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香怡人的香味在室内飘荡,炭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啵”一声,虽然床上的帷幔已经放下,但骤然的光亮还是让满月羞窘地闭上眼睛,她听见裴思珩低低的笑声。然后是他滚热的身体挨了上来。
疼痛让身体与灵魂在这一瞬间短暂分离,灵魂一面哀叹着与往昔诀别,一面冷眼旁观身体承受的痛苦。
床上的帷幔在红烛的映衬下泛着粼粼的华光,燃着的灯芯间或“噼啵”一声,长夜渐深,这一晚一个摇身一变成了寓教于乐的先生,而另一个像是一无所知的学生,在耐心地示范和引导下,进入从未到过的世界,感知最原始的悸动与***。
距离的远近,人心的试探,便如柔软的柳枝随着春风摇摆出各种形态,间或亲昵,间或远离,飘荡荡升起又轻款款落下。在这场最原始的接触中,不断地在开始升华落幕中循环。
云收雨歇,裴思珩搂过她的身体,温柔地摩挲安抚,满月把脸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捂死自己,裴思珩见她的样子笑出声来,把她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轻轻拧了下她的鼻尖,见她紧闭着双眼便促狭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满月被他咬得激灵灵打个哆嗦,睁眼看到裴思珩正盯着她,烛火下暗幽幽的眼神深不见底,仿佛暗流汹涌的湖面,偶有一点星芒闪过,使人溺毙其中。
满月忍不住往后躲了躲,打了个哈欠,裴思珩忍俊不已,低声道:“睡吧。”满月合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思珩在烛火下细细地打量:晕红的双颊,长睫像扇子般在脸上盖出两道深浓剪影,***的唇不是时下盛行的樱唇一点,而是略略丰满,抿着时便有点倔强撒娇的况味。
因忙着生意常常东奔西跑,身材比寻常女子劲瘦高挑,显得修长而柔韧。他想家里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形容,却多是弱柳扶风的姿态,难怪自己现在越来越少去后院了,想是这样生机勃勃的女人才是他想要的。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满月是被饿醒的,睁开眼裴思珩早已不在身边,若不是浑身酸疼,她都恍惚昨晚发生了什么。秋碧听到动静后忙进来挂起帐幔,喜滋滋的说道:“恭喜小娘了。”满月有点羞涩地道:“早上你怎么不叫我?”秋碧一边帮她套鞋一边道:“郎主走的时候特特交代不许叫您,让您自己睡到醒了才行,郎主真是心疼小娘。”说罢看着她嗤嗤笑了起来。
满月被闹了个大红脸。一通更衣洗漱后,秋碧便在食案摆上热腾腾的早食:碧粳粥,笋蕨馄饨,薄皮春茧包子,猪肉胡饼,栗糕,几样小菜:糟瓜齑,糟黄芽,盐芥,笋鲜。刚准备进食,就听见盛嬷嬷在廊上问道:“可是十七小娘醒了?”秋碧忙迎出门道:“嬷嬷找小娘有事吗?”盛嬷嬷提着红漆食盒进门,望着满月笑道:“恭喜十七小娘。这是郎主出门时交代给您熬的滋补身子的药。让老奴在您起了便送过来。”盛嬷嬷是裴思珩的乳母,连大娘子顾芙平日里对她都以礼相待,满月更是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福了福道:“谢谢嬷嬷,怎么好劳您亲自送过来,打发个丫头送来也是一样。”“郎主担心丫头们毛手毛脚,不是送迟了就是弄撒了,可不白费了郎主的一番心意。”盛嬷嬷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黑乎乎犹冒热气的药汤递过去,满月闻出里面莪术和红花的气味,轻捺了下嘴角,淡漠地笑着一饮而尽。还好,药汤的苦味远没有背后的用意决绝,她没用秋碧递的腌梅子,只用清水漱漱。盛嬷嬷满意地收了药碗提着盒子离去。原本饿得想吃了整桌早食的满月被这一碗药汤喝下,也只能草草吃下一块栗糕就饱了。秋碧还要劝她多吃些,见满月蔫蔫地又崴回榻上,便只好收拾起来。
也好,有了这一碗药,也省得吞自己带来的丸子。用她娘的话说,主意大的姑娘就是想的多。既当了妾,满月就从没想过要自己生个孩子。妾生的孩子在府里会和自己一样卑贱,连生他的娘都不能叫一声,这样生出来还有什么意思。
满月没告诉任何人便偷偷制了几盒避孕的药丸子,进府时随身带进来。她想裴思珩也算是个冷情不积糊的人,嫡子尚未出生,后院一堆莺莺燕燕,如果不这样,保不齐庶长子就跑到嫡子之前。到时他老了,儿子大了,且看妻妾之争,嫡庶之争就够热闹的。反正自己进府的初衷就是换家里父母安安生生的,再能把家里的药铺子经营好,弟弟乌金长大能考个功名,父母老了有指望就行了。原也没想过能像话本里公子小姐那样恩恩爱爱,这因着一碗药而起的不甘和酸楚便显得有些可笑了。
这样的做法让她从昨晚的一时情迷中瞬间清醒,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想到这里,满月一扫刚才的无精打采,高声唤着秋碧,让拿了大斗篷披上,今日不必请安于是便往严静娴的倚云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