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钢笔的手在发抖,墨迹在纸面上洇开一团污渍。这是姐姐的日记本。
封皮上的烫金玫瑰已经褪色,纸张泛黄卷边,却还残留着她惯用的茉莉香水味。
我轻轻翻到最后一页,2013年7月15日的字迹突然变得潦草:"他们来了!
301病房的监控线路有问题,我必须......"戛然而止的句子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姐姐值完夜班后遭遇车祸,交警说刹车痕足足有五十米长。
窗外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血色光斑,我打开手机电筒凑近纸页。泛黄的纤维纹路间,
隐约浮现蓝色荧光——是姐姐用医院的特殊显影笔写的密文。"小满,当你看到这些字时,
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猛地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密密麻麻的化学式在幽光中浮现,
肾上腺素、多巴胺、5-羟色胺......所有神经递质的分子结构都被打乱重组,
组成一个诡异的环状图谱。楼道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迅速合上日记塞进帆布包,
白大褂衣角扫过值班室门框。凌晨两点的住院部走廊空无一人,
只有电子时钟在护士站泛着绿光。37床的呼叫铃突兀响起,尖锐的蜂鸣刺破死寂。"来了。
"我抓起血压计往病房走,橡胶鞋底在地胶上发出黏腻的声响。消毒水味里混着铁锈味,
越靠近37床越浓重。推开虚掩的房门时,金属门把手上沾着湿冷的黏液。
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的滴答声,病床上却没有人。冷汗顺着脊柱往下滑,
我后退时撞到移动护理车,碘伏瓶子滚落在地。幽蓝的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
照见床头柜上一支注射器,针尖还悬着半滴透明液体。"林护士?"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我差点尖叫出声。转身时撞进一片松木香里,男人黑色高定西装上别着铂金胸针,
在暗处流转冷光。他抬手扶住我手肘的瞬间,我摸到他虎口处的枪茧。"顾先生?
"我认出这是上个月来医院视察的投资人。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迷彩服的男人,
其中一人左耳戴着军用级骨传导耳机。"这么晚还在查房?
"顾承洲的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我腕间,那里别着住院医师的电子腕带。他目光扫过空病床,
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看来需要加强安保系统了。"我后退半步,帆布包带子突然断裂。
日记本啪嗒掉在地上,翻到画着化学结构图的那页。顾承洲弯腰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皮质手套捏住书页时发出脆响。"有意思的涂鸦。"他将日记本递还给我,
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的琥珀,"林小姐对神经科学也有研究?"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晃过窗户。再回头时,顾承洲一行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病房门无声晃动。
我蹲下身捡拾散落的纸页,发现那张化学结构图不见了。晨光刺破云层时,
我站在医院档案室里,指尖扫过积灰的档案盒。2013年7月的值班表显示,
姐姐出事前三天,确实负责过301病房的患者——一个名叫"零号"的特殊病例。
"又在查你姐姐的事?"档案室管理员突然出声,把我惊得撞到铁架。
这个总是戴着老花镜的驼背老头,
此刻浑浊的眼球里闪着异样的光:"当年那个病房......"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我冲过去扶住他下滑的身体,触手一片湿冷。
暗红的血正从他白大褂后襟渗出来,
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符号——和日记本上那个环状图谱一模一样。
我颤抖的手指按在管理员脖颈处,黏腻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滴。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
我抓起沾血的圆珠笔,在他染血的白大褂内衬画下那个环状符号。"这里!
"保安的吼声在走廊炸响。趁着混乱,我闪身钻进消防通道。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科室群里弹出紧急通知:"第三档案室突发心梗病例,请勿靠近等待安保处理。
"配图里打了马赛克的地面,血迹形状被完美掩饰。太平间冷气扑面而来时,
我才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幽绿的应急灯下,不锈钢柜门泛着寒光,
手机屏幕照亮2013年的铭牌。当指尖触到标注"林初夏"的抽屉时,
金属锁孔里突然渗出暗蓝色黏液。"姐姐......"我用力拽动把手,
锁舌发出腐朽的吱呀声。空荡荡的停尸格里只有件染血护士服,
胸牌照片被锐器划得支离破碎。但衣领内侧的暗袋鼓起棱角——是半张烧焦的工作证。
国安局特聘顾问的烫金字在手机光下忽明忽暗,证件照上的姐姐穿着我从没见过的黑色制服。
阴影中突然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啪地合上停尸格。顾承洲的气息混着硝烟味笼下来,
他单手撑在柜门上将我困在方寸之间,另一只手捏着个透明证物袋,
里面正是消失的化学结构图。"林小姐的夜游症挺特别。"他低头时,
领带夹上的微型摄像头红光闪烁,"想知道你三年前为什么昏迷三个月吗?
"他忽然扯开我的衣领,拇指按在锁骨下方的疤痕上。
那道我始终以为是阑尾炎手术留下的痕迹,此刻在冷光下蜿蜒如蛇蜕。警报声由远及近,
顾承洲突然揽住我的腰撞开备用通道。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
我看到追兵手臂上的蛇形纹身在月光下泛青。他抱着我坠入通风井时,
我咬破了他浸血的衬衫领口——铁锈味里混着熟悉的神经阻断剂甜香。我们在下水道里狂奔,
顾承洲的西装外套裹着腐臭的污水。当他拧开应急照明棒时,荧光里浮现出满墙血字,
那些扭曲的化学式与我锁骨疤痕的形状完美重合。"欢迎来到真正的301病房。
"他扯开渗血的衬衫,心口处埋着枚金属芯片,幽蓝的光晕里浮现同样的环状符号,
"你姐姐创造的纳米机器人,正在我血液里维持心跳。"暗河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像是无数人在地底***。顾承洲突然将我抵在潮湿的墙面上,
温热的呼吸缠着致命告白:"他们今晚就会激活你体内的休眠剂,
想起来吧小满——你才是零号实验体。"顾承洲的虎口按在我颈动脉上,
腕表发出急促的滴滴声。暗河水面开始泛起磷光,那些幽蓝的光点像活物般爬上我的小腿,
在皮肤下游走出神经网络的形状。"呼吸放慢。"他撕开我袖口,
皮下浮现的荧光纹路正与墙壁血字共振,"纳米机器人遇到催活剂了。"疼痛从尾椎炸开时,
我咬住他递来的皮带,尝到血腥味混着苦艾酒的气息。
记忆碎片如锋利镜面刺入脑海:2019年深秋,我穿着拘束衣在观察室挣扎,
玻璃外穿防护服的身影胸口别着紫藤花胸针——那是姐姐最爱的首饰。
她手里的平板闪着红光,映出我瞳孔中游走的金色代码。
"记忆清除进度87%......""不要!"我弓起身子尖叫,
顾承洲的手掌突然覆上我眼皮。他的体温异常的低,
仿佛皮下流动的是液态金属:"看着我的虹膜。"混沌中,他琥珀色的瞳孔裂变成万花筒,
机械转动的齿轮间闪现实验室全息投影。我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
姐姐将注射器刺入我的枕骨大孔,泪滴落在我的睫毛上。"他们用你当人质逼她继续研究。
"顾承洲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你姐姐抹去你记忆时,在我心脏里埋了这个。
"他扯开衬衫,胸口的金属芯片伸出无数发光触须,正与我太阳穴跳动的荧光同步。
下水道突然剧烈震动,污水沸腾般翻涌起银色泡沫。顾承洲拽着我跳进支流管道,
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我们浮出水面时,竟是在云城生物制药的地下仓库,
成排的低温舱里悬浮着与我一模一样的面孔。"欢迎回家,零号。
"穿唐装的老者从阴影中走出,蛇头杖上的红宝石映出我惨白的脸。他身后保镖掀起袖口,
蛇形纹身首尾相接组成莫比乌斯环——和姐姐日记本上的符号完全一致。
顾承洲突然捏碎领带夹,蓝光扫过之处,低温舱接连爆裂。克隆体们在营养液里睁开眼睛,
三百双金色瞳孔同时锁定我的位置。老者笑着按下杖头按钮:"该让并蒂莲重逢了。
"地底传来熟悉的茉莉香,我转身看到通风管口垂落的栗色卷发。姐姐的机械义眼闪着红光,
手术刀抵住自己脖颈:"小满快跑,
他们给我装了自毁程序......"顾承洲的吻毫无征兆落下来,
他咬破我舌尖时将一枚微型芯片推进喉管。剧烈的电磁脉冲中,
所有克隆体突然调转方向扑向老者。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双重音色的嘶吼,
那是数千个实验体的悲鸣在神经网中激荡。"现在,想起真正的密码吧。
"顾承洲的皮肤开始碳化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纳米机器人,
"你姐姐把密钥藏在你的痛觉记忆里。"顾承洲碳化的指尖陷进我肩胛骨,
纳米机器人顺着伤口钻入血管。剧痛在颅骨内炸开的瞬间,我听见三百个自己在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