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最后一丝黏腻的余温，梧桐树叶在枝头懒洋洋地晃着，

投下的光斑落在商场光洁的玻璃门上，又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得支离破碎。

我攥着两张印着卡通图案的电影票，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第三次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道机械又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请稍后再拨……”这声音像一根磨得尖尖的细针，一下下扎在本就不算充裕的耐心上，

连带着周遭喧闹的人声都变得刺耳起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点开了和林浩的聊天框。往上翻三十条消息，

几乎全是他发来的 ——“宝宝，明天要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雷阵雨，别淋着了。

”“上次你说想吃的那家芒果糯米饭甜品店，我查了，周末上午十点开门，

到时候我提前去排队。”“下周三就要考高数了，你笔记整理好了吗？记得借我抄抄，

我上次上课走神，好多重点没记全。”“对了对了，你上次说的那本悬疑小说，

我在书店看到了，已经帮你买了，等见面给你。”“快点呀宝宝，电影还有半小时就开场了，

开场前咱们得去买桶焦糖爆米花，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半小时前，

字里行间的急切仿佛还能透过屏幕传过来。可现在，电影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场，

那个半小时前还在催我赶路的人，却连影子都没见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

是上周和林浩逛街时他说好看的款式，浅杏色的面料，裙摆缀着细碎的蕾丝，

为了今天的约会，我特意早起搭配了同色系的帆布鞋，

连头发都认认真真编了个松散的麻花辫。风从商场敞开的门缝里钻进来，带着空调的凉气，

吹得我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又等了五分钟，眼看着排队检票的队伍越来越短，

终于忍不住再次拨打电话，这一次，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喂？宝宝！

” 林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气喘，背景里还有杂乱的脚步声和自行车铃铛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到了，你再等我两分钟！”“你在哪儿呢？电影都快开场了。

”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话里的委屈还是没藏住。“我就在商场对面的路口，

刚才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电动车挡了一下，马上就跑过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还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声，“你别着急，我已经看到你了！”我顺着他说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 T 恤的身影正朝着这边狂奔。林浩个子高，在人群里很显眼，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白 T 恤的后背已经洇出了一大片深色的汗渍，随着他的奔跑不断晃动。他跑得很快，

到我面前时还没稳住身形，踉跄了一下才停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胸口剧烈起伏着。“对不起…… 宝宝…… 让你等久了……” 他抬起头，

眼底带着红血丝，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看起来确实是急着赶过来的样子。说着，

他就伸手想抱我，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不是故意要疏远他，

只是看着他这副匆忙又狼狈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起的火气，突然就没了着力点。

“怎么才来啊？” 我把其中一张电影票递给他，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林浩接过电影票，手指蹭过我的指尖，带着点汗湿的温热。

他直起身，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我出门太急，忘带手机了，

走到半路想给你发消息，才发现口袋是空的。没办法，只能又折回家拿，

一来一回就耽误了时间。”“忘带手机？” 我皱了皱眉，

“你这已经是第五次忘带手机了吧？”恋爱三个月，

林浩忘带手机的次数简直能凑成一本 “丢三落四集锦”。第一次是我们约好去图书馆自习，

他把手机忘在了靠窗的座位上，等我们逛完街准备回家时，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两个人急得满头大汗，在图书馆里找了一下午，最后还是管理员阿姨在整理座位时发现了，

打电话联系了他室友，我们才领回来。第二次更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去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结完账他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拉着我就往外走。

都走出两条街了，餐馆的服务员骑着电动车追上来，手里举着他的手机喊：“同学！

你的手机忘拿了！” 当时周围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浩却还笑着跟服务员道谢，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第三次最离谱，他说要去操场跑步，

把手机揣在运动裤口袋里就出门了。结果跑着跑着，手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跑道上。

他自己没发现，还是一个学弟捡到了，看到锁屏壁纸是我们的合照，

才通过学校的表白墙联系到我，把手机还了回来。那时候手机屏幕已经摔得稀碎，

裂纹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他还心疼地说：“幸好照片没丢，不然我又要被你骂了。

”“这次真的是意外，” 林浩见我皱着眉，立刻凑了过来，像只犯了错的大型犬，

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背，语气带着点讨好，“我早上起来就想着要早点出门，

结果洗漱完一着急，抓起外套就跑了，把手机落在床头柜上了。我知道错了宝宝，

下次肯定记得，你别生气好不好？”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此刻带着点委屈和祈求，

直直地看着我，让我根本没法真的对他发脾气。其实我也知道，林浩除了记性差，

几乎挑不出什么别的毛病。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每次出去吃饭，

不管是在餐馆点餐还是点外卖，都会特意跟服务员或者商家叮嘱 “不要放香菜，

一点都不要”；他会在我来例假的前几天就提前准备好暖宝宝和红糖姜茶，

还会上网查各种缓解痛经的小妙招，在我疼得蜷在床上的时候，一边给我揉肚子，

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 “下次一定要注意保暖，

不能再吃冰的了”；他还会把我的喜好一条一条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从喜欢的水果是草莓和芒果，到讨厌的动物是蟑螂，

甚至连我睡觉喜欢侧右边、盖薄被子这些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我随口跟他说，

觉得学校门口那家奶茶店的珍珠太硬了，不好吃。结果过了两天，

他就拉着我去了另一家很远的奶茶店，说：“我问了好多同学，

都说这家的珍珠又软又有嚼劲，你试试好不好喝。

” 那天我们坐了四十多分钟的公交车才到，喝到奶茶的时候，我心里又暖又酸，

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放在了心尖上。所以每次他忘事，我都会安慰自己，人无完人，

记性差而已，慢慢提醒他，总会好的。“下次出门前，一定要检查好东西，

” 我伸手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机多重要啊，要是真的丢了，联系不上人，

多让人担心。”“知道啦！” 林浩立刻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格外乖巧，

“我下次肯定先把手机揣兜里，再检查一遍钥匙、钱包，保证不会再忘带东西了。”说着，

他拉起我的手，朝着电影院检票口走去：“快走吧，电影应该快开场了，别错过开头。

”他的手掌很温暖，包裹着我的手，让我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起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我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黑漆漆的放映厅，心里默默想着，或许我真的不该对他太苛刻，

毕竟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对我好了。可我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渐渐超出我的预期，

那些所谓的 “记性差”，也慢慢变成了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我心里，越来越深。

十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早晚出门都要披上一件薄外套。我的生日就在十月初，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跟林浩提这件事。那天我们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

夕阳把湖水染成了金色，微风拂过，带着桂花的甜香。我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状似无意地说：“下下周好像有个特别的日子，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

”林浩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特别的日子？

是要到国庆节了吗？我还想着国庆带你去周边的古镇玩呢，听说那里的夜景特别好看。

”“不是国庆节，” 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是比国庆节更重要的日子，

关乎到我哦。”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是你要考计算机二级的日子！宝宝你放心，到时候我提前帮你占好图书馆的位置，

再给你买好咖啡和零食，陪你一起复习。”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

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个，你再想想。”“那是什么啊？” 林浩挠了挠头，

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难道是你喜欢的那个明星要出新专辑了？

还是你想看的那个话剧要开票了？”“都不是，” 我故意叹了口气，假装失落地说，

“算了，你肯定记不住，等那天到了，你就知道了。”林浩见我这样，立刻拉着我的手，

语气急切地说：“别啊宝宝，你告诉我嘛，我肯定能记住！我就是最近事情太多，

脑子有点乱，你提醒我一下，我保证不会忘。”“那我可告诉你了，” 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说，“下下周五，是我的生日。”“生日！” 林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宝宝生日我肯定记得啊！我怎么会忘呢！你放心，

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准备一个超大的惊喜，保证让你开心！”他说得那么认真，

眼神里满是期待，让我瞬间就信了他的话。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对生日的期待。我甚至开始想象，林浩会给我准备什么样的惊喜，

是会带我去我一直想去的那家西餐厅，还是会送我之前在饰品店多看了两眼的那条项链。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浩偶尔还会跟我提起生日的事，问我想要什么礼物，

喜欢什么样的蛋糕。我总是笑着说 “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心里却像揣了颗糖，

甜滋滋的。终于盼到了生日当天，我早上七点就醒了，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

期待着林浩的消息。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被子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我抱着枕头，一遍遍刷新着微信，可聊天框里始终一片空白。我安慰自己，他可能还没醒，

毕竟昨天他说学生会还有点事要处理，可能忙到很晚。于是我起床洗漱，

特意化了个精致的淡妆，还穿上了妈妈前几天寄过来的新裙子 —— 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

领口缀着珍珠，是我最喜欢的款式。九点、十点、十一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

手机里除了妈妈发来的生日红包和祝福消息，再也没有其他动静。我坐在书桌前，

看着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强烈，心里的期待也一点点冷却下来，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中午十二点，我终于忍不住了，按下了林浩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会不接，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终于被接起了。“喂？宝宝怎么了？

” 林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迷糊，

背景里似乎还有翻身的声音。听到他这副样子，我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林浩，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他恍然大悟的声音，可那语气里没有丝毫愧疚，

反而带着点随意：“哦！今天是周六啊！我昨天跟学生会的人一起整理竞选资料，

忙到凌晨两点多才睡，早上一下子就睡过头了。怎么了宝宝，有什么事吗？

是不是想约我出去吃饭？”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可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林浩，今天是我的生日。”“生日？

” 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背景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从床上爬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我真的忘了！我最近忙着准备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事情太多了，

每天都要记好多东西，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的语气很急切，带着点讨好，可我却一点都不想听了。又是这样，每次他忘事，

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永远都是 “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忙了”“我脑子乱了”。

“我没生气，” 我轻声说，可声音却忍不住发颤，“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宝宝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急忙说，“我现在就起床，洗漱完就去给你买礼物，

你想要什么都告诉我，我一定给你买到！晚上我请你去吃你一直想去的那家西餐厅，好不好？

我们还可以去看晚上的电影，弥补一下，你别难过了。”听着他熟悉的辩解和承诺，

我突然觉得有点累，一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疲惫。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轻易就原谅他，

也不想再抱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傻傻等待。“不用了，” 我打断他的话，

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我今天跟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出去逛街吃饭，

就不跟你一起了。”“别啊宝宝！” 他急了，声音里带着点恳求，“你跟你朋友说一下，

改个时间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陪你一起过。我保证，今天绝对不会再忘事了，

我一定好好陪你，让你开心。”“不了，” 我摇了摇头，即使他看不到，

“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不能爽约。林浩，我不是生气你忘了我的生日，

我是生气你明明答应过我会记得，却还是忘了。承诺这种东西，如果你做不到，

就别轻易说出口，不然只会让人更失望。”说完，我没等他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已经红了，可却没有哭出来。或许是失望太多次，

连眼泪都变得吝啬了。过了一会儿，朋友发来微信，问我准备好没有，要不要现在出发。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复她 “马上就好”，然后拿起包，走出了宿舍。那天下午，

我和朋友一起去了市中心的商场，逛了很久的街，买了很多喜欢的小玩意儿，

还吃了我一直想吃的冰淇淋蛋糕。朋友看出我心情不好，一路上都在跟我说笑话，逗我开心，

我也努力配合着她，假装自己真的很开心。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的那块空缺，

始终填不满。我看着商场里成双成对的情侣，

看着那些男生为女生拎包、买奶茶、准备惊喜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林浩。

想起他之前对我的好，想起他答应过我的事，心里就更难受。晚上七点多，我和朋友分开，

准备回学校。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

手里提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是林浩。他看到我，立刻快步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愧疚的神情：“宝宝，你回来了。”我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说：“这些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我下午去了好几家店，看到这个香水，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这个味道，

就买了；还有这支口红，是最近很火的色号，我问了店员，

说这个颜色很适合你；还有这个手链，上面的小吊坠是星星形状的，我觉得很可爱，

就给你买了。”我低头看着那些礼物，香水是我之前在专柜试闻过的，

确实说过喜欢；口红的色号我也在网上看到过，很多人推荐；手链的款式也很精致，

看得出来他确实花了心思。可我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些精致的包装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一道道刺眼的提醒，提醒着我他是如何忘记我的生日，

又是如何在事后用物质来弥补。林浩见我不说话，脸上的愧疚更浓了，他伸手想拉我的手，

却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宝宝，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

“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忘了你的生日，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些礼物虽然晚了点，

但都是我用心挑的，你就收下好不好？”“林浩，”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觉得这些礼物，就能弥补你忘记我生日的事吗？”他愣住了，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知道不能，可我想让你知道，

我是在乎你的。我只是…… 只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这四个字，像一根旧刺，

再次扎进我的心里。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陌生。眼前的人，

还是那个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提前准备暖宝宝的林浩吗？为什么一到关键的日子，

他的记性就总是 “不好”？“这些礼物我不能收，” 我轻轻摇了摇头，“你留着吧，

或者送给别人。”说完，我转身就要往宿舍走，林浩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

捏得我手腕生疼。“宝宝，你别这样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急了的哭腔，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忘了你的生日，

也不会再忘了我们之间任何重要的日子。”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我能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