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来两瓶冰啤,要最底下拿出来的...”“好嘞,您不来两串吗?”“先拿酒吧。
”我呆呆地看着。炉子里,几缕火苗子在飞舞,如旋叶点缀了深秋。火星点点,
时不时滴在架子的肉串上,滋滋冒响。小的时候,这是我每到夏天最爱去的地方,
傍晚小树林旁边的烧烤摊,拉着几个狐朋狗友,嘻嘻哈哈地扯着黄段子。
当我们也没话说的时候,我就静静地抬头看看天,看看天上越数越少的星星,
享受着他们“咕咚咕咚”灌酒的声音,握在手里的扎杯“哗哗”作响,
还有大声吧唧嘴的咀嚼声。回头一看,他们和我好久没联系了吧,或者,
我和他们好久没再联系了。“哎!您的啤酒,炸凉!”“谢谢。”我向那个卖串的微微点头,
磕开了啤酒盖子。闷热沉抑的夏夜,野风从树底下穿过,冰啤透着冷冷的的寒气,
冲散着我喷着热气的鼻息。我一饮而下,随之炸凉的啤酒滑动刺痛着咽喉。两年前,
高三的一个下午。我是个脑子很不机密的,却报了大理组合,要说原因吧,也简单,
那就是...“嗨!小笨狗,今天晚上咱吃什么呀?水给我打了不?”“打了打了,
还是老位置。吃盖饭吧,你想...额,我今天很想吃。”当然我知道她平时很喜欢吃盖饭,
尤其是红烧肉的。她嘿嘿一笑,脸上有种小孩子打架打赢了的得意。看见她这久违的傻样,
我也很高兴,但藏在心里。我们认识已经快六年了,我暗恋她,老实说。她是我们县的状元,
中考以很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本来我是不抱什么希望考学的,
但受不住她揪着我耳朵学,嗯,有的时候是真的揪。因此,我也踩线上了市一中,和她一起。
很幸运,我在人生的青葱岁月,与她同行了这么久。有她刚来市一中时,
惊讶地发现了我们竟在一个班,她竭力地掩饰自己欣喜的傻样;有她第一次期中考试,
只考了中游偏下的水平,一个人躲在公园里淋雨,我到处找了所有她可能在的地方,
才在晚上十一点把她送回家去;有她上高中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
甩到我桌前来和我炫耀一番的***行为;有她在考试期间,姨妈疼的受不了,
老师死活不让她离场,我担着重大***,同她去了医务室休息,
而她只说了一句“大笨狗”说了一路,烦的我有时候直想给她两下,要不是看她不舒服呢。
我不知道何时表白,也许是高三后,因为她自从上了高三变得沉默寡言,下了课就伏案埋头,
很少像这么冒傻气了。“同学,你的饭卡没钱了。”食堂大妈的话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突然我就慌了神,因为后边排起的长队,都投以异样的目光。“刷我的吧,阿姨。
我们一块儿的。”说着,她把饭卡贴上去,潇洒如她,显得我倒像个大姑娘了。端了盖饭,
我们正对着坐下。“你饭卡里没钱了?”“我不知道...可能我妈忘记充钱了吧。
”我记得之前妈都是很关注我饭卡余额的,她老说,这是妈唯一可以参与你生活的方式了。
但前几天明明有很多钱的,在饭卡里头。她没正经的嘻嘻笑,又正了正肩,收起嬉皮,
假正经地说:“叫声姐姐,以后姐姐我包了你了!”我没好气地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
出乎意料的是,她一下就脸红了,认识到我的举动可能是出格了,毕竟这么多年来,
我还是第一次摸她的脸。我也脸红到了耳根,没再说一句话。
然后我们就彼此沉默地吃完了饭,各自离开。……高考前100天,她作为我们班的优秀生,
要送去省里集训。更多可能的是,这是我们高中的最后一面,或是,以后的最后一面。
她把我拉到展栏旁,隔着玻璃,重重地拍了上去。那是一张裁下来的小纸片,有些破旧。
我仔细一看,那是刚入学时,班里面贴着的分座表,上面是我俩的名字,贴在了一起。
她好像快哭了似的,噙着泪对我说:“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块儿的,对吧?
”我没有回答她。初一的晚自习下课。回家路上,一只跛脚的小猫横在半路上,
昏暗的路灯形成了一小片阴影区,才让我第一眼没能发现,它的身旁蹲着一个女生,
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长得很可爱,一束小马尾高高地扎起来。当我靠近她们时,
她的野猫忽的警觉起来,喉咙卡着低吼,她也注意到了我,揣着和猫儿一样的眼神审视着我。
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时怎会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
竟也会有今后六年的怦然心动。为表自己并无恶意,我从书包里面掏出点薯片和零食,
递给她俩。她知道是善良的人,也便安了心,摸了摸略有炸毛的野猫,朝它点点头,
说:“猫猫,他是好的,别怕。”野猫这时也安了心,不再低吼,一瘸一拐地踏着小碎步来,
亲昵地蹭蹭我的裤腿,喉咙里转为了很粘人的“咕噜”声。她跟我说,
这只跛脚小猫已经在这儿附近流浪好久了,不知脚是被压的还是怎么样受伤的,
她推测小猫的生母也是只流浪猫,因为这样很难活下来了,她也自然而然被丢弃了。
她轻轻叹息,“小猫要活着,即使过的蝇营狗苟,也要活着。
”后来慢慢与她认识的过程中,我才懂了这句话我答应她和她一起守护这只跛脚小猫,
每晚散学都拿吃的过来看看它,供供猫儿。她突然笑嘻嘻地:“那,
我们是守护小公主的骑士了,我是骑士队长,你是随从骑士!”这话说出来让我不免发笑,
她简直像个六岁小孩。三个孤独的影子,在夜晚小路上安静地享受着“陪伴”。闲聊了半天,
天色越发晚,树丛中隐隐有清脆的蝉鸣。辞别小猫,她说有点饿,我想了想,
这个时候还有哪家店是开着的呢?北方小城的烧烤。这里可是号称“不夜城”的美食街,
她诺诺地跟在我后头,“烤串好吃吗?我从小到大好像没怎么吃过。
”“那你考大学走出去可别说自己是北方人!咱这儿别的没有,要说羊肉串,大鱿鱼须,
鱿鱼柳儿,这可都是好妈给好儿子开门——好到家了!”她一双黑瞳,
犹如清泉底沉着的礁石般纯净,她倒似个从大山里跑出来的小獐子,
好奇地注视着熙攘的人群。“我好喜欢这个油烟味儿,我觉得这儿才是人间仙境吧!”我说。
“你说什么?刚才。”她没听清。“我说,我爱这人间烟火味儿!”我大声嚷道。
她点了点头:“我也爱这个热闹的地界儿!”周围的人吵闹依旧,推推搡搡,
高举杯子比划来比划去,炭火,灯火,人群热闹如火,签着热串,有着入口的细腻绵长,
要是赶着刚出的串儿,就着凉啤一喝,更是滋润解暑。“来来来,我们坐这儿。
这家烤的可是一绝,你尝尝就知道了,包香。”“真的?我得多吃点,饿死俺了,嘿嘿。
”她搬来把红色塑料凳,小心地顺着坐下,又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烤串的老板,
闲听着周围骂大街,争吵扯皮,喝大酒的中年人。老板从泡沫箱里取了块大鱿鱼板儿,
把我喊过去,小声地问我:“这你小女朋友奥?”我心中一震,连忙摆手,使劲摇了摇头说,
不是,不是。老板却像没听进去的一样,坏笑着拍了我一下,“行,你小子也甭装蒜,
今天大伙都开心,这串就算我添给你的了,哦,还有你的小女朋友。”我几乎气红了脸,
也懒得和他争论,总之我是白吃了一串鱿鱼,不,是她白吃!我俩吃了一共得有40来串,
撑得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善罢甘休。看了眼表,都已经11点多了,晚上月亮很大,
云都遮不住了,蝉鸣声逐渐稀疏,又有某种鸟在鬼哭狼嚎,我俩肯定是有害怕胆小的心理,
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她家那条街了。远远地,一处显眼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