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庙会走失那年,我才三岁。被找回时,我已经十八岁,手里还攥着献血证。
亲生父母红着眼说补偿,可姐姐总在笑:妹妹连牛排都不会切呢。直到车祸需要输血,
闺蜜珍珍挽起袖子。医生突然冲出手术室:直系亲属不能输血!医学常识懂不懂啊??
病床下,林宁的指甲掐进了掌心。1 血滴之谜血滴进血袋的时候,林静只是想着,
今天食堂会加个鸡腿吗?十八岁成人礼,她给自己选了献血这个方式,朴素,还有点仪式感。
她没想过命运会在这袋血里埋下伏笔。几天后,
一对衣着光鲜、眼眶通红的中年男女找到了孤儿院。他们自称是林锦和沈婉,她的亲生父母。
林锦颤抖着拿出一张泛黄的、在庙会上拍的照片,
上面有个穿红棉袄、扎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眉眼确实有林静现在的影子。他们说,
她三岁那年元宵庙会,人挤人,一转头,牵着的小手就不见了。找了十五年。
林静怔怔地听着,脑子里关于三岁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只有孤儿院食堂永远飘着的淡淡白菜味,和冬天怎么也捂不热的被窝。
她看着这对激动又小心翼翼的陌生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低“嗯”了一声。
沈婉一把抱住她,眼泪滚烫地落在她颈窝,林静身体僵着,手迟疑地,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
回到林家,像闯进一个水晶雕的梦。光可鉴人的地板,巨大的水晶吊灯,
空气里是她叫不出名字的淡香。姐姐林宁就站在楼梯上,穿着柔软的浅粉色家居服,
笑容甜美得像橱窗里的娃娃。“妹妹总算回来了,我们好想你。”她声音也甜甜的,
走过来亲热地挽住林静的手臂。晚饭时,林静对着面前一排亮闪闪的刀叉迟疑了一瞬。
她拿起手边看起来最像刀的那一把,去切盘子里的牛排。刀刃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宁“噗嗤”轻轻一笑,随即掩住嘴,眼睛弯弯的,“对不起呀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西餐刀不是这样用的呢。来,我教你。”她声音温柔,动作优雅地示范着。
林静的脸颊一点点烧起来,她垂下眼,盯着盘中那块带着血丝的肉,
握着刀叉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林锦和沈婉对视一眼,沈婉开口,
声音带着点安抚:“静静刚回来,不习惯很正常,慢慢学。”林宁立刻点头,
笑容无懈可击:“是呀妈妈,我会好好教妹妹的。”夜里,林静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
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华丽纹路,听见极轻的敲门声。是林宁,端着一杯温牛奶。“怕你认床,
喝点牛奶助眠。”她把杯子放在床头,
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林静放在旧书桌上的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她今天背去献血的包。
“妹妹今天去献血了?真勇敢。不过,”她语气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
“外面有些机构不正规的,要注意安全呀。毕竟……我们这样的人家,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柔柔地说完,轻轻带上门走了。林静看着那杯牛奶,没有动。类似的事情渐渐多了。
林静按照孤儿院老师教的,把换下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第二天林宁会惊讶地说:“哎呀,妹妹,睡衣不能这样放啦,张姨会不好收拾的。
”林静偶尔说起孤儿院趣事,提到某个帮助过她的老师,
林宁会眨着无辜的眼睛插话:“那位老师对妹妹真好,不过现在有爸爸妈妈了,
妹妹不用再总记得那些苦日子了。”每次,林锦和沈婉会微微蹙眉,沈婉会揽过林静的肩,
说一句“宁宁也是关心你”,或者“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责备是几乎没有的。
林静开始越来越沉默,走路习惯性地微躬着背,像一株总也见不到充足阳光的植物,
努力地、却总是笨拙地,想要迎合这片陌生的土壤。只有和于珍珍在一起时,
她才能稍微喘口气。于珍珍是她还在孤儿院时就认识的朋友,比林静大两岁,
性格像个小太阳,爽朗又温暖。于家不算大富,但父母慈爱,家境殷实。
珍珍常给孤儿院捐书捐衣服,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好友。于珍珍会拉着她去逛喧闹的夜市,
吃路边摊,在她被林宁若有所指的话刺得难受时,用力拍拍她的背:“想那么多干嘛!
你就是你!走,我请你喝奶茶,加双份珍珠!”在于家,林静见过珍珍的父母,于父憨厚,
于母温柔,还有个小他们快二十岁的弟弟于果果,虎头虎脑。
于母常拉着珍珍的手说:“我们珍珍是福星,她来了,我第二年就怀了果果。
”于珍珍会笑嘻嘻地回搂住妈妈:“那当然,我是咱家的宝贝嘛!”其乐融融。
林静在一旁看着,心里是羡慕的,也有一点为自己朋友感到的欣慰。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天。
林静坐家里的车出去,替沈婉取定制的首饰。司机开得不算快,但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辆失控的货车猛冲过来。剧烈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然后是彻底的黑暗。医院里,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林锦和沈婉赶到时,脸色煞白。林静被推进手术室,失血过多,
急需输血。然而,她是罕见的RH阴性血。“RH阴性?”沈婉腿一软,几乎站不住,
“怎么会……我们都不是啊!”林锦紧紧扶着妻子,眉头拧成了死结。血库告急,
医院广播紧急寻人。于珍珍今天正好来医院看一个朋友,听到广播里林静的名字和血型,
心里一咯噔,立刻跑到手术室外,看到慌乱的林氏夫妇。“叔叔阿姨,我是RH阴性!
抽我的!”她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血缓缓输入林静的身体。手术似乎在进行中。
林锦和沈婉握着彼此的手,焦灼地盯着那盏亮着的红灯。于珍珍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刚输完血脸色有些苍白,安静地陪着。突然,手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护士急匆匆跑出来,紧接着,主刀医生也走了出来,口罩上方的眉头紧紧锁着。
“病人刚才出现急性溶血反应!你们怎么回事?!”医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解,
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锦和沈婉,“直系亲属之间不能直接输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懂吗?
输血的于珍珍女士,她到底是谁?她和患者到底是什么关系?!”“轰”的一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锦和沈婉的脑子里炸开。直系亲属?珍珍和静静?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林宁,脸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刚输完血的于珍珍还要苍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2 血缘真相医生的质问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手术室外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锦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声音因紧张而干涩:“医生,您是不是弄错了?
于珍珍是我女儿林静的好朋友,她们怎么可能是直系亲属?”沈婉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连连点头:“是啊医生,静静是我们的女儿,珍珍是于家的孩子,她们……她们只是朋友啊!
”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
语气斩钉截铁:“急性溶血反应是典型的TA-GVHD输血相关移植物抗宿主病表现,
在直系亲属间输血发生率极高!这是医学常识!我不管你们家庭关系如何,现在立刻告诉我,
她们俩,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这关系到里面患者的抢救方案!”“没有!绝对没有!
”林宁尖声叫道,她冲到父母身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医生你胡说什么!
珍珍只是妹妹的朋友!她怎么可能跟妹妹是直系亲属!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是不是血型验错了?”于珍珍也懵了,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输血后的虚弱感让她有些头晕,
但医生的話更让她震惊:“叔叔阿姨,我……我爸妈都是O型血,很普通的,
我因为是稀有血型,他们还觉得很奇怪……可我怎么会和静静……”混乱中,
没人注意到林宁眼中一闪而过的极致恐慌和怨毒。“查!立刻给我查!
”林锦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商人,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沉声对助理吩咐,“联系最好的鉴定机构,加急!我要知道静静和珍珍,
还有……”他目光复杂地扫过脸色异常难看的林宁,“还有宁宁,和我们的亲子关系!现在!
立刻!”他又转向医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医生,请无论如何先救我的女儿!
输血立刻停止,用其他方案,需要什么资源,我来提供!”医生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转身快步返回了手术室。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接下来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
林锦和沈婉坐在长椅上,双手紧握,却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他们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医生的話像魔咒一样回荡。直系亲属?珍珍和静静?那宁宁呢?
如果珍珍才是……那宁宁是谁?沈婉猛地想起林静回来后,
入”的话语;想起林静那条莫名出现在林宁首饰盒里、又被林宁“不小心”打碎的古董手链,
当时林静怯怯地说不是她拿的,他们虽然不信林宁会栽赃,但看林静害怕的样子,
也只当是小女孩间的误会,轻轻放过了;想起无数次,当她想亲近林静时,
林宁总会适时地出现,用撒娇或体贴将她拉走……一桩桩,一件件,
以前只觉得是宁宁怕失去宠爱的小心思,无伤大雅,此刻串联起来,却让她不寒而栗。
林锦则想得更深。庙会走失……当年带林静去庙会的,除了他们夫妻,
还有当时在家工作多年的保姆,赵桂芳。林静走失后,赵桂芳痛哭流涕,自责没有看好孩子,
不久后就辞职回乡下了,说是没脸再见他们。当时他们沉浸在失女之痛中,并未过多追究。
如果……如果根本不是走失呢?于珍珍靠坐在另一边,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她想起爸妈偶尔开玩笑说她是雪地里捡来的小福星,
想起自己与爸妈、弟弟截然不同的稀有血型,心里第一次涌起一个荒诞却无法忽视的念头。
她看向手术室,又看向那边魂不守舍的林氏夫妇和林宁,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林宁孤立在一旁,指甲早已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悲伤。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颤抖是因为事情即将败露的绝望和不甘。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想着外婆赵桂芳,想着该怎么把自己摘出去,甚至恶毒地希望,
林静干脆就救不回来……加急的亲子鉴定结果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出来了。
助理将密封的文件袋递给林锦时,手都有些抖。林锦深吸一口气,撕开封口,
抽出了那几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最后的结论栏,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拿着报告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沈婉凑过去看,只看了一眼,
便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林锦一把扶住。
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怎么会这样……我的女儿……我的两个女儿啊!
”报告上白纸黑字:支持林锦、沈婉是林静的生物学父母。
支持林锦、沈婉是于珍珍的生物学父母。排除林锦、沈婉是林宁的生物学父母。
于珍珍……才是他们真正的、走失了的大女儿!而林宁,
这个他们疼爱了十几年、甚至因此忽略了刚刚找回的小女儿的感受的“长女”,
竟然真的与他们没有一丝血缘关系!“赵桂芳……”林锦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眼神冰冷得吓人,“是赵桂芳!当年就是她抱走了静静,又调换了孩子!
她把我们的亲生女儿扔在了雪地里!把她的外孙女换给了我们!”他想起了,赵桂芳的女儿,
也就是林宁的亲生母亲,据说很多年前嫁人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不是的!爸爸妈妈,你们听我解释!”林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涕泪横流地想抱住林锦的腿,“我是你们的宁宁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弄错了!
是鉴定机构弄错了!”林锦猛地甩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和痛恨:“弄错了?
那你怎么解释,你外婆把你换到我们家,又把静静扔了?你怎么解释,
你知道珍珍才是你妹妹,却一次次暗示我们静静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你怎么解释,
你一次次陷害静静,生怕她在这个家站稳脚跟?!林宁,我们林家哪点对不起你外婆?
哪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鸠占鹊巢,还要害我的亲生骨肉!”最后一句,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额头上青筋暴起。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再次走出来,
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庆幸:“患者抢救过来了,溶血反应控制住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他目光严肃地看向林锦和沈婉,“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直系亲属输血这种事情!
另外,患者身体很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得知林静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林锦和沈婉松了口气,但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宁,
再看看一旁震惊茫然、脸色苍白的于珍珍,心头涌上的却是更深的痛苦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