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操场中央，冷风穿透单薄的睡衣，鞋底传来的凉意让我一激灵。
抬手看表，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梦游到学校了。
手机没带，钱包也没带，我只能顺着月光往校门口走。
三月的夜晚还带着寒意，我抱紧双臂，脚步不由加快。
"姐姐，你也睡不着吗？"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浑身一颤，转头看见操场边站着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十三四岁，穿着过大的校服外套，头发乱糟糟的。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是谁？这么晚了为什么在学校？""我在等人。
"女孩轻声说，"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月光下，女孩的脸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莫名熟悉。
"我们认识？""七年前，你们把我关在器材室里。
"女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天下着雨，雷声很大，没人听见我的喊叫。
"我的心猛地抽紧，一阵眩晕袭来。
"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女孩往前一步，我本能地后退，脚底打滑，重重摔在地上。
再抬头，操场上空无一人。
我挣扎着爬起来，拔腿就跑。
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所以你半夜三更穿着睡衣从学校跑回来？"室友林雨递给我一杯热茶，"这都第几次了？""第三次。
"我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但这次不一样，我看见了个小女孩。
""鬼故事？"林雨挑眉，"别吓唬我，胆小如鼠的洛晨曦也敢跟鬼搭讪？""不是鬼！"我反驳，却又迟疑，"她说认识我，说七年前......"林雨突然表情严肃："七年前？你初中的事？"我点头，攥紧了杯子："她说我们把她关在器材室里。
"林雨沉默片刻，放下手机："你初中发生过这种事？""没有！绝对没有！"我斩钉截铁，"我初中在安和一中，根本没有什么......"话说到一半，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
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下雨天，奔跑的身影，铁门关闭的声音。
"晨曦？晨曦！"林雨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不用。
"我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太累了，我去洗个澡就睡。
"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身体，却驱不散内心的寒意。
七年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我真的做过那种事吗？睡前，我翻出初中毕业册，一页页地看，想找出那个女孩的影子。
半夜，我又醒了。
窗外的大树影子打在墙上，像伸出的手臂，要将我拖进黑暗。
-----"这位同学，小心！"一声大喝将我从恍惚中惊醒，抬头看见一本厚重的书从图书馆二楼栏杆处掉下，堪堪擦过我的肩膀砸在地上。
"没事吧？"一个男生跑过来，关切地看着我。
他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黑框眼镜，眼神温和得让人心安。
"谢谢，我没事。
"我弯腰捡起书，《心理学导论》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小心点，图书馆最近事故不少。
"男生接过书，"我叫陆景臣，心理学系大三。
""洛晨曦，新闻系大二。
"我礼貌地笑了笑，"图书馆出什么事了？""最近有人反映书架上的书莫名其妙掉落，还有人说看见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在书架间穿梭。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书掉在地上。
"怎么了？"陆景臣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
"没，没什么。
"我勉强镇定，"只是最近睡得不太好。
""失眠？"他摸了摸下巴，"我正好在研究睡眠心理学，也许能帮上忙。
"就这样，我认识了陆景臣。
他带我去了心理系的实验室，给我做了简单的测试。
"你的睡眠问题可能跟潜意识有关。
"他分析道，"有什么心事吗？最近是否经历了什么***性事件？"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坦白："我最近总是梦游，而且......"我把在操场遇见女孩的事告诉了他，却隐瞒了女孩提到的"七年前"。
"有趣。
"陆景臣摘下眼镜，"你相信超自然现象吗？""不信。
""那么，你觉得那个女孩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你的幻觉？"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
我希望那是幻觉，但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告诉我她是真实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做个更详细的测试。
"陆景臣提议，"可能会触及到你的一些记忆。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
-----心理系的实验室安静得可怕。
陆景臣让我躺在一张躺椅上，调暗了灯光。
"闭上眼睛，听着我的声音。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想象你正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我按照他的指引，慢慢放松。
意识逐渐模糊，仿佛真的走在一条昏暗的走廊上。
"前面有一扇门，门后是你的记忆。
"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推开它，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在意识中推开那扇门，眼前浮现出一个陌生的场景——暴雨中的校园，几个女生在奔跑，笑声和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下雨了......"我喃喃道，"有人在追逐......我看到一个女孩，她在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脑海，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我猛地坐起，大口喘气。
"怎么了？"陆景臣递给我一杯水，"看到什么了？""不知道，很模糊。
"我的手在颤抖，"雨，雷声，还有......"一个上锁的门。
一个哭泣的女孩。
"我想我需要去一趟我的初中。
"我突然说。
陆景臣点点头："我陪你去。
"-----安和一中比我记忆中小了许多。
我们在门卫处登记，说是回来看老师。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陆景臣问，"如果真有什么不好的记忆......""我需要知道真相。
"我坚定地说。
校园几乎没变，连走廊尽头的那个老旧器材室都还在。
我站在门口，心跳如鼓。
"门锁换过。
"陆景臣观察道，"但门框上的刮痕很旧。
"我伸手触摸门框，粗糙的触感让我一阵恍惚。
"你还好吗？""我想起来一些事。
"我的声音嘶哑，"初二的时候，有个转校生，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女孩叫苏柔，是学期中转来的。
她安静内向，成绩却很好，很快引起了班里一些人的嫉妒。
"她经常被欺负，但从不告状。
"我继续道，"有一次考试，班里第一名的位置被她拿走了，然后......"一群女生约她放学后谈话，把她带到器材室，说是要给她个教训。
"我......"我的声音哽咽，"我就在那群人里面。
""然后呢？"陆景臣轻声问。
"不记得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后来好像下了大雨，我们都跑回家了，但是......""但是你们忘了她还锁在器材室里？"我惊讶地看向陆景臣，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
"你怎么知道？""猜的。
"他淡淡地说，"然后呢？第二天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却只记得第二天老师宣布苏柔因家庭原因转学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她。
"太奇怪了，为什么我会忘记这些事？""心理防御机制。
"陆景臣解释，"当经历创伤性事件时，大脑会选择性遗忘作为自我保护。
"我们走出校门，天色已晚。
"谢谢你陪我来。
"我真诚地说。
"不客气。
"他微笑，"明天图书馆见？"我点点头，却不知道这个约定将把我带入更深的噩梦。
-----"你在哪里遇见她的？"图书馆的安静角落，陆景臣递给我一杯咖啡，继续昨天的话题。
"操场上，凌晨三点多。
"我搅动着咖啡，"你觉得她是鬼魂？""我不下定论。
"他推了推眼镜，"人的大脑很复杂，有时候罪恶感会以各种形式表现出来。
""罪恶感？""你们把一个女孩锁在器材室，然后就忘了这件事。
"他直视我的眼睛，"你不觉得内疚吗？""我当然内疚！"我激动地说，"但是...我甚至都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出来的？""或许你应该问问当时的其他人。
"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许久未联系的群聊。
这是初中同学建的群，大家偶尔会在里面寒暄几句。
我发了条消息："还记得初二转来又很快转走的苏柔吗？"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陆续有人回复："谁？没印象。
""苏什么？没这个人吧？""你记错了吧，我们班没有叫这名字的。
"我困惑地看向陆景臣："他们都说不记得，但我明明记起来了。
""集体遗忘？"他若有所思，"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班长私聊我："别在群里提这个名字。
七年了，就让它过去吧。
""她知道些什么！"我激动地说。
陆景臣看了眼消息："约她出来聊聊？"-----咖啡馆里，班长李媛一脸疲惫。
她现在在本市一家银行工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为什么突然问起苏柔？"她开门见山。
"我最近...梦到她了。
"我决定不提校园里的遭遇，"突然想起那件事。
"李媛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什么都别问了，好吗？那只是个恶作剧，我们都是孩子，犯了错而已。
""什么恶作剧？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追问。
李媛看了陆景臣一眼："这位是？""我男朋友，陆景臣。
"我脱口而出，然后红了脸。
陆景臣挑了挑眉，倒也没反驳。
李媛叹了口气："那天锁了她之后，我们都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器材室管理员发现了她。
""然后呢？""她发烧了，很严重。
家长把她接走，然后就转学了。
"李媛垂下眼睛，"学校压下了这件事，我们被警告不准外传，否则全部记过处分。
""就这样？"我觉得不对劲，"那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她了？""因为没人想记得！"李媛突然提高了声音，"那种事情，谁愿意记得？况且后来不是都没事了吗。
""没事？"陆景臣突然开口，"被锁在器材室一整晚的女孩，你确定她没事？"李媛脸色一变："你到底是谁？警察吗？""只是个关心历史真相的人。
"陆景臣平静地说。
"听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李媛起身准备离开，"别再挖了，对谁都没好处。
"临走前，她凑到我耳边："如果你真的梦到她了，那就去顺和公墓看看吧。
"-----回校后，我坐在宿舍床上发呆。
李媛的话在脑海中回荡："去顺和公墓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苏柔死了？房门突然被推开，林雨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听说你找了个男朋友？""什么？谁说的？""李媛啊，她刚在校友群里发了照片，说你带男朋友查当年的事。
"林雨晃了晃手机，"帅哥啊，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抓过手机，群里果然炸开了锅，照片里是我和陆景臣在咖啡馆。
更糟的是，有人开始讨论"当年的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林雨八卦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她真相。
当我讲完后，林雨脸色变得难看。
"晨曦，这事听着不对劲。
"她严肃地说，"你确定李媛告诉你的是真相？""什么意思？""如果只是生病转学，为什么要对你说'去公墓看看'？"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陪你去顺和公墓。
"林雨拍拍我的肩，"但不是现在，天快黑了。
明天吧。
"那晚，我辗转难眠。
梦中，我站在无边的雨中，听见器材室里传来敲门声和哭喊声。
我想去开门，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血。
-----顺和公墓位于城郊，门口的石碑上爬满了青苔。
"我们要找谁的墓？"林雨环顾四周，"这里太大了。
""苏柔。
"我咬着嘴唇，"如果她真的......""死了？"林雨问，"但为什么没人知道？""也许被隐瞒了。
"我们在管理处查询，却被告知没有这个名字的墓。
"会不会用的是小名？"林雨提议。
正当我们准备离开时，一个老人叫住了我："你们在找苏家的墓？""是的！"我赶紧问，"您知道在哪里吗？"老人指向公墓最偏僻的角落："七年前那个女学生吧？在那边，没立碑。
"我们跟着老人的指引，来到一块没有墓碑的空地。
杂草丛生，只有几朵野花孤零零地开在那里。
"就是这？"林雨皱眉，"连个名字都没有？"老人摇摇头："家属不让立碑，说是怕被人发现。
当时闹得挺凶，差点上了新闻。
""为什么？""那女孩死得不明不白，家属要求彻查，但最后也不了了之。
"老人叹气，"听说是被同学欺负，学校赔了一大笔钱才把事情压下去。
"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林雨扶住我，惊恐地问："您是说，那个女孩死了？在器材室里？"老人点点头："被锁了一晚上，发高烧，还摔了头。
送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
""这不可能！"我失声喊道，"李媛说她只是生病了！""李媛？"老人皱眉，"是不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她就是带头欺负苏柔的，后来警方调查时她家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了。
"我的世界崩塌了。
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重组——那天放学后，李媛提议给苏柔个教训，我和几个女生半推半就地跟着。
她们把苏柔推进器材室，李媛拿出钥匙锁上了门。
"就关她一会儿，吓唬吓唬她。
"李媛这么说。
然后突然下起了大雨，所有人都跑走了。
而我......"我回去了吗？"我喃喃自语，"我有没有回去开门？"林雨担忧地看着我："晨曦，你还好吗？"我没有回答，因为那一刻，我看见了她——苏柔站在不远处，穿着校服，头发湿漉漉的，面色苍白。
她对我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树林。
"等等！"我挣脱林雨，追了上去。
树林深处，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碎片。
我气喘吁吁地停下，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苏柔！"我大喊，"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林雨追上来，惊讶地问："你在跟谁说话？""你没看见吗？苏柔就在这！"林雨的表情变得更加担忧："这里没有人，晨曦。
"回校路上，我一言不发。
林雨频频看向我，欲言又止。
"你觉得我疯了？"我突然问。
"不，我只是担心你。
"林雨握住我的手，"这事太诡异了，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从哪里获得？死人吗？"我苦笑。
"或许陆景臣能帮忙？"我猛地想起什么："对了，陆景臣！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陆景臣在心理系实验室等我。
他看起来早有准备，桌上摊着几份资料。
"我查了些东西。
"他示意我坐下，"七年前确实有过一起校园意外事件，一名女学生在器材室被发现昏迷，送医后不治。
""是苏柔。
"我轻声说，"我们去了公墓。
""我知道。
"陆景臣平静地说，"李媛告诉我了。
""李媛？你们什么时候联系的？""在咖啡馆之后。
"他推过一份报纸剪报，"看看这个。
"那是七年前的一则小道消息，标题是《校园悲剧：女生被锁器材室身亡》，内容大致描述了事件，但没有提及任何人名。
"事情被压下去了。
"陆景臣说，"学校不想丑闻外传，家长害怕孩子受牵连，所以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我困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