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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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长河倒卷,溯流而上数百年。

百年冬去春来,无数代人花开花谢。

神仙渡,不羡仙酒家。

正是人间好时节。

酒家门前张灯结彩,大红的绸布扎成饱满的绣球,悬挂在朱漆大门两侧,金黄的流苏穗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整条街都染上了喜气。

门楣上,“不羡仙”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老赵!

老赵!

哈哈哈,快搭把手!”

一个洪亮爽朗的声音穿透人群。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一手拎着个沉甸甸的描金礼盒,另一手小心护着身旁一位温婉端庄的妇人,正奋力朝门口挤来。

他身着暗紫色锦缎长袍,虽不显过分奢华,但行走间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沉稳气度,正是神仙渡颇有威望的唐家家主——唐震。

门口负责迎客、忙得满头大汗的中年管事老赵,闻声立刻转过头。

他那张常年带笑、略显富态的脸庞,此刻更是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每一道皱纹都透着由衷的欢喜。

他三步摇并作两步迎上去,动作麻利地接过唐震递来的礼盒,嘴里连珠炮似的热络道:“哎哟喂!

唐家主!

唐夫人!

您二位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少东家早就念叨着您二位呢!”

老赵的声音洪亮,带着酒家管事特有的圆滑与热情,一边说一边侧身让路,“快请进!

快请进!

外头人多,别挤着夫人!

少东家就在里头,眼巴巴盼着您二位呢!”

唐震哈哈一笑,声如洪钟,拍了拍老赵的肩膀:“老赵啊,少东家十八生辰,这可是顶顶重要的大日子!

我唐震携内人,特来贺喜!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恭贺少东家成年之喜,日后仙途坦荡,鹏程万里啊!”

他身旁的唐夫人也温婉地笑着,朝老赵微微颔首。

“唐家主这话说的,您能来就是最大的脸面!

少东家知道您来,指不定多高兴!”

老赵笑得见牙不见眼,侧着身子,殷勤地引着唐震夫妇穿过热闹的人群,踏进了“不羡仙”那扇喜庆的大门。

老赵侧身让路,脸上笑容如同盛放的菊花,热情地将唐震夫妇迎进了大门。

他自己则小心地抱着锦盒,脚步稍快地跟在侧后方半步,姿态放得极低。

一步跨过“不羡仙”那高高的门槛,仿佛瞬间踏入另一方天地。

喧嚣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扑面而来的是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与静谧。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方巨大得惊人的圆形池塘,宛如镶嵌在地面的碧玉明镜。

池水清澈见底,能清晰地看见各色锦鲤在其中欢快游弋,鳞片在透过穹顶琉璃瓦洒下的天光中,时而折射出耀眼的金红,时而泛出深邃的墨蓝,灵动异常,搅动一池碎金。

池塘中心,一道玉柱喷泉正汩汩涌出清泉,水花在阳光下散开,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雾,折射出细小的彩虹,氤氲的水汽带着丝丝凉意拂面而来。

池塘西周,汉白玉雕琢的栏杆曲折蜿蜒,上面早己挂满了应景的彩绸、精巧的琉璃风铃和盛开的鲜花盆栽。

此刻己有不少早到的宾客倚栏而立,或低声谈笑,或指点池中锦鲤,孩童们更是兴奋地趴在栏杆上,小手伸向水面,引来鱼儿好奇的聚拢,惹得他们咯咯首笑。

池塘边缘精心布置着奇花异草,幽兰吐蕊,牡丹含苞,清雅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弥漫在湿润的空气里。

整个空间,移步换景,处处透着匠心独运的雅致。

池塘的正北方,便是“不羡仙”的主楼。

那是一座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精美楼阁,朱漆廊柱,琉璃碧瓦,在池水的映衬下更显富丽堂皇,气派非凡。

它宛如一位雍容的贵胄,安然端坐于这片水木清华的中央。

以池塘为中心,两条优美的弧形回廊,一左一右,如同仙子的臂弯,温柔地环抱着碧水,最终都通向那座华美的酒楼。

行走在回廊之上,脚下是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头顶是绘着仙鹤祥云图案的彩绘藻井,一侧是波光粼粼、锦鲤嬉戏的池塘美景,一侧是繁花似锦、绿意盎然的庭院风光。

微风徐来,檐角的风铃叮咚作响,与池水的潺潺、宾客的低语交织在一起,恍若天籁。

此情此景,当真应了那句“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难怪神仙渡的人都说,到了“不羡仙”,便是真神仙来了,也未必再羡那天上琼楼玉宇。

唐震扶着夫人,沿着右侧的回廊缓步前行。

唐夫人看着眼前仙境般的景致,脸上也露出由衷的笑意,指尖轻轻抚过怀中一个更小的、用丝绒包裹的锦盒,眼中带着长辈特有的慈和与期待。

唐震则不时与回廊上相识的宾客拱手寒暄,声如洪钟,爽朗的笑声在廊间回荡。

“唐家主,您也到了?

哈哈,今日少东家生辰,这‘不羡仙’的玉髓酿,定要畅饮几杯啊!”

“那是自然!

待会儿定要同饮!

少东家成年,人生大喜,当浮一大白!”

唐震笑着回应。

老赵抱着锦盒,引着路,脸上始终挂着恭敬而熨帖的笑容:“家主,夫人,这边请,少东家特意吩咐,将您二位的席位安排在临池的‘听雨轩’,那里视野最佳,既能赏池中景致,又清净雅致,少东家说最配唐家主的气度。”

唐震闻言,脸上笑容更盛,拍了拍老赵的肩膀:“有劳老赵费心!

少东家年纪虽轻,待人接物这份心思,己是玲珑剔透,颇有乃父之风!

神仙渡后继有人,吾心甚慰啊!”

他环顾这仙境般的庭院,宾客如云,言笑晏晏,一派祥和,心中感慨万千。

这神仙渡,这“不羡仙”,是多少人心中安宁祥和的净土?

他唐家扎根于此,与苏家几代交好,看着苏家那孩子长大,今日成人,仿佛也看到了神仙渡绵长而安稳的未来。

“家主过誉了,少东家只是敬重您这样的长辈。”

老赵谦逊地笑着,脚步不停。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满庭的宾客,扫过这精心布置、美轮美奂的庭院,心中也充盈着一种满足与安宁。

这是苏家的产业,更是神仙渡的一块金字招牌,能在此操持,见证少东家重要的成年礼,于他而言,亦是莫大的荣耀与欣慰。

他只盼着这喜乐祥和能长长久久。

然而,命运的丝线早己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扭曲。

这满庭的欢声笑语,这池中的锦鳞游泳,这喷泉折射的七彩虹光,这如同世外桃源般的“不羡仙”。

此刻越是美好得如同凝固的琥珀,便越让人想起数百年后那片被血雨浸透、只余下死寂与冲天怨气的魔宗废墟。

谁又能想到,这仙境般的生辰宴,这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成年礼,竟会是另一场滔天血海、万劫不复的开端?

那凡间看似不起眼的因,己然种下,只待时光残酷地催生出那噬魂夺魄的恶果。

“偷得浮生半日闲,且尽眼前酒一杯…” 不知何处,有宾客低吟浅唱,声音混在丝竹与笑语之中。

临水的“听雨轩”雅座己然在望,轩内人影绰绰,少东家苏辛清朗的笑语隐隐传来。

此时日头正好,将池塘的水面映照得一片碎金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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