骨头缝里噼啪作响。他习惯性地，
双手***裤兜两侧的口袋里。这个动作他练了十年，早已融入骨髓，
成为他面对世界的标准姿态——肩膀微微后缩，下颌稍稍抬起，眼神放空，
聚焦在远方某个虚无的点上，仿佛芸芸众生皆不入他法眼。
他新染的头发在头顶倔强地支棱着，颜色是那种饱和度极高的柠檬黄，
像一丛被工业染料狠狠蹂躏过的枯草。花衬衫是昨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大红大绿撞得人眼晕，下摆没塞进裤腰，就那么随意地耷拉着，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像一面宣告某种存在感的、破破烂烂的旗帜。“威哥！
” 一声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招呼从旁边早点摊传来。
是个穿着同样花哨但明显廉价许多的瘦猴儿，正捧着一碗热干面吸溜。刘威没转头，
只是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点声音还没散开，就被巷口卷进来的风吞掉了。
他保持着双手插兜、目视前方的姿势，像个巡视领地的落魄君王，慢悠悠地晃荡出去。
身后早点摊老板的油锅滋滋作响，瘦猴儿吸溜面条的声音格外响亮，
还有几只早起觅食的麻雀在电线杆上聒噪。刘威竭力维持着脸上的淡漠，
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扫过那些热气腾腾的蒸笼和油锅里翻滚的金黄色油条。
肚子很没出息地咕噜叫了一声，幸好被麻雀的叫声盖了过去。阳光小学就在两条街外，
崭新的大门在灰扑扑的街区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门卫室窗户擦得锃亮。刘威走到门口，
脚步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腰板，
仿佛要对抗那扇玻璃门里即将映出的、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门卫室里，老李正戴着老花镜，费力地在一本厚厚的登记簿上写着什么。听见动静，
他抬起头，看见刘威，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哟，小刘师傅，来啦？挺早嘛！”“嗯。
” 刘威应了一声，声音有点闷。他脱下那件刺眼的花衬衫，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旧T恤，
然后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深蓝色门卫制服外套。布料有点硬，带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还有明显的折痕。他慢慢地把胳膊伸进袖管，动作有点僵硬，
像是在穿一件不属于自己的盔甲。最后，他扣上了那排有点硌手的塑料纽扣。
蓝色制服上身的一刹那，刘威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连呼吸都短促了几分。
他看着墙上镜子里那个顶着一头突兀黄毛、穿着正经制服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镜子里的人，
眼神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昨晚没睡醒的茫然和过去那种习惯性的、硬撑出来的凶狠，
但被这身规整的蓝色一压，就显得不伦不类，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努力想装凶的不良少年。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老李像是看穿了他的不自在，笑眯眯地说，
把桌上的保温杯推过来，“喝口热水？刚泡的茶。”刘威没动那杯子，
只是含糊地又“嗯”了一声，走到窗边，双手习惯性地又想往裤兜里插。
指尖刚碰到熟悉的布料，他猛地顿住。门卫制服裤子侧面，光溜溜的，根本没有口袋！
他那只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停留了两秒，最后只能悻悻地垂下来，落在身侧，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感觉，比被人抽了一巴掌还难受。
阳光斜斜地穿过门卫室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老李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里的琐事，哪个老师脾气好，哪个班的孩子最皮实，
哪个时间段家长接送最集中……刘威听着，眼神却有些飘忽。这身制服，这间小小的门卫室，
还有窗外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孩童喧闹声，都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就在几个月前，
他刘威，江湖人称“威哥”，还顶着一头同样嚣张的黄毛，穿着同样扎眼的花衬衫，
双手插兜，在这座城市某些灰暗的角落里“叱咤风云”。至少在他自己的幻想里，是这样的。
那时的他，信奉一条铁律：输人不输阵。甭管兜里比脸还干净，
甭管昨晚是不是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揍得鼻青脸肿，只要一踏出家门，
他就必须把腰杆挺得笔直，把下巴扬到天上去，眼神要冷得像冰，嘴角要撇得像刀，双手，
必须稳稳地插在裤兜里——那是他面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堡垒，
象征着一种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洒脱，一种“老子不在乎”的强硬姿态。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半年前一个闷热的下午，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他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口角，
在台球厅里跟人干了一架，结果自然不太美妙，嘴角破了，崭新的花衬衫也撕了个口子，
狼狈地逃回家。所谓的“家”，就是城中村深处一个用石棉瓦和破砖头搭出来的违章棚屋，
门口堆满了废弃的塑料瓶和纸壳。他喘着粗气，
对着墙上那面布满裂纹的、水银剥落的小镜子，
努力想把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的黄毛重新捋出点造型，试图掩盖嘴角的淤青。
镜子里的人眼神凶狠，但细看之下，那凶狠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疲惫。“刘威！
你个短命鬼死哪儿去了？！” 一声尖利刺耳的咆哮，像把烧红的铁钎，
猛地捅破门外闷热的空气，也捅破了他刚刚艰难凝聚起来的那点“威哥”气场。
他浑身一激灵，刚捋顺的黄毛又炸开几根。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扇薄得像纸板的木门就“哐当”一声被踹开，
一个身材矮壮、围着油腻围裙的中年妇女像一辆失控的小型推土机冲了进来。那是他妈。
她手里抄着那把用了十几年的、秃了毛的竹扫帚，劈头盖脸就朝他抡了过来！
“让你出去鬼混！让你惹是生非！老娘辛辛苦苦洗盘子挣点钱，还不够你赔人家衣服的！
”扫帚疙瘩带着风声，精准地落在他手臂上、背上、特别是他那颗精心打理的黄毛脑袋上。
“妈！妈！别打！听我解释！”刘威双手抱头，在狭窄的屋里狼狈地左躲右闪，
什么“威哥”风范瞬间碎成了渣。他试图格挡，但那竹扫帚的力道又急又密，抽在皮肉上，
***辣地疼。他像只被老鹰扑击的炸毛鸡，在锅碗瓢盆的狭窄缝隙里跌跌撞撞，
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精心维持的发型彻底完蛋，成了个被暴风雨摧残过的鸟窝。
“解释？解释个屁！隔壁王婶都看见了！说你跟人在台球厅里打得跟乌眼鸡似的！
丢人现眼的东西！”扫帚疙瘩毫不留情，专门往他肉多的地方招呼，
“你学学隔壁张姨家的小子！人家安安分分在厂里上班，多省心！再看看你？啊？黄毛！
花衣裳！装什么黑社会大哥？！你装给谁看？！”“我…我没装！”刘威一边躲闪，
一边梗着脖子辩解，声音因为疼痛和憋屈有点变调，“是他们先…先动手的！那小子耍赖皮！
我看不过眼！”“看不过眼？！你当自己是包青天还是展护卫啊？！”他妈气得声音都劈了，
又是一扫帚狠狠抽在他撅起的***上，“管好你自己吧！滚！今晚别想吃饭！看着你就来气！
”最后，刘威是被他妈用扫帚硬生生“扫”出家门的。他捂着被抽疼的胳膊，
站在狭窄、污水横流的巷子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黄毛，看着身后那扇“砰”地关死的破门，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才在台球厅挨揍的地方隐隐作痛，现在又被亲妈加了“料”。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裤兜，摆出那个标志性的、睥睨天下的姿势找回点场子，
结果手指刚碰到裤袋边缘，就牵动了手臂上被扫帚抽出来的红痕，疼得他龇牙咧嘴，
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他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再敲门。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只能双手插回裤兜，动作却明显比平时僵硬了许多，低着头，
顶着巷子里邻居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灰溜溜地朝巷子外走去。
阳光照在他那身皱巴巴、还沾着扫帚灰的花衬衫上，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的感叹号。
“刘师傅！刘师傅！快！那边！摔啦！”一声带着哭腔的童音像根针，
猛地刺破了门卫室里略显沉闷的空气，也刺穿了刘威脑海中对“威哥”时代的回忆。
他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塑料凳，
发出“哐当”一声响。老李也惊得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脸蛋憋得通红，气喘吁吁地扒在门卫室的窗台上，小手焦急地指向操场的方向。“别急别急！
慢慢说！”刘威一步就跨到了窗口，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
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谁摔了？在哪？”“在…在沙坑那边！
小胖…小胖墩他爬…爬那个架子，掉下来啦！”小女孩语无伦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沙坑攀爬架！”刘威脑子里立刻定位，那地方他知道，是新装的一个综合游乐设施，
不算太高，但底下是沙坑，安全是安全，可摔一下也够呛。他二话不说，
甚至没顾上跟老李交代一声，一把拉开侧门，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深蓝色的门卫制服下摆被他奔跑带起的风掀开，露出里面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
操场上阳光刺眼，远远就看到沙坑旁边围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孩子。被围在中间的，
正是那个叫王壮壮的小胖子，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坑里，咧着嘴，
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哭声，两条小短腿胡乱蹬着，扬起的沙子糊了他一脸一身。“都让开！
让开点！”刘威人还没到，吼声先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坑边，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沙子瞬间没过了他的脚踝。他蹲下身，
动作有些粗鲁但极其迅速地扒拉开王壮壮脸上和脖子里的沙子，紧张地检查：“摔哪了？啊？
告诉刘师傅，摔哪了？胳膊能动吗？腿呢？”王壮壮哭得抽抽噎噎，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被刘威一吼，哭声小了点，只剩下委屈的呜咽，
断断续续地说：“屁…***…手…手疼…”刘威松了口气，看样子没伤筋动骨。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小胖子的胳膊肘，想把他抱起来，嘴里还粗声粗气地安慰着：“行了行了，
男子汉大丈夫，摔个***墩儿嚎啥？丢不丢人！来，起来，刘师傅看看。
”他有力的手臂托住王壮壮的腋下，一使劲儿，轻松就把这小肉墩给抱离了沙坑。
阳光照在刘威额头的汗珠上，亮晶晶的。他抱着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沙坑，
把他放到旁边干净的水泥地上，自己也顺势蹲下，
用还算干净的制服袖子胡乱抹了把小胖子脸上的眼泪鼻涕和沙土混合物。“手伸出来！
”刘威命令道，声音依旧硬邦邦的。王壮壮怯生生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腕有点红，
可能是撑地时扭了一下，但不严重。“另一只！”刘威抓过他的手腕，动作看着粗，
力道却放得很轻，捏了捏，转了转，“骨头没事儿！嚎那么响，吓唬谁呢？”他嘴上数落着，
眼神却仔细地检查着，确定真的只是皮肉红了一点，才彻底放下心。他伸手，
把王壮壮卷到膝盖上的裤腿用力往下拽了拽，拍掉他***和后背沾的沙子。
“以后还爬那么高不？嗯？”刘威板着脸，黄毛在阳光下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晃了晃，
“那架子是你这吨位能随便爬的？下次再摔，刘师傅可不抱你了！让你在沙子里打滚！
”王壮壮抽噎着，看着刘威凶巴巴的脸，却莫名不那么害怕了，
小声嘟囔：“我…我想抓最顶上那个铃铛…”“铃铛？”刘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攀爬架最顶端确实挂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那玩意儿有啥稀罕的？响起来还没你嗓门大！
”他嘴上不屑，动作却不停，继续笨拙地帮孩子拍打着身上的沙土。
旁边围观的几个孩子看着刘威凶神恶煞却动作轻柔的样子，脸上的惊慌也慢慢褪去，
甚至有胆大的偷偷笑了起来。看着小胖子抽抽噎噎地被闻讯赶来的班主任领走，
刘威才直起腰，长长吐了口气，感觉后背的制服有点汗湿了。
他习惯性地又想把手往裤兜里插，指尖再次碰到光滑的裤缝——没口袋！他愣了一下，
那只无处安放的手最终只能有些尴尬地落在身侧，蹭了蹭裤腿。
老李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达了过来，看着刘威，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行啊小刘，
身手不减当年嘛！这速度，嗖嗖的！有当爹的潜力！”刘威被噎了一下，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减个屁！当年？当年我跑得更快！”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当年跑得更快？是啊，为了什么跑？不是为了救人，更多时候，是为了逃命，
或者…追逐些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个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
那是他“威哥”生涯里为数不多、动机算得上“光明”的时刻，结局却无比操蛋。那天傍晚，
天边堆着脏兮兮的晚霞。刘威正蹲在城中村口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太太三轮车旁，
跟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篇，盘算着兜里最后几个硬币够不够买个小的垫垫肚子。
老太太七十多了，干瘦得像根风干的柴禾，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破三轮，卖点红薯玉米，日子紧巴得很。突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呼从旁边传来！刘威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的瘦高个，像道鬼影一样从旁边一个水果摊前掠过，
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布包！水果摊后面，
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捶胸顿足地哭喊：“抢钱啦！我的钱啊！救命啊！
”刘威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
“噌”地一下就从地上弹了起来！那一刻，什么烤红薯，什么肚子饿，全忘了。
眼前只有那个仓惶逃窜的黑影，耳边是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站住！***！
”一声暴喝从刘威喉咙里炸开，带着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愤怒。他像头被激怒的豹子，
猛地冲了出去！双手甚至忘了插兜，在身体两侧大幅度地摆动着，两条腿迈得飞快，
脚下那双快要开胶的廉价板鞋踩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
他死死盯着前面那个越来越近的黑色背影，胸腔里像拉风箱一样剧烈起伏，
喉咙口泛起一股铁锈味。“给老子站住！”他一边追一边吼，声音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变形，
“把包放下！”那抢包的贼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追，而且追得这么疯，明显慌了神，
脚步有些凌乱。刘威心头一喜，肾上腺素狂飙，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仿佛下一秒就能一个飞扑把那***按倒在地。他甚至能想象出周围人惊愕继而钦佩的目光，
想象着老太太感激涕零的样子…“威哥”的名号，这次或许能加点真正闪亮的注脚？
就在他离那黑帽衫背影只有几步之遥，准备来个饿虎扑食时——“抓贼啊！抓住他！
他跟那黄毛是一伙的！” 身后，水果摊老太太那带着哭腔、却异常尖利的喊声，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刘威的耳膜！什么？！刘威浑身一僵，脚步瞬间错乱，
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他难以置信地、仓促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水果摊老太太正激动地指着他的方向，确切地说，
是指着他那头在夕阳下无比扎眼的黄毛，对着旁边几个闻声围拢过来的路人喊着：“对！
就是他！那个黄头发的！他们是一伙的！一个抢，一个在后面假装追！演戏骗人的！
”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周围几个原本有些犹豫观望的男人，
眼神瞬间变了，警惕、愤怒、鄙夷的目光齐刷刷钉在刘威身上！“操！
”刘威只来得及骂出一个字。就这短短一瞬的停滞，前面的黑帽衫已经再次拉开了距离，
像条泥鳅一样钻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岔巷，消失不见。而刘威，
则被那几个“见义勇为”的热心路人堵在了巷口。“小兔崽子！年纪轻轻不学好！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最先冲上来，满脸怒容，
根本没给刘威任何解释的机会，抡起手中的橡胶警棍，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橡胶棍带着沉闷的破风声，第一下狠狠砸在刘威下意识抬起格挡的左臂上！
剧痛像电流一样蹿遍全身，骨头都像是要裂开。他痛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弓了下去。
“还敢挡？！”保安怒吼着，第二棍紧跟着落下，这次是抽在他大腿外侧！刘威腿一软，
差点跪倒。第三棍！是横着扫向他腰腹的！刘威躲闪不及，棍子结结实实抽在侧腰，
***辣的疼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闷哼一声，蜷缩着倒在地上，
像只被暴雨打蔫的虾米，只能徒劳地用胳膊护住头脸。
橡胶棍带着风声一下下砸在他蜷缩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周围是愤怒的指责和唾骂：“打！打死这小混混！”“黄毛就没个好东西！
”“装什么见义勇为！呸！”“老太太攒点钱容易吗？畜生！”刘威蜷在地上，
粗糙的水泥地硌着他的脸。手臂、大腿、腰腹，到处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涌、沸腾，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想吼，想辩解，
想告诉这些人是那个穿黑帽衫的贼抢了钱！想说自己是在追贼！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嘶气声。更让他绝望的是，
透过护住头脸的胳膊缝隙，他看到那个水果摊老太太，正被几个人搀扶着，远远地站着，
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刻骨的恨意，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鬼。
就在这混乱和剧痛中，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才那抢包贼消失的巷口。
在巷子深处堆积的杂物阴影边缘，一只苍白的手似乎短暂地扶了一下斑驳的墙壁。
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块表。表盘在巷口透进的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下，
闪过一道极其短暂、却异常刺眼的金色光芒——那绝不是一块普通的表！那轮廓，那质感，
像极了他在街边旧货摊杂志上看到过的、那种叫劳力士的东西。
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他混乱的大脑。一个抢水果摊老太太辛苦钱的贼，
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劳力士？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甚至压过了身上的疼痛。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漩涡。“行了行了！别真打出事！” 终于有人喊了一句。
保安喘着粗气，又用橡胶棍狠狠捅了蜷在地上的刘威一下，才骂骂咧咧地停手：“小子！
再让我看见你在这片晃悠，见一次打一次！滚！”身上的疼痛***辣地烧着，
但更深的寒意却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刘威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地哆嗦。
他费力地抬起头，夕阳的余晖刺得他眯起眼。那个被抢了钱的老太太，被几个好心人簇拥着，
像避开什么肮脏的瘟疫一样，绕开他蜷缩的地方，慢慢地走远了。她甚至没再看他一眼，
仿佛地上这摊东西根本不值得浪费一个眼神。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声嗡嗡作响，
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啧，看着就不像好人。”“黄毛，花衣服，标准的混混！
”“活该！打得好！”“老太太多可怜…”刘威死死咬住后槽牙，
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用手撑着粗糙滚烫的地面，指甲缝里嵌满了沙砾，
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处，钻心地疼。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沾满灰尘和鞋印的花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那头标志性的黄毛也凌乱地耷拉着，
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他想吼，想咆哮，想揪住每个人的衣领告诉他们真相！
想指着那条幽深的巷子喊：看见了吗？那贼戴劳力士！他妈的劳力士！抢一个老太太？！
这里头有问题！可嗓子眼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最终只化作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地一声狠狠啐在脚边的尘土里。他猛地转过身，拖着一条被打得不太利索的腿，
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暮色渐浓的街头。双手，依旧死死地插在裤兜里，
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最后的尊严和与世界对抗的姿势。只是这一次，插在兜里的手，
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铃铃铃——！
”一阵急促而嘹亮的电***骤然撕破了校园的宁静，
也把刘威从那段憋屈到窒息的回忆里猛地拽了出来。他激灵了一下，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下午四点五十，放学的点儿到了。几乎是***刚落，校园里就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瞬间沸腾起来。教学楼各个门口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涌出无数背着五颜六色书包的小豆丁。
尖叫声、笑闹声、追逐打闹的脚步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生命力的声浪，席卷了整个操场。
“放学啦！”“等等我！”“我妈说今天吃炸鸡！”“作业借我抄抄！
”刘威立刻像上了发条，推开侧门站到了门口。
脸上那点因为回忆而残留的阴郁瞬间被一种混合着紧张、警惕和职业性严肃的表情取代。
他挺直了腰板，虽然穿着没口袋的制服裤子，手还是有点不知道往哪放，
黄毛在夕阳下依旧显眼，但此刻更像一个尽职的哨兵旗帜。“排好队！别挤！一个一个出！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需要拔得很高才能穿透。“刘师傅再见！
” 一个小女孩甜甜地朝他挥手。刘威板着脸，
努力想挤出一点符合“师傅”身份的温和笑容，结果嘴角抽动了两下，
只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再见，路上小心。”“威哥！看我新买的卡片！
”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举着一叠花花绿绿的卡片冲到他面前炫耀。“谁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