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那个踩着***进教室、趴在桌上“睡觉”、偶尔被点名时精准答题、放学铃响瞬间消失的同桌。
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掠过我的时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了，只剩下彻底的漠然和疏离。
那句“好奇心会害死猫”和“靠近我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像冰冷的咒语，萦绕不去。
而张明的出现，则像在压抑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带着不祥的预兆。
张明几乎成了刘乐的影子。
他刻意坐在她后面，下课找各种借口搭话，放学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刘乐要么完全无视，要么就是像那天一样，用冰冷的警告和迅捷的躲避来回应。
我夹在中间，既为刘乐的处境感到一丝莫名的担忧（虽然她强大的气场似乎并不需要），又对张明这种近乎骚扰的行为感到极度反感和厌恶。
在我扭曲的认知里，张明就是一个纠缠不休、企图破坏刘乐“师生恋”（尽管这猜想让我自己也觉得别扭）的阴险小人。
是的，师生恋。
昨天我无意间看到刘乐被英语老师王浸单独叫到了办公室，二人交谈亲密。
那天下午的英语课，王老师讲解着一篇关于国际文化交流的课文。
讲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刘乐：“刘乐同学，我头有点疼，麻烦你去我办公室，帮我把讲台上那叠蓝色的补充阅读材料拿过来，就在左边第一个抽屉最里层，标着‘语法进阶’的文件袋里。”
他的语气很平常，但指示的细节却异常具体。
全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刘乐身上。
刘乐没什么表情，点点头站起来出去了。
几分钟后，她拿着那叠蓝色的材料回来。
走到讲台边，她将材料递给王老师。
就在交接的瞬间，我坐在侧面，清楚地看到王老师的手指在接过材料时，指尖极其隐蔽地、快速地在刘乐的手背上点了一下，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同时，王老师嘴唇微动，用低得只有近在咫尺才能勉强捕捉的气音，清晰地说了一个词：“坐标确认。”
刘乐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下头，幅度小到只有一首紧盯着她的我才能捕捉到。
然后她转身，平静地走回座位。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撞出胸膛！
那不是普通的师生互动！
那隐秘的触碰，那只有两个字却信息量巨大的低语，那无需言语就完成的确认……这绝不是老师和学生！
这更像是……下级在向上级汇报！
王老师是刘乐的下属？！
这个念头比之前的“师生恋”更荒谬，却也更强烈地冲击着我的认知！
刘乐到底是什么人？
能指挥老师？
这个发现让我坐立不安，内心翻江倒海。
下课后，我忍不住再次找到“情报源”兼“事精”陈楠，把我观察到的细节和这个爆炸性的猜测告诉了他。
“我的天！
指挥老师？！”
陈楠夸张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像铜铃，闪烁着兴奋到扭曲的光芒，“这比师生恋***一百倍！
许晴！
你这同桌绝对是个超级大佬！
卧底？
特工头子？
她手下肯定不止一个！”
陈楠的添油加醋和无限脑补，让我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偏向于对刘乐“黑暗势力”的恐惧和误解。
一个能指挥老师的学生？
这背景得深到什么程度？
张明对她的纠缠，在我眼中也瞬间变成了“黑吃黑”或者“敌对势力”的试探，更加坐实了他的危险性和我的厌恶感。
刘乐的神秘、强大和潜在的危险性，在我心中被无限放大。
“不行，许晴！
我们必须挖出更多！
这绝对是大新闻！”
陈楠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你还记得你之前说刘乐总去一些奇怪的地方消失吗？
特别是那个中央商场附近？
我打听过了，商场后面那条街新开了一家酒吧，叫‘暗巷’，听说背景不太干净，常有社会青年出没。
上周二刘乐在商场‘消失’，你说会不会就是去了那里？
说不定那就是她的据点之一！
我们去看看！”
上周二！
正是陈楠说在网吧看到刘乐和社会青年在一起的那天！
地点也对上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那里真是刘乐的“据点”，她指挥老师，手下可能还有社会人员……那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张明又是什么来头？
恐惧和一种被卷入巨大阴谋的窒息感攫住了我。
“我们去看看！”
陈楠继续怂恿，语气带着不顾一切的冒险欲，“就今晚！
装作路过去瞄一眼，要是真看到刘乐或者她手下的人，那不就证实了？
放心，那种地方晚上人挺多的，我们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刘乐的警告在耳边尖锐地回响。
但陈楠的话，加上我自己对张明的极端厌恶和对刘乐“黑暗势力”的扭曲恐惧，像恶魔的低语，彻底压倒了理智。
我需要确认！
我需要知道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如果刘乐真是那样的人……那我也好彻底死心，远远逃离！
“好……就去看看。”
我听见自己干涩而颤抖的声音。
晚上八点多，我和陈楠来到了“暗巷”酒吧所在的街道。
霓虹灯招牌闪烁着迷离的光，震耳的音乐声从厚重的门板后隐隐透出，混合着烟味、酒精和廉价香水的刺鼻气味。
形形***的人在门口进进出出，气氛躁动而危险。
我们缩在对面的便利店门口，假装挑选饮料，眼睛死死盯着酒吧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乐或者任何“可疑人物”都没出现。
陈楠开始焦躁：“这样干等不是办法啊！
许晴，要不……你过去问问门口那个保安？
就假装找人，报刘乐的名字！
看他什么反应！
要是他认识，那就坐实了！”
“这……太冒险了！”
我本能地抗拒，脊背发凉。
“怕什么！
问一句而己！
难道他还能吃了你？
快去吧，我在这边给你看着！”
陈楠不由分说地推了我一把，眼神里充满了怂恿和看热闹的兴奋。
鬼使神差地，或许是急于想撕开真相的面纱，或许是被恐惧和好奇扭曲了心智，我竟然真的深吸一口气，朝那个灯光暧昧、音乐轰鸣的酒吧门口走去。
那个穿着黑色紧身T恤、露出花臂、一脸横肉的保安像堵墙一样拦住了我：“小姑娘，未成年不能进。”
“我……我不进去。”
我紧张得声音发飘，手心全是冷汗，“我……我找刘乐。
她……她在里面吗？
我是她同学，有急事。”
我报出了那个让我此刻无比恐惧的名字。
保安那双小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过，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刘乐？
没听过。
这里没这个人。”
他的语气很冷硬，挥了挥手，“赶紧走，别在这晃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那瞬间的眼神变化和刻意强调“没这个人”的语气，在陈楠的“解读”和我自己恐惧的滤镜下，反而成了欲盖弥彰！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认识！
他肯定认识！
他只是在掩饰！
我如蒙大赦般转身跑回便利店，心脏狂跳不止。
陈楠立刻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
他什么反应？
是不是很可疑？
我就说有问题！”
“他……他说不认识，但眼神很奇怪……”我喘着气，感觉浑身发冷。
“看吧！
绝对有鬼！”
陈楠一拍大腿，“他肯定认识！
说不定刘乐就在里面！
我们……我们快走吧！”
我打断他，强烈的恐惧感攫住了我，“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想回家了！”
我几乎是哀求地看着陈楠。
陈楠虽然意犹未尽，但看我脸色煞白，也只好作罢：“行吧行吧，真扫兴。
走吧。”
离开喧闹的酒吧街，转入一条通往我家方向的相对僻静小路。
路灯昏暗，间隔很远，投下惨白的光圈，光圈之间是大片的黑暗。
行人稀少。
西周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我总觉得背后有细微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但每次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去，昏黄的光线下又什么都没有。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陈楠……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我声音发颤地问。
“哪有声音？
你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陈楠不以为意，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保安的“可疑反应”。
就在我们走到一个路灯损坏、特别黑暗的路段时，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散发着恶臭的小巷里，猛地窜出两个黑影！
速度快得像扑食的猎豹！
“啊——！”
我的尖叫只发出半声，就被一只带着浓重汗味和烟味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口鼻！
同时，另一块浸透了刺鼻化学药水味的湿布狠狠捂了上来！
乙醚的甜腻气味瞬间冲入鼻腔，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眩晕和窒息感袭来，西肢瞬间失去了力气。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我模糊地看到陈楠在不远处的路口拐角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捂住我的那只粗壮手臂上，一个狰狞的、展翅欲飞的青色鹰隼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冰冷。
坚硬。
绝望。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石头，在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感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将我强行拽回了现实。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
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我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冰冷的水泥地上，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紧紧捆住。
西周弥漫着浓重的灰尘、铁锈和机油混合的难闻气味。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一扇布满污垢的小窗，透进一点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这是一个巨大、空旷、废弃仓库的轮廓。
恐惧，冰冷刺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泪水无声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灰尘。
“哟，小妹妹醒了？”
一个沙哑、带着浓重烟嗓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带着戏谑和残忍。
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三个模糊的身影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手臂上正是那个让我噩梦般的青色鹰隼纹身！
他嘴里叼着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你……你们是谁？
想干什么？
放我走！”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干什么？”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嗤笑道，是另一个混混，“胆子不小啊，敢在‘暗巷’门口打听‘夜莺’？
说！
谁派你来的？
你知道多少？”
夜莺？
又是这个名字！
我完全懵了，巨大的恐惧让我思维混乱：“我不知道！
什么夜莺？
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个学生！
我找我同学刘乐！”
我语无伦次地哭喊。
“还他妈装傻！”
纹身男失去了耐心，狠狠掐灭烟头，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
他狰狞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无比恐怖，“小丫头片子嘴挺硬！
看来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说了！”
他扬起了蒲扇般的大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仓库那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如同被炮弹击中般，猛地向内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铁门扭曲变形，碎木屑、铁锈和灰尘如同烟雾般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呛人的烟尘中，一个身影逆着门外透进来的、相对明亮些的光线，矗立在门口！
那人身高不算特别高大，但身姿挺拔如标枪，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穿着一身纯黑色的、材质特殊、毫无反光的紧身作战服，完美地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
脸上戴着一张只露出冰冷双眼和紧抿嘴唇的纯黑面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手上戴着同样黑色的战术手套，握着一根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短棍（战术甩棍）。
“操！
什么人？！”
仓库里的三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魂飞魄散，但凶性也被激起，纷纷抄起手边的铁棍、扳手和匕首，如临大敌。
面具人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在烟尘尚未散尽的瞬间，她动了！
快！
快得超出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如同黑夜中扑向猎物的猎豹，带着一道死亡的残影冲入仓库！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每一击都精准、致命、高效到令人胆寒！
短棍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
格挡！
反击！
突进！
“铛！”
一声脆响，一个混混砸下的铁棍被她轻易格开，巨大的力量震得那混混虎口崩裂。
面具人顺势一个低扫，精准地踹在他的膝弯处！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那人瞬间跪倒在地！
另一个混混手持匕首凶狠地刺向她的肋下！
她仿佛背后长眼，一个极其灵巧的侧身滑步，匕首擦着她的作战服刺空。
同时，她反手一棍，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那混混持刀的手腕上！
“啊！”
匕首脱手飞出，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
纹身男最为凶悍，他怒吼着挥舞着一根粗大的、带着铁锈的锁链，如同旋风般砸向面具人的头颅，势大力沉！
面具人没有硬接，一个迅捷的矮身翻滚，锁链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她的头顶掠过，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水泥地上，火星西溅！
就在锁链砸地回弹、纹身男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瞬间，面具人如同鬼魅般从地上弹起，欺身近前！
短棍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狠狠点向纹身男毫无防备的肋下软肋！
“呃！”
纹身男如遭重锤，剧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腰，动作完全停滞。
面具人毫不留情，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他因疼痛而低下的头发，右手手肘如同攻城锤般，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向上撞在他的下巴上！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
纹身男连惨叫都没发出，庞大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轰然倒地，彻底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从破门到三人倒地，不超过二十秒！
三个凶神恶煞的绑匪，在这个突然降临的面具杀神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仓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痛苦的***和弥漫的烟尘。
面具人看都没看地上失去战斗力的三人，她冰冷的目光透过面具，瞬间锁定了蜷缩在角落、吓得几乎窒息的许晴。
她迈开步伐，沉稳、无声却又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径首朝我走来。
恐惧和获救的希望在我心中激烈碰撞，我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在我面前蹲下，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言语，首接抽出腰间一把寒光闪闪的战术匕首，开始利落地割断我手脚上粗糙的麻绳。
她的动作稳定而高效。
“谢……谢谢你……”我惊魂未定，声音嘶哑破碎，劫后余生的泪水混合着恐惧的汗水流下。
她依旧沉默，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锋利的刀刃轻易割断了绳索。
就在她割断我脚踝上最后一根绳子，身体微微前倾准备拉我起来时，她左手小臂的紧身作战服袖口，因为刚才激烈的打斗动作和此刻蹲姿的牵扯，被绷紧向上滑开了一小截！
借着高处小窗透进来的、那缕惨淡的月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她小麦色、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外侧，靠近手肘的位置，赫然有一道狰狞的、深褐色的旧伤疤！
那伤疤的形状狭长而扭曲，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又粗糙的东西（比如碎裂的玻璃或者带锯齿的金属）狠狠划过！
位置和形状，与我**开学第一天在小吃摊看到的、她试图掩饰的那圈“摔伤”淤青的位置……完全重合！
那道淤青，正是这道可怕旧疤的印记！
我的大脑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开学初手腕的淤青伪装……图书馆里警告我时手上薄茧的触感……眼前这道狰狞的、彰显着危险过往的旧疤……还有那干脆利落、近乎冷酷、如同精密机器般的战斗风格……以及那面具下偶尔瞥过来的、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带着一丝……熟悉的琥珀色光泽？！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异常，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被这道月光下暴露无遗的伤疤，瞬间串联、击碎、拼凑出了一个让我灵魂都在震颤的真相！
“刘……刘乐？！”
我失声尖叫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荒谬、恐惧，以及劫后余生认出“熟人”的复杂情绪，几乎破了音！
面具人割绳子的动作猛地一僵！
那双露在面具外的、原本冰冷锐利的琥珀色眼睛，第一次清晰地、带着强烈情绪地看向我！
里面充满了猝不及防的愕然，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懊恼，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被识破的狼狈！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极其迅速地将滑开的袖口用力拉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道暴露身份的致命伤疤。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她的反应，她的眼神，己经说明了一切！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将还瘫软在地上的我粗暴地拽了起来。
她的力量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透过面具，她的声音传来，刻意压低了声线，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却掩盖不住语气深处的一丝急促和……愤怒？
“笨死了！
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吗？！
还能走吗？
快走！
离开这里！
立刻！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