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放门口就行。”陈默拖拉着快散架的人字拖,揉着一头乱毛拉开防盗门。
楼道声控灯没亮,昏暗光线下,只有个四四方方的纸箱子孤零零杵在阴影里。关上门,
他随手把箱子扔鞋柜上。透明胶带缠得死紧。“cào,这tm谁包的,裹尸呢?
”他骂骂咧咧去找剪刀。剪开胶带,掀开纸壳,里面是塞得满满的泡沫填充粒。
伸手进去掏摸,触到一个硬硬冰凉的东西。拿出来,是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盒子,沉甸甸的,
表面光滑,什么花纹都没有。盒子上贴着张快递单。目光扫过“寄件人”那一栏,猛地刹住。
浑身血液嗡一声冲上头顶。他眨了眨眼,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单子。寄件人:林晟。
地址:本市,南山公墓,榕树区,7排,12号。林晟。他手指一抖,
木盒子哐当砸在鞋柜玻璃面上,滚落在地。“我……cào……”喉咙发紧,
挤出两个干瘪的音节。后背瞬间凉飕飕的。他猛地扭头看四周。客厅空荡,窗帘拉着,
只有电视待机指示灯闪着微弱红光。安静得可怕。“谁tm干的?!”他低吼,没人回应。
捡起盒子,翻来覆去看,严丝合缝,摇晃也没声音。“操!”他把盒子扔回鞋柜,逃进厨房,
拉开冰箱拎出罐啤酒,啪地打开,仰头灌下去大半。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点恐慌。
“恶作剧……肯定是恶作剧!”可寄件地址为什么偏偏是南山公墓7排12号?
连排号都一模一样?一下午心神不宁。打游戏连续落地成盒,看视频不知演的啥。
眼睛总往鞋柜瞟。那黑盒子像个沉默诅咒。天快黑时,雨下了起来。他没开灯,屋里昏暗。
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到鞋柜前再次拿起盒子。抠,掰,撬,纹丝不动。邪火噌噌冒。
他抡起胳膊想把它从阳台扔出去。手臂挥到一半,僵住。楼下路灯昏黄,
树影在雨幕里张牙舞爪。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万一……”心里直发毛。悻悻收回手,
感觉自己像个傻逼。最后,他拉开电视柜最底层抽屉,
把盒子死死摁进一堆旧数据线、遥控器下面,用力推上。“眼不见心不烦。”晚上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一闭眼就是林晟。笑得坏坏凑过来要亲他;躺在病床上灰白着脸;最后那次吵架,
互相往心窝捅刀子。“滚!林晟你tm给我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然后他就真的滚了。
用最彻底的方式。三年了。以为早就放下。至少,没那么疼了。
这破盒子……不知折腾到几点才睡着。睡得很不踏实,梦里总有人在撕纸,嘶啦嘶啦。
早上被闹铃吵醒,头疼欲裂。挣扎爬起来去厕所,经过客厅,脚下踢到东西,窸窸窣窣。
低头,是几片碎纸屑,白色,边缘焦黑。“哪来的?”他没多想,打着哈欠跨过去。
连续几天都这样。早上起来,客厅地上总有零星碎纸片,带烧灼痕迹。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家里就他一人。门窗晚上锁得好好的。“招贼了?偷东西还顺便撕纸玩?神经病啊!
”第五天,他盯着地上那片焦卷纸屑,心里凉气又冒上来。“不行,得搞清楚。
”想起去年装的智能摄像头。翻出来,接上电,连手机APP。调出这几天凌晨录像。
第一天,凌晨2点17分。夜视模式,画面泛绿光。他出现在镜头里。穿旧T恤大裤衩,
光脚,动作僵硬走到客厅中央,面朝墙角蹲下。背对摄像头,肩膀耸动。
“嘶啦……嘶啦……”撕纸声。很慢,很用力。他蹲在那里,低头撕扯。碎片随手扔身边,
有的塞进口袋。蹲了十几分钟。动作停顿,慢慢起身,僵硬走回卧室。录像结束。
陈默坐在沙发上,手脚冰凉。“梦游?我tm从不梦游!”手指发抖,点开第二条录像。
凌晨1点55分。同样位置,同样蹲姿。撕纸。第三天录像。时间差不多。这次,
他把碎纸片在地上排列,拼凑。镜头角度偏,看不清拼什么。只看到背影和地上模糊白色。
第四天,昨天凌晨。凌晨2点整。他直接坐客厅地板上。方向侧开,摄像头能拍到侧脸和手。
手里拿着两张不同的、边缘焦黑的纸片,小心翼翼拼合。动作轻柔得诡异。拼好,停下。
低头凝视,一动不动。几秒死寂。猛地,他抬起头!脸正对摄像头!双眼瞳孔惨白!
没有任何黑眼珠!嘴唇微动,喉咙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他……快……找到你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陈默僵在沙发,血液冻成冰碴。
粗重喘息在空旷房间回荡。窗外,天色灰蒙,雨未停。那声音……绝不是他的!“喂?
物业吗?”陈默声音发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我……我想查一下前天晚上,
就我们这栋楼,七层的监控。”电话那头物业人员慢悠悠:“监控啊……业主先生,
调监控需要正当理由的,您是不是丢东西了?”“没、没丢……就是,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具体哪方面呢?我们看到有陌生人徘徊吗?”陈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难道说怀疑自己梦游撕纸,还收到死人快递?“算了。”他烦躁地挂断电话。在屋里踱步,
目光几次扫过电视柜底层抽屉。那里面藏着潘多拉魔盒。手机响了,是好友张昊。“默哥,
晚上老地方烧烤,来不来?新上了烤腰子,补补?”“不去。”陈默嗓子沙哑,“没心情。
”“咋了?失恋了?不对啊你单身三年了。”“滚蛋。”陈默揉着眉心,“碰上点邪门事。
”“邪门?说说,哥们儿给你分析分析。”陈默犹豫一下,
压低声音:“我收到个快递……寄件人是林晟。”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谁?林晟?!
你tm喝多了吧?他人都没三年了!”“地址是南山公墓,7排12号。”“……我cào!
”张昊声音也变了,“哪个孙子开这种玩笑?太缺德了!”“不知道。”陈默苦笑,
“还有更邪门的……”他把监控里自己梦游撕纸,拼图,还有最后那句诡异警告说了出来。
说完,电话两头都只剩沉重呼吸声。“默哥,”张昊声音干涩,“你……你别吓我。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医生?”“看个屁!”陈默烦躁,“我清醒得很!
那监控录得清清楚楚!”“那盒子呢?你打开没?里面装的啥?”“打不开。邪门得很,
跟个实心木头似的。”“打不开?”张昊想了想,“要不……你找个懂行的看看?
我认识个哥们,据说研究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看!”陈默打断,“扔都扔不掉,
还找人看?嫌不够麻烦?”“那你打算咋办?”“……”陈默沉默。他也不知道。挂断电话,
屋里又剩他一人。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他走到电视柜前,盯着那抽屉。仿佛能透过木板,
看到里面那个阴魂不散的黑色盒子。“林晟……”他喃喃自语,“你tm到底想干什么?
”深夜。陈默躺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敢睡。客厅角落,摄像头指示灯闪着微弱蓝光,
像只窥视的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雨声渐歇,只剩偶尔滴答。凌晨一点半。
眼皮开始打架。亮点。意识模糊。两点零七分。客厅监控画面里,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他走了出来。穿着睡衣,光脚,动作僵硬。眼神空洞,瞳孔在黑暗中泛着不正常的光。
径直走到客厅中央,蹲下。这次,他没面对墙角,而是侧对着摄像头。
手里拿着几张明显被烧过、残缺不全的纸片。边缘焦黑卷曲,依稀能看到照片的光滑质感。
他开始撕。嘶啦……嘶啦……撕得很慢,很仔细。然后把碎片在地上排列。不再是杂乱无章。
他在拼图。焦黑的碎片被一点点拼合。隐约能看出是两个人影。一个高些,
搂着另一个的肩膀。背景模糊,但能认出是某个公园的长椅。照片被烧掉大半,
只剩下高个男人的大半个身体,和另一个人的一点肩膀。拼到这里,他停住了。
手指悬在残缺照片上方,微微颤抖。然后,他慢慢抬起头,再次面向摄像头。瞳孔全白。
嘴唇翕动,声音比上次更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急迫:“他来了。
”陈默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睡衣。又是梦?不!他根本就没睡踏实!心脏狂跳,
他抓起枕边手机,颤抖着点开监控APP。回放。凌晨两点零七分开始。画面里,
他自己蹲在地上,拼凑着那张烧焦的合照。然后抬头,用那双惨白的眼睛“看”着镜头,
说出那句“他来了”。“啊——!”陈默把手机狠狠砸在墙上!屏幕瞬间碎裂。“够了!
够了!!”他冲着空荡荡的房间咆哮,“林晟!你tm有完没完?!活着折腾我,
死了还不放过我?!!”没人回答。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窗外死寂的夜。他跌跌撞撞下床,
冲到电视柜前,一把拉开底层抽屉,疯狂扒开那些杂物,抓住那个黑色木盒子。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话啊!!”他摇晃着盒子,嘶吼,
“你不是能说话吗?!通过老子的嘴不是说得挺溜吗?!现在哑巴了?!”盒子沉默。
陈默举起盒子,想把它砸个粉碎。可手臂僵在半空,怎么也挥不下去。
仿佛有无形力量禁锢着他。最终,他颓然跪倒在地,盒子从手中滚落,发出沉闷声响。
他把脸埋进掌心,肩膀剧烈抖动。
“放过我吧……林晟……求你了……”低哑的呜咽在黑暗中回荡。
…”“可我受不了了啊……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我受不了……”压抑三年的痛苦和悔恨,
在这一刻决堤。哭着哭着,他忽然停下。慢慢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地上那个黑盒子。
它依旧安静躺着,但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盒子表面似乎……闪过一道极细微的纹路?
他爬过去,捡起盒子,凑到眼前仔细看。光滑的黑色表面,不知何时,
浮现出几道极浅的、暗红色的线条。像是什么符号的一部分。他手指抚过那些线条,冰凉,
带着某种不祥的质感。“这是什么……”他喃喃。就在他指尖触碰符号的瞬间——“咚!咚!
咚!”沉重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寂静凌晨响起。陈默浑身一僵,血液逆流。谁?这个时间?
谁会来?他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缓慢,有力,
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陈默僵硬地扭头,看向门口。猫眼外面,一片漆黑。
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儿。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陈默贴在门板上,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透过猫眼,外面只有浓墨般的黑暗。连对面邻居的门都看不见。“谁……谁啊?
”他声音发颤。敲门声停了。死寂。几秒后,
一个低沉、略显沙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快递。”快递?凌晨三点送快递?
陈默头皮发麻。“什么快递?我没买东西!”“到付件。签收人,陈默。
”门外声音毫无起伏。“我不签!你放门口!”陈默几乎是吼出来的。“需要本人签收。
”门外人顿了顿,补充道,“寄件人特别嘱咐。”寄件人……陈默瞳孔骤缩。又是林晟?!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我说了!不签!滚!”门外沉默片刻。然后,
陈默听到一声极轻的、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是一个薄薄的、牛皮纸信封。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陈默背靠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气。
过了好几分钟,才敢低头去看那个信封。和之前的盒子一样,没有寄件人信息。
只有打印的收件人:陈默。他颤抖着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看到照片的瞬间,
陈默呼吸停滞。是那张烧焦的合照。但和他梦中拼凑的残片不同,这张是完整的。照片上,
他和林晟肩并肩坐在公园长椅上,林晟搂着他的肩膀,两人都笑得灿烂。
背景是熟悉的梧桐道。唯一诡异的是,照片上林晟的脸,被烧掉了。不是自然烧毁的残缺,
而是被人用火精准地、刻意地烧掉了头部。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窟窿。而照片背面,
用猩红色的笔,写着一行字:我回来了。来找你。字迹扭曲,像是挣扎着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