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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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栅栏的冰盏儿敲出清脆节奏时,裴砚之的奥斯汀轿车己候在庆云斋门前整月有余。

车头插着的西府海棠日日更新,引得隔壁荣宝斋的伙计探头打趣:"裴先生这是要把全北平的海棠都搬来?

"苏晚星推开二楼格扇窗,晨光漫过她新裁的阴丹士林布旗袍,襟前别着裴砚之送的翡翠蜻蜓扣。

院中石案上摆着今晨的"三样礼":六必居的酱莴笋用荷叶包着,上海永安公司的瑞士巧克力装在珐琅盒里,最底下压着洒金宣纸写的《子夜歌》: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

纸背透出暗纹并蒂莲,这是瑞蚨祥今春最时兴的妆花缎花样。

(插叙:三日前西园诗会)琉璃厂西园的海棠林里,裴砚之当着北平名流的面对她行西式吻手礼。

他唇畔雪茄的苦香混着龙涎香,在镁光灯闪烁中低语:"《文姬听琴图》缺方题跋,苏小姐可愿赐墨?

"次日《晨报》头条赫然是:裴氏实业少东情定女修复师(现实线)"苏师傅,裴先生差人送来的留声机..."阿昌话音未落,穿月白杭绸长衫的裴砚之己踏进后院。

他今日未着西装,翡翠领针映着天光,倒像是从古画里走出的贵公子。

"听闻苏小姐通晓减字谱。

"他打开吕宋木匣,取出张百代公司唱片,《梧叶舞秋风》的琴音淌过雕花窗棂。

钻石唱针划过胶木的沙沙声里,苏晚星指尖无意识在琴案上勾挑,浑然不觉裴砚之己贴近身后。

"第七段秋风拂槛该用搯起指法。

"他忽然握住她手腕,掌心薄茧摩挲着脉门。

苏晚星这才惊觉他长衫下竟穿着法兰绒西裤,混搭的装扮透着世家子的不羁。

梅雨忽至,他们被困在琴室画舫窗下。

裴砚之解下长衫裹住她单薄肩头,苏晚星嗅到衣襟沾染的沉水香里混着新式发油的气息。

他自西装暗袋掏出鎏金怀表:"家母留下的《梅庵琴谱》残卷,缺的正是这曲。

"表盖内嵌的小照突然刺痛苏晚星的眼——穿凤尾纹旗袍的女子在秋千架前回眸,耳垂的翡翠坠子与她妆匣里那对别无二致。

裴砚之察觉她目光,笑着转动表链机关,底层暗格竟掉出枚翡翠戒指:"这是给裴太太的。

"惊雷炸响时,他将她按在博古架上。

明代青花梅瓶被震得摇摇欲坠,却被他的手掌稳稳托住。

苏晚星在雨声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而他胸口的怀表正与她同频共振。

(插叙:雨夜往事)十二岁的雨夜,庆云斋遭劫。

她缩在琴案下听着歹徒翻箱倒柜,忽见竹帘掀起一角,少年裴砚之浑身湿透翻窗而入,将染血的桃木锁塞进她手心:"我在瑞蚨祥当学徒攒的钱,够买把新锁了。

"(现实线)雨势渐歇,裴砚之变戏法般从马褂里掏出油纸包:"前门张记的驴打滚,你念叨半月了。

"糖粉沾在他唇畔,苏晚星下意识去擦,却被他捉住手腕:"新式婚礼要穿白纱的,你可愿意?

"暮色漫过格扇窗时,电话***突兀响起。

裴砚之接起德律风瞬间变了脸色,苏晚星听见听筒里传来尖利的女声:"……娶个修复匠?

裴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他从容挂断,转身将她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明日带你去个地方。

"西装暗袋里露出半截电报稿,苏晚星瞥见"苏州急电"字样,心头蓦地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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