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捡”到一只小可怜
我避开了弟子们常去的几处灵草密集地，转而往更深处走了些。
那里灵气更寡，灵草也多是些寻常品种，但胜在人少，不易引人注意。
我正低头寻找着一种名为“清目草”的低阶灵草——那东西对修复神识略有裨益，或许能在我修炼时派上用场——忽听得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夹杂着少年人粗重的喘息和……几声恶毒的笑骂。
“哼，一个没爹没娘的野种，也配跟我们抢灵草？”
“就是！
看他那穷酸样，怕是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吧？”
“打他！
让他知道后山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伴随着叫骂声，是拳脚落在肉身上的闷响，以及那少年人强忍着痛楚、却忍不住溢出的呜咽。
我眉头微蹙。
修仙界弱肉强食，同门之间的争斗也并不罕见，但如此欺凌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西岁的少年，未免有些过了。
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我如今自身难保，还是低调行事为妙。
可脚步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声音来源走去。
或许是前世见惯了宗门内的虚伪与背叛，反而对这种***裸的欺凌生出了一丝本能的反感。
拨开半人高的荆棘，眼前的景象让我瞳孔微缩。
一个少年蜷缩在泥泞的地上，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他看起来十分瘦小，骨骼纤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几处明显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而他面前，站着三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年纪稍长，修为约莫在炼气五层到七层之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恶意。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抬脚，作势又要往那少年身上踹去。
“住手。”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瞬间让那几个少年的动作僵住。
他们愕然地转过头，看到是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有惊讶，有不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哦？
这不是‘废人’沈师姐吗？”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嗤笑道，“怎么，灵根废了，还有闲心管闲事？”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目光落在地上那少年身上。
他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原本因痛苦而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漆黑的瞳孔里，盛满了痛楚和屈辱，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丝近乎执拗的倔强，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哪怕奄奄一息，也不肯轻易示弱。
不知为何，看到这双眼睛，我脑海里忽然闪过前世陆辰的脸。
那时的陆辰，也是这般看似纯良无害，眼底却藏着不为人知的野心。
心口猛地一刺，前世被背叛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灵魂深处。
我压下那瞬间的恍惚，目光重新变得冷冽。
我看向那三个内门弟子，语气平淡无波：“他，我带走了。”
“带走？”
高个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清辞，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也敢管我们的事？
这野种是我们先找到的，想带走他，问过我们了吗？”
他说着，便狞笑着朝我走来，似乎想给我一个教训。
我眼神一寒。
虽然我如今修为大跌，但前世元婴期的战斗本能尚在，岂是几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能轻易挑衅的？
就在那高个少年的手即将碰到我肩膀的瞬间，我身形微侧，看似随意地一抬手，指尖精准地戳中了他手腕上的一处麻筋。
“啊！”
高个少年痛呼一声，手臂瞬间失去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
另外两个少年见状，脸色大变，立刻祭出了手中的法器，警惕地看着我。
“你……你敢动手？！”
尖嘴少年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平淡：“我再说一遍，他，我带走了。
你们，想试试吗？”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带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那是前世作为长老，常年面对强敌磨砺出的气势，纵然如今修为低下，也绝非这几个炼气期的弟子能承受的。
三人被我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尤其是那高个少年，捂着手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显然没想到，一个灵根受损的“废人”，竟然还有如此气势，甚至能轻易制住炼气七层的同门。
“我们走！”
高个少年咬了咬牙，知道讨不到好，狠狠瞪了我和地上的少年一眼，带着另外两人悻悻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我目前能调动的所有灵力，若他们真的联手攻击，我恐怕难以招架。
我走到那少年面前，蹲下身。
他警惕地看着我，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戒备，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下一次攻击。
“还能站起来吗？”
我问道，声音尽量放得温和一些。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我叹了口气。
这孩子，防备心太重了。
“我不会伤害你。”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刚才那些人，以后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依旧沉默，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怀疑的神色少了些许。
我不再多言，伸出手，想要扶他起来。
我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臂，他便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看来是被欺负怕了。
我没有强求，而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小瓶普通的金疮药——这还是我作为内门弟子时剩下的最后一点存货。
我打开瓶塞，递到他面前：“擦擦药吧，不然伤口容易感染。”
他看着我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我，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药瓶。
他的手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谢谢……”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会被他们欺负？”
他低着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我……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野种’……”没有名字？
我心中微恻。
看来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知怎么进了青云宗，却因为没有背景和靠山，成了别人欺凌的对象。
这让我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我虽然有师尊庇护，但初入宗门时，也并非一帆风顺，受过的冷眼和排挤并不少。
只是那时的我，有天赋，有师尊，有目标，所以能够咬牙挺过来。
可眼前这个少年，他一无所有。
看着他那瘦小的身躯，和那双虽倔强却难掩脆弱的眼睛，我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前世，我错信了陆辰，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若能遇到一个真正值得培养的弟子，或许……也未尝不可？
而且，这孩子的眼神里，那股不肯屈服的韧劲，让我莫名地欣赏。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忽然开口道。
少年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跟……跟着你？”
“嗯。”
我点点头，“我叫沈清辞，是青云宗的内门弟子。
你若不嫌弃，以后就做我的弟子吧。
我会给你取个名字，教你修炼，至少，不会再让别人轻易欺负你。”
少年怔怔地看着我，眼圈突然就红了。
那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中竟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罢了，就当是……捡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吧。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只看似柔弱可怜的“小可怜”，日后会变成怎样一副让我又爱又恨、茶里茶气的模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我伸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再躲避。
我轻轻将他扶起来，他的身体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从今天起，你就叫墨玄尘吧。”
我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缓缓说道，“玄者，深远也；尘者，凡俗也。
愿你日后能勘破凡尘，一飞冲天。”
墨玄尘……少年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抬起头，看向我，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带着孺慕和依赖的光芒。
“师……师尊……”他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郑重。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也好。
这一世，我的仙途，似乎从捡到这个小可怜开始，便注定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孤寂了。
而我掌心下的空间，似乎也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出现，悄然发生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