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文裂变时
潮湿的青石板缝隙间,半凝固的尸蜡仿若迟缓的蛞蝓,缓缓爬过他的指节,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触感。
狂风如咆哮的猛兽,肆虐着祠堂的十二扇雕花木窗,窗棂在风中剧烈震颤,将如注的暴雨切割成无数银箭,“唰唰”地射入祠堂内部。
那银箭般的雨滴,重重打湿了他西装前襟别着的金丝眼镜。
这副金丝眼镜,是他穿越时空之旅中唯一留存的现代物件,此刻镜片上爬满了如蛛网般细密的裂痕,透过那裂痕,仿佛还能瞥见西百年后实验室里那惨白的灯光,散发着冰冷而遥远的气息。
“林秀才!”
一声暴喝,如炸雷般在祠堂内响起。
惊堂木狠狠拍碎了案头那鎏金香炉,刹那间,沉香的灰烬与骨瓷的碎片如烟花般迸溅开来。
县尉身着官袍,迈着大步,皂靴重重碾过满地凌乱的算筹,官袍的下摆不经意间沾染上了暗褐色的尸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县尉怒目圆睁,厉声质问道:“七日之内连丧七人,你昨夜在停尸房徘徊半宿,究竟作何解释?”
林晏之喉头微动,一股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仅仅三小时之前,他还置身于中科院的实验室里,专注地调试着质谱仪,沉浸在科学的世界中。
然而此刻,他却跪在这万历二十三年的古老祠堂里,腕间的麻绳紧紧束缚着他,麻绳中混杂的稻壳碎屑,随着他的挣扎,如尖锐的刺一般刺入皮肤,那钻心的疼痛如此真实而强烈,绝不是致幻剂所能营造出的虚幻感觉。
尤其是当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墙角那铜漏,看到上面清晰地指向壬寅年时,后颈的寒毛瞬间根根竖立,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
堂外,闪电如银色的蛟龙,劈开厚重的雨幕。
刹那间,青白的电光如鬼魅般照亮了祠堂内七具排列如北斗的尸首。
死者脖颈处的环状尸斑,在这诡异的雷光映照下,泛着妖异的靛蓝色,那颜色鲜艳而夺目,仿佛是被人用精准的游标卡尺仔细丈量过间距一般,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晏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夜实验室里那管离析失败的乌头碱,当时那幽蓝的萃取液在离心机里飞速旋转,所散发出来的金属光泽,竟与眼前尸斑的色泽如出一辙。
“巳时入殓者尸斑三寸,酉时亡故者一寸半……”林晏之无意识地呢喃着,手中断裂的算筹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那些早己刻进他骨髓深处的统计学公式,此刻如同活跃的精灵,在他的神经末梢迅速重组,化作视网膜上跳动的鎏金篆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天时错序,地脉紊流,凶时锁定——寅三刻“是投毒!”
林晏之猛然发力,挣断了束缚他的麻绳。
与此同时,藏于衣襟内的绿松石吊坠滑落而出,吊坠表面的裂纹如同蠕动的蜈蚣,扭曲而狰狞。
他目光坚定,大声说道:“每日寅时三刻,有人在井中下乌头碱,剂量会随死者前日饮食咸淡而增减。”
此言一出,祠堂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县尉手中的惊堂木脱手而出,重重砸在那本泛黄的《洗冤集录》上。
书页间,一根银针悄然滑落,针尖残留的暗红血迹,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刺痛了林晏之的心。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妻子最后那个清晨,她倒在实验室冰冷地面上的身影,与此刻眼前的尸体重叠在一起。
妻子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血泊中泛着冷冷的光,那光芒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妖人!”
里正惊恐地大叫一声,慌乱中打翻了身旁的青铜灯台。
灯台骨碌碌地滚到林晏之脚边,滚烫的滚油溅落在青石板上,浇出一个扭曲的图腾,散发着刺鼻的焦味。
林晏之突然僵住,目光紧紧盯着手中的绿松石吊坠,只见吊坠裂纹的深处,正渗出如 DNA 双螺旋状的幽蓝微光,那微光闪烁不定,透着一种超越时空的神秘。
这器物本不该出现在万历年间,就像那具女尸掌心紧紧握着的稻种,本该在 2035 年才注册的转基因编号,此刻却清晰地阴刻在稻壳内侧,仿佛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就在这时,马蹄声如鼓点般,撕裂了厚重的雨幕。
与此同时,林晏之的耳畔响起了那熟悉的《青花瓷》旋律,悠扬的歌声在风雨中若隐若现。
十二匹黑马如黑色的旋风,撞碎了祠堂的南窗,琉璃瓦如锋利的刀刃般纷飞西散。
为首的女子骑在马背上,面纱被劲风猛地掀起,露出她绝美的容颜。
她眼下那颗泪痣的位置,与林晏之结婚照上妻子的泪痣分毫不差,这让林晏之的心中猛地一震。
女子腕间的绞丝银镯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地敲击出莫尔斯电码的节奏,仿佛在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息。
她手中的蟒皮鞭梢如灵动的蛇,卷起了林晏之遗落的算筹,算筹上沾着的乌头碱结晶,那独特的提纯手法,分明是他实验室的独家技艺。
“时辰到了。”
女子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带着吴侬软语特有的温柔,却又裹着蓝牙耳机特有的电流杂音。
林晏之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那萦绕在耳畔的音乐从何而来——女子颈间的麂皮项圈内侧,微型骨传导播放器正紧紧贴着喉结震动,发出那悠扬的旋律。
绿松石吊坠突然发出钧窑瓷迸裂般的脆响,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第二道刻度。
女子扬起手中的长鞭,狠狠劈开如注的雨幕。
林晏之定睛一看,看清了鞭梢银饰的纹路,那根本不是传统的祥云图案,而是用纳米精度雕刻的二维码,二维码的中心,嵌着一粒转基因稻种,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等等!”
林晏之大喊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最近的尸首,指甲用力抠进死者紧握的掌心。
在雷光的照耀下,稻种的外壳缓缓裂开,露出内壁阴刻的拉丁字母——那正是他和妻子未发表的论文编号《CRISPR - Cas9 在古 DNA 修复中的应用》,这一切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他去解开。
黑马嘶鸣着,如流星般消失在雨幕的尽头。
祠堂内,突然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绿松石吊坠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腾空而起。
吊坠裂纹里的 DNA 微光在虚空中交织、蔓延,如繁星般璀璨,最终织就了一幅神秘的星图。
星图上,某处坐标疯狂闪烁着,那坐标正是北纬 39°59,东经 116°20,正是他实验室所在的经纬度,仿佛是命运在向他发出召唤。
“文明筛选程序启动。”
一个机械的声音从星图深处传来,那声音带着粒子对撞机般的轰鸣,震得林晏之的耳膜生疼。
“命魂同频者,请证明你的资格——”林晏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大脑飞速运转。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染血的银针,在青石板上迅速刻下贝叶斯算法的核心公式。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血迹未干的符号突然扭曲变形,化作《连山易》的卦象排列,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当最后一划完成的瞬间,星图轰然炸裂,绿松石碎片如陨星般,带着呼啸的风声,刺入他的瞳孔。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林晏之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祠堂“明德惟馨”匾额上浮现出鎏金的倒计时:■■■■□(89 天 22 时 59 分)瓦当滴落的雨水中,他恍惚看见自己左眼虹膜变成了翡翠色,细密的裂纹里流淌着如星辰般璀璨的光芒,仿佛预示着一场未知的命运之旅即将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