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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扔来休书那日,我正为他刚逝的政敌哭灵。他冷眼睨我:“哭完这趟,自行离京。

”我叩首领旨,转身就策划了坠崖假死。直到他在我“遗物”里,

翻出那枚从未戴过的定情玉佩——内侧小字赫然:“待君真心时,方是佩现世。

”而此刻新妃笑靥如花,他指尖颤抖,我隔岸观火。

01 休书惊魂萧璟把休书甩到我脸上的时候,力道不轻。纸张的边角刮过眼角,

有点刺刺的疼。我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看着那封决定我命运的信函,

轻飘飘地滑落,摊在我脚边的青石地上。沈骸,你自己看看,他的声音,

还是那种刻意压出来的,所谓的帝王威仪,可惜,里面那点迫不及待,

我隔着三步远都闻得清清楚楚,你我夫妻情分已尽。明日,明月便要入府,你的存在,

于她清名有损。我抬眼,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半步那个穿着月白裙衫的女人身上。

苏明月。她适时地垂下头,用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

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妹妹……姐姐这心里,真是……难受得紧。可你的出身,

你做的那些事……终究是,于礼不合,于殿下前程有碍啊。她没说一个滚字,

但字字都在逼我去死。周围安静得很,只有风吹过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沙沙声。

几个平日里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仆役,此刻也竖着耳朵,等着看我这哭丧女

出身的太子妃,最后会怎么收场。我弯腰,把休书捡了起来。动作很慢,

指尖拂过上面墨迹淋漓的字迹——七出之条,巫蛊惑众,有损国运。呵。我拿着休书,

没看萧璟,反而看向苏明月,开口,

声音平得像我平日里练习挽歌的调子:苏小姐今日这妆容,哀而不伤,怨而不怒,

分寸拿捏得极好。只是,眼角这红,用胭脂勾得稍稍重了一分,显得刻意了。

苏明月按着帕子的手一僵。萧璟眉头拧紧:沈骸!休得胡言!明月是真心为你痛心!

为我痛心?我轻轻笑了一下,把休书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捏在指间,殿下,三年了。您靠着我这『巫蛊惑众』的本事,

在太后国葬上哭来了满朝同情,在先帝祭礼上唱稳了东宫之位。如今鸟尽弓藏,

一句『于礼不合』,就想把我像丢垃圾一样丢开?萧璟脸色沉了下来,

带着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你放肆!殿下息怒,我打断他,依旧没什么情绪,

既然缘分已尽,我沈骸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只是,好歹夫妻一场,

请殿下允我最后为主持一场仪式。他眼神警惕:什么仪式?一场告别仪式。

我迎上他的目光,为我自己。悼念『太子妃沈骸』之死。仪式完毕,我自会离去,

绝不纠缠。也算全了殿下仁德之名,免得日后有人议论,殿下对发妻,过于凉薄。

我把凉薄两个字,咬得轻轻巧巧。萧璟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耍什么花样。

苏明月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殿下,妹妹既已想通,

不如……就成全她这最后的心愿吧。传出去,也显得殿下宽宏。她当然乐意。一场仪式,

坐实我的死亡,她就能干干净净、毫无负担地坐上太子妃的宝座。萧璟显然也被说服了,

他大概觉得,我最多就是哭一场,闹不出什么风浪。准了。就在这院中,简单操办,

不得奢华。谢殿下。仪式定在黄昏。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有东宫的属官,还有些依附太子的朝臣。他们挤在院子周围,眼神里有好奇,有鄙夷,

也有几分看戏的兴奋。院子里空出一片地,我没设灵堂,也没摆棺椁。

只在正中放了一个铜盆,盆里清水微漾。萧璟和苏明月坐在上首,一个面无表情,

一个努力维持着悲悯。我走到院子中央,身上还是那身常穿的素色衣裙,未施粉黛。时辰到。

我没像他们预想的那样嚎啕大哭,甚至没有流泪。我只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

张开了口。没有歌词,只有一段古老而奇异的调子,从喉咙深处缓缓流淌出来。

不是悲切的哀歌,反而带着一种空灵,一种……仿佛来自遥远故乡的呼唤。

这是我的送魂调,但今天,我不送亡魂。我轻轻舞动起来,衣袖翻飞,脚步旋转,

不像是在举行葬礼,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祭祀。我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亮,

像要刺破这黄昏的天空。周围起初还有细微的议论声,渐渐,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风似乎停了,连老槐树都不再作响。奇异的是,天空开始聚集起绚烂的晚霞,色彩流转,

瑰丽得不像人间景象。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鸟儿,各式各样,盘旋在院子上空,

跟着我的调子发出清越的鸣叫。我歌声里的力量,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释然,

一种告别与新生交织的强烈情绪,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心。

一个老臣忽然老泪纵横,喃喃道:……老夫当年离乡,母亲便是这般送我……太子妃,

这是在告别过去啊……另一个武将模样的汉子,红着眼圈,猛地对萧璟单膝跪下:殿下!

太子妃虽有非常之能,却从未行差踏错!三年来,于国于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如此驱逐,岂非让天下忠臣义士寒心?!请殿下三思!收回成命吧!

越来越多的人受到影响,情绪被我的送魂调引动,纷纷出声恳求。萧璟的脸色变了,

他从最初的冷漠,到惊疑,再到此刻的骑虎难下。他大概没想到,我最后的要求,

不是摇尾乞怜,而是把一场驱逐,变成了我彰显神异的舞台,反过来用这仁德

之名将他架在了火上。苏明月脸上的悲悯再也挂不住,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惧和一丝慌乱。

她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在求去,场面却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歌声渐歇,舞步停驻。

我站在院子中央,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天空中仍未散去的霞光和盘旋的鸟儿,证明着刚才发生的奇迹。我看向脸色铁青的萧璟,

走到他面前,将手里那封被折成方块的休书,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纸屑自我指缝间簌簌落下,如同一场小小的雪。殿下,我开口,

声音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庭院,仪式,尚未完成。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他和脸色煞白的苏明月,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的葬礼,只能由我自己来主持。

在它真正结束之前——我,沈骸,仍是这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萧璟看着地上那些碎片,又看看周围群情汹涌的臣属,嘴唇动了动,最终,

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我知道,我赢了这第一回合。至少,我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而时间,

对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来说,至关重要。02 谣言起休书的风波过去还没三天,

东宫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就又变了。以前是鄙夷里掺着点怕,现在倒好,

只剩下明晃晃的躲闪,好像我是什么瘟疫源头。连平日里按时送饭的小宫女,

都把食盒放在院门口,敲一下门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主子,唯一还肯靠近我的,

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我们都叫他哑奴。他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粗糙的手指在空中划拉,

脸上带着焦急。我看不懂全部,但猜得出大概。外面肯定又起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谣言。

哑奴虽然听不见说不出,但一双眼睛看得比谁都明白。我舀了一勺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

慢悠悠地喝。急什么,我对着空气说,也像是对他说,刀子悬在脖子上,

比砍下来的时候,更让人害怕。他们越是这样,说明有人越坐不住。果然,下午的时候,

萧璟来了。他没进我的院门,就站在月亮门洞那边,身后跟着几个面色肃穆的属官。沈骸,

他开口,声音硬邦邦的,外面的流言,你可听到了?我坐在石凳上,

继续翻着一本讲述各地丧葬习俗的古籍,头也没抬:殿下指的是哪一条?

是说我这『哭丧女』出身卑贱,不配位居东宫?还是说我这身本事,是沟通阴阳的正道,

而非巫蛊邪术?我顿了顿,终于抬眼看他,他脸色不太好看。哦,

还是最新的那条——说我每唱一次送魂调,就是在咒杀大梁国运,咒陛下龙体?

萧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放肆!国运与父皇,也是你能妄议的!不是我议的,

我合上书,平静地看着他,是外面的人这么传。殿下不去查那散布流言、诅咒国运之人,

反倒来问我这被困在方寸之地的人,是何道理?他被我噎了一下,

脸色更沉:空穴不来风!若非你行止诡异,怎会惹来如此非议!明月她……

苏小姐怎么了?我打断他,声音里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

苏小姐是又为我的事,茶饭不思,忧心殿下清誉,以至于病倒了吗?

萧璟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他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恼怒,有审视,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他甩袖:你好自为之!若再有过激之言传出,

休怪本王不念旧情!他带着人走了,像来时一样匆忙。旧情?我和他之间,哪有什么旧情,

只有***裸的利用和即将到来的抛弃。晚上,哑奴又带来了新消息。

他这次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张粗糙的黄麻纸,上面用炭笔画着简单的图画。

一幅是苏明月和一个穿着清流官服的老头在深夜密会,另一幅是几个人在酒肆里交头接耳,

桌上散着铜钱。意思很明白,苏明月和她爹——那位以清直闻名的御史大夫,

在联手搞鬼,花钱找人散播我的谣言。我看着那几张画,心里冷笑。苏明月这招道德猎杀

玩得是真溜。她自己不沾半点腥膻,只用清流舆论这把软刀子,就能杀人于无形。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第二天,我称病不出,暗中让哑奴去给顾长生递了个信。

顾长生来得很快,依旧提着那个散发着草药味的木箱。他进了我的屋子,

眼神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像在检查一件器物。面色红润,中气充足,不像有病。

他下了论断,语气里带着研究者的挑剔。病不在身,在心。我请他坐下,顾太医,

我需要一种药。什么药?一种能让人看起来像是被邪术反噬,生机断绝,

命不久矣的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要能骗过太医院院判的那种水平。

顾长生的眼睛,瞬间亮了。那是一种看到稀世珍品,或者说,看到绝佳实验材料的狂热光芒。

有意思!他身体微微前倾,『天人五衰』之相?面色灰败,气息游离,肌肤浮现死斑,

脉象如游丝……这可不简单,需要对药性有极精准的把握,多一分则真死,少一分则被看穿。

你能做到吗?挑战很大,他摩挲着下巴,眼神在我身上逡巡,但我很有兴趣。

不过,报酬呢?我冒这么大风险,帮你伪造脉象,配制这种奇药,我能得到什么?

我的『尸体』。我平静地说,事成之后,我给你三天时间,

你可以尽情『研究』我这具沟通阴阳的身体,记录所有你想知道的数据。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兴奋几乎抑制不住:成交!这买卖太划算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他几乎是雀跃着离开的,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顾长生这边搞定了,

另一件事也得同步进行。我把哑奴叫到跟前。光挨打不还手,不是我的风格。

我看着他那双看透世事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苏小姐送我们这么一份『大礼』,

我们得回敬一下。我低声交代了几句,把炭笔和黄麻纸塞回他手里。想办法,

让该看到的人,看到这些。哑奴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执行。

又过了两天,外面的风声越来越紧。甚至有几个激进的太学生***,要求焚烧巫女,

以正国法。东宫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萧璟再没来过。

苏明月倒是派她的贴身侍女来探望过一次,假惺惺地送了些补品,

话里话外无非是妹妹若自行了断,还能留个全尸,保全家族名声。我躺在床上,

听着那侍女在外间故作姿态的声音,心里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天傍晚,我突然病重

。开始是呕吐,然后浑身发冷,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

皮肤上开始出现一块块暗紫色的斑痕。我让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去禀报,

说我恐怕是不行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很快,我的小院外就聚集了不少人。

萧璟来了,苏明月也来了,还有一群等着看巫女下场的东宫属官和仆役。

苏明月扶着萧璟的手臂,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恐惧:殿下……妹妹这模样,

好生吓人……莫非真是……被反噬了?就在这时,顾长生背着药箱,一脸凝重

地快步走了进来。他先是向萧璟行了礼,然后走到我床边,坐下,手指搭上我的手腕。

屋子里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看着。顾长生诊脉的时间很长,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脸色也越来越沉。最后,他收回手,沉重地叹了口气,

转身对萧璟说道:殿下……太子妃脉象奇特,似有外力侵蚀心脉,生机……已如风中残烛。

此等症状,臣……闻所未闻,像是……像是某种阴邪之术的反噬之兆。反噬?

萧璟一愣。正是!顾长生语气肯定,而且来势凶猛,恐怕……就在今夜了。

哗——外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

转向了脸色骤变的苏明月!之前那些关于她散布谣言、逼死我的言论,

此刻与顾长生的诊断完美契合!她成了那个用道德逼不死我,

就暗中下咒的恶毒女人!苏明月慌了,她抓住萧璟的袖子:殿下!不是我!我没有!

是顾太医他……苏小姐!顾长生猛地打断她,义正辞严,臣乃太医,

只依脉象病症说话!太子妃此症,绝非寻常病症!若非邪术反噬,怎会如此?!

萧璟看着床上气若游丝、浑身死斑的我,又看看惊慌失措的苏明月,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混乱。我适时地悠悠转醒,眼神涣散地看向萧璟,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断断续续地说:殿……下……下一个……被『道德』杀死的……会……是你吗?说完,

我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然后,

是苏明月失控的尖叫:不是我!是她陷害我!是她装的!但此刻,没人再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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