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锦姝站在他面前时,他耳朵动了动,紧跟着便仰起头,准确无误地对着锦姝的方向。
云层中浅薄的阳光落在俩人身上,没有丝毫温度,却足以让燕瑾那本就苍白的小脸,再白上几分。
锦姝手指磨搓了下手里的汤婆子。
从她的角度看,此刻的燕瑾像极了一只等待救赎的小狗,露出最可怜的姿态博取善者的同情。
只可惜,站在他面前这位,情感最是淡薄,不懂怜香惜玉。
“叫什么名字。”她问他。
少年有些警惕地抿了抿唇,但思绪只是片刻,便软了嗓音,小心翼翼开口。
他知道如今的处境自己该怎么做。
“燕瑾,怀瑾握瑜的瑾。”
“嗯。”
锦姝并不在意他的名讳如何花里胡哨,“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她垂眸问他,可他却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轻咬着唇瓣,低下头去。
泪水划过那脏污却依旧难掩容色的小脸,无声息的悲伤将其笼罩其中。
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像白狐般的少年,用他最柔弱无害的一面,试图俘获面前的公主殿下。
[小妖精,他在勾引你宿主!]
见锦姝有些怔愣的样子,00赶紧提醒她。
怕她上了这美色的当。
锦瑟心底叹息。
[你这样,真的很影响我发挥。]
00福至灵犀,开启了闭言模式。
“怎么哭了?”
从侍女手中接过锦帕,锦姝俯身亲自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语气无奈中,又透着些许难得的温柔。
像是真的被他这美色所俘获,起了怜惜之情。
“好了,不要哭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本公主替你做主怎么样?”
帕子丢掉,锦姝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张干净了后,越发沉静幽美,有着让人心疼易碎感的脸庞。
身后跪着的人见情势不妙,顿时慌了。
“公主殿下,您可不要被这小子给欺骗了,他就是个怪物,它……”
话未说完,锦姝已不想听了。
“掌嘴,都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若有再犯,拔了舌头丢出宫去。”
平静地说完这些话后,锦姝就看向自己的裙摆。
其中一角正被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抓着,充满试探与不安。
她低头看着仿佛不知的少年,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喜怒。
“啊……我是中天国质子,你们不能这样!”
“放开我,我不要打板子,唔……”
锦姝身边的宫女太监动起手来非常麻利,没多久空气便再次安静下来。
“真可怜。”
这话听着不知道是在说谁,燕瑾心下正揣测着,手里抓着的衣角已经被锦姝提起裙摆抽了回去。
他脸上再次出现惶然不安,可怜凄苦的表情。
锦姝转身看向守在几米开外的宫女。
“唤个太医给他治治,以后像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平静的语气却压迫十足,宫女太监跪了一片,噤若寒蝉。
燕瑾却瞬间精神起来,像是死灰复燃般。
只是锦姝并未再朝他走去,而是往另一边离开。
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燕瑾不知道是哪一步错了。
她不打算带上他吗?
明明她对他很感兴趣,为何又点到即止?
燕瑾心中不解,但机会稍纵即逝,他来不及思考太多,踉跄着朝着那个方向就追了上去。
“放肆!”
有宫女阻拦他,他慌张之下被尖锐的石头绊倒,痛得闷哼。
但总算让那脚步为他停留下来。
却也不自觉失了主动权,被锦姝牵着鼻子走。
他看不见,好在能听见脚步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心跳如擂鼓,他紧张忐忑地伸出手去摸索。
当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柔软的衣裙,莫名便安心下来。
但也是从此刻起,锦姝对他的驯服正式开始。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他听见她疑惑地询问。
那一瞬间,燕瑾脑子里想了很多。
他准备好了很多措辞,能让她心动地带他走。
他想攀附上这个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困境中暂且脱离出来。
至于代价…
他这一具还算不错的皮囊,若能成为筹码,他绝不会吝啬。
“是害怕吗?放心,以后他们不敢再来欺负你。”
头顶又传来宽慰的嗓音。
“好了,本公主还要去参加宴会,不能再因你逗留了。”
说着,她便再次要抽回自己的裙摆。
可他紧紧地,如同抓住一抹不会灼伤他眼睛的光亮一样,怎么也不肯放开。
千言万语,如今只凝聚成最简短的一句。
他仰着头,眼睫轻颤,咬着红艳到有些色气的唇,嗓音发抖。
“殿下疼我。”
锦瑟看着眼前摇尾乞怜般的男主,嘴角缓缓上扬。
她伸出手去,让他的脸颊蹭上她的掌心,像小兽一样竭尽所能地讨好她,依赖她。
“允。”
……
今日是轩辕王五旬寿诞生辰。
白日里接待使臣,夜晚笙歌乐舞,锦姝身为公主,自然也要去赴宴。
但却因燕瑾耽误了些许时辰。
穿过几道连廊,锦姝将牵着自己衣袖的小崽子交给了宫人们去清洗。
脏兮兮的,怎能随她去殿前。
而此时,正在与臣子推杯换盏的轩辕王听到太监耳语,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露出不悦神色。
“公主喜欢,随她去便是,至于那几个他国质子,不成气候,无需理会。”
“喏。”
太监下去不久,就听外面有人通传。
“锦姝公主到---”
谈话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殿外看去,想要一睹这轩辕第一美人的风采。
环佩叮当,流衣广袖,少女梳着凌虚髻,头戴金簪玉步摇。
她还是那副表情,但举止间少了几分随意,多了些摄人的雍容贵气。
在场大多数人都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锦姝身上。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这锦姝公主却美的不分皮骨,一颦一笑,仿若神仙妃子,气质脱俗。
其中一道视线来自宁安国使臣团里一个年轻俊美的使臣。
他手中端着酒杯,正目光灼热地盯着这位轩辕国最娇贵的公主。
奈何锦姝目不斜视,径直走上台阶,行贺寿大礼,送上找人绘制的万里江山图。
“姝儿祝父王万寿无疆,洪福齐天。”
旁边抬图的两个太监闻言立马展开卷图,另一端滚落下去,气势磅礴浩大地延伸至殿门口。
宴席上的轩辕国臣子惊赞于那巧夺天工的万里江山图,他国使臣则是面色有些难堪。
这无疑是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那所谓万里江山图上,有些城池在多年前,本该是属于他们国家的领地。
就因为轩辕国强势,不得不拱手相让。
本就心痛,如今这……
实在膈应。
不得不说,锦姝此举,相当于以一己之力,挑衅了在座的诸位。
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即便轩辕国如今很强,也不能如此羞辱人啊!
怎么着,和平了十几年,又要搞事不成?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诡异起来,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正在他国使臣要发出不满的试探声时,轩辕王爽朗的大笑,打破了这冰封般的氛围。
“哈哈哈...不愧是孤的好女儿,这寿礼送的,深得孤心意,万里江山图,孤喜欢。”
“有赏,我儿想要什么?说说,父王都应你。”
都说轩辕王宠女无度,本以为传言过于夸张,今日亲眼得见,各国使臣个个黑脸马面。
父女俩都太不要脸了。
一个敢送,一个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