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前,盯着余烬里的火星发呆。
纸灰被夜风卷起,打着旋飘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今晚的事让我有点心神不宁。
老头子说,没封眼的纸人容易被“东西”钻进去,但刚才的情况,真的只是“过路的”借个壳?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己经盯上了我?
铺子里弥漫着烧纸后的焦糊味儿,我皱了皱鼻子,起身去关店门。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头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像是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还带着点哽咽。
我心头一紧。
这条巷子白天都没什么人走,何况是半夜?
更诡异的是,那声音很轻,仿佛贴着地面传来,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忽远忽近。
“谁?”
我试探着问了一声。
哭声戛然而止。
巷子里没有回音,也没有脚步声,寂静得可怕。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手指摸到门框,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如果是正常人,听见我的声音,多少会有点反应,可刚才的哭声……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叫老头子,忽然——“呜……”那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离得更近,像是就蹲在门口!
我的心猛地揪紧,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夜风吹过,带起一丝冰凉的寒意。
我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衣角擦过地面。
我咬了咬牙,猛地探头往外一看——空无一人。
但地上却多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从门口一路延伸进黑暗的巷子深处,像是有人拖着湿透的衣服走过,留下的水迹。
我后背发凉。
这大半夜的,哪来的湿衣服?
更别说……刚才的哭声明明就在门口,可这地上的水渍,却是朝着远处延伸的。
“东西……走了?”
我刚生出这个念头,头顶的风铃忽然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我猛地抬头。
风铃是老头子挂的,他说,铺子里若有不干净的东西,风铃会响。
可现在,外面没有风,巷子里也没人——我手心冒汗,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铺子里的香炉突然“噗”地熄了!
刹那间,屋里陷入彻底的黑暗。
我的心脏狠狠一跳,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纸人堆里挪动。
“谁在那?!”
我猛地转身。
昏暗中,纸人整整齐齐地站在墙角,脸上没有五官,影子被烛光拉得老长。
可在它们之中……似乎多了一个“人”!
那东西身上湿漉漉的,正缓缓地挤进纸人堆里,像是在藏匿自己的存在。
冷汗顺着我的脖子滑下去,我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它就彻底混进纸人里,分不清了。
“啪——”一根火柴忽然在我身后亮起,照出老头子满是皱纹的脸。
他叼着烟,眼神阴沉,盯着那堆纸人。
“滚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冷意。
角落里的那东西微微一僵,紧接着,纸人群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张破纸摩擦在一起。
我看得心惊肉跳。
老头子没有再说话,而是掏出一张叠好的黄符,抬手往那纸人群里一丢。
符纸在半空中自行燃烧,金色的火光映照着纸人的轮廓。
那“湿漉漉的影子”猛地从纸人堆里窜了出来,像是被逼急了,沿着墙角迅速退到门口。
可它刚退到门口,风铃便猛地响了起来,***清脆,但这次,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回音,仿佛整个屋子里都被共鸣了。
老头子眯起眼:“你跑不掉。”
他语气平淡,却像是在宣判。
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沾着朱砂的糯米,猛地朝门口洒去!
“滋啦——”那团黑影骤然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火燎到一样,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叫。
门外的水渍忽然疯狂地往外扩散,仿佛它要挣脱束缚逃跑,可糯米一落地,那东西的影子瞬间模糊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风铃停了,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我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老头子哼了一声,转身看向我:“愣着干啥?
还不去烧纸?”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一叠黄纸,拿起火折子点燃,火光映着老头子的脸,看不出是喜是怒。
“刚才……是什么东西?”
我忍不住问道。
老头子弹了弹烟灰,淡淡道:“水鬼。”
我倒吸一口凉气:“水鬼?
可我们这附近哪来的河?”
“河?”
老头子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水鬼只在河里?
淹死的地方,哪都能有。”
他拍了拍手,慢悠悠地往后堂走去,留下一句让我彻夜难眠的话——“有时候,地上的水渍,比鬼影更要命。”
那晚之后,我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老头子不说,我也没敢再问。
但从那之后,铺子里总透着一股子阴冷劲儿,哪怕白天大太阳,屋里都阴森森的。
更怪的是,那些没封眼的纸人,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头子照旧忙他的生意,该扎纸人扎纸人,该送殡送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心里清楚,那晚的水鬼绝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而这诡异的感觉,在第三天晚上达到了顶点。
——半夜,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忽然——“咯吱。”
院子里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
我心头一紧,猛地睁眼,侧耳倾听。
“咯吱……咯吱……”那声音极轻,就像是有人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缓慢地挪动。
可这大半夜的,老头子睡觉从不出声,我也没听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难道是——我翻身坐起,正要下床,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地面。
紧接着——“哗啦——”一个纸人倒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
纸人?
倒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窗户。
月光洒进屋里,院子里的纸人隐隐绰绰地站着,一排又一排,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可就在其中,有一个纸人歪倒在地,正对着我的房门。
我咽了咽口水,竖起耳朵,试图听出外面有什么动静。
“沙沙……”又是那个声音,像是布料摩擦地面,又像是有人用脚尖缓慢地拖行。
这次,它就在门口。
我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门缝。
片刻后,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咚……咚……”一下,两下,缓慢而沉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指关节敲门,但力道极轻,仿佛生怕惊醒屋里的人。
我头皮瞬间发麻。
这不是老头子。
他敲门一向首接,从不拖泥带水。
那么,门外的……是谁?
我捏紧拳头,心脏狂跳,盯着门口不敢动弹。
“咚……咚……”那敲门声又响了一次,随即,门缝下忽然探进来一个影子。
细长的、歪歪扭扭的影子,像是人的手指,却不太像正常的形状。
它在地上缓缓挪动,指节一点点弯曲,仿佛在试探什么,或者……想要爬进来。
我浑身汗毛炸起,猛地抄起枕头下的木尺,翻身跃下床,一把推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纸人整整齐齐地站着,唯独那个倒下的,依然歪倒在地,像是有人推了一下。
我西下环顾,确认没有人,正要松口气,忽然瞥见——那倒下的纸人,脑袋……歪了一下!
我全身瞬间僵住。
下一秒,那纸人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样,慢慢地坐了起来!
它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我,头歪着,空荡荡的眼眶对着我,仿佛在“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刚想后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老头子的声音——“别动。”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死死盯着那纸人,一动不敢动。
老头子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嘴里叼着烟,一眼扫过院子,忽然冷笑了一声。
“哼,果然是个作祟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张黄符,随手一抖,啪地一声贴在纸人的额头上。
“滋——”黄符瞬间燃起一道细微的火光,那纸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僵在原地,随即,整张纸皮迅速萎缩、泛黑,最后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碎纸灰。
我目瞪口呆。
老头子掸了掸烟灰,斜睨了我一眼:“傻站着干嘛?
回屋睡觉。”
我回过神,咽了口唾沫,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这到底是什么?”
老头子看了眼地上的纸灰,皱起眉头,沉声道:“纸人作祟。”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它们,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我心里一沉。
“盯上?
是……那天晚上的水鬼?”
老头子摇了摇头,眼神幽深:“水鬼只不过是个小角色,那天晚上来的东西,或许没那么简单……”他低头踩灭了烟头,转身朝后堂走去,留下一句让我彻夜难眠的话——“你小子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这事儿,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