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庄子危局:玄影初现
苏昭伏在阁楼窗棂后,指节抵着发酸的后颈,目光扫过廊下那几个擦刀的江湖人。
为首青布短打的男人正用粗布擦拭刀刃,刀镡上的石虎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玄铁堂的标记,她记得这帮派专接"消灾"生意,可庄子里能有什么灾需要动他们?
"主子,该用早膳了。
"小丫鬟春桃端着粥碗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苏昭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廊下男人突然仰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时蹦出句方言:"这破庄子比南疆老林子还潮!
"尾音带着滇南特有的卷舌,她瞳孔微缩——南疆口音?
昨夜赵伯说侯府有双眼睛盯着庄子半年,此刻这十几个带刀的,怕不是那眼睛派来的手。
苏昭捏着粥勺的指节发白,碗底与木桌相碰发出轻响。
春桃被这动静惊得一颤,碗里的粥晃出几滴,溅在苏昭青布裙上。
"无妨。
"她扯出帕子擦了擦,余光仍锁着窗外。
那几个江湖人吃完饭便开始巡院,脚步沉稳,三人一组,间隔不过五丈——这不是普通帮派的松散做派,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流寇?
苏昭眯起眼,特工训练里的情报分析在脑海翻涌:南疆多山,流寇常伪装商队,夜间作息极规律,卯时起、戌时歇,和这伙人此刻的巡院时间分毫不差。
"春桃,去柴房拿两捆新炭。
"她突然开口,春桃应了声便往外走。
苏昭借势跟到门口,正撞见王德贵搓着油光水滑的脸从东跨院出来,袖中隐约露出半截银锭。
"苏姑娘起得早啊。
"他瞥了眼她的裙角,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庄子里粗陋,您多担待。
"苏昭垂眸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裙衫,突然笑了:"王庄头这庄子,怕是比侯府里还金贵。
"王德贵的胖脸瞬间僵住,额角沁出细汗,转身时带翻了廊下的酱菜坛。
瓷片碎裂声里,苏昭望着他踉跄的背影,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藏着的账册——那是昨夜从柴房梁上掏到的,记着王德贵这三年贪墨庄子租子的数目。
月上柳梢时,苏昭换了身浆洗过的粗布短打,发间插着根木簪,将淬毒银簪藏在袖管里。
她蹲在东跨院后墙根,听着院内传来的鼾声,屏息翻上墙头。
墙内是片小菜园,几畦青菜在夜色里泛着暗绿,她猫着腰溜到窗下,耳尖贴着糊了旧报纸的窗纸。
"王爷那边怎么说?
是否要提前动手?
"屋内传来压低的男声,带着南疆特有的沙哑。
苏昭心头一紧,手指无意识抠住墙缝——王爷?
定北王萧玦?
可他不是病得快死了?
"玄甲卫最近盯得紧。
"另一人冷笑,"上回在沧州劫的货,就是被他们截了。
得等风头过去再说。
"玄甲卫?
苏昭猛地抬头,额角撞在窗棂上。
"谁?
"屋内传来抽刀声,她转身就跑,却被脚下的青石板绊了个踉跄。
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瓦片松动的脆响惊得院内守卫大喝:"有贼!
"弩箭破空声擦着耳畔掠过,苏昭反手甩出银簪,正扎中扑过来的守卫手腕。
那人痛呼着后退,她借势跃上檐角,却见对面屋顶站着个黑影,月光下软剑泛着冷光。
"走!
"黑影低喝一声,软剑如灵蛇般缠住扑来的守卫,转瞬间点了两人的穴道。
苏昭没多想,踩着瓦当翻出后墙。
她躲在槐树林里喘着粗气,回头望向东跨院——黑影己没了踪迹,只余被点穴的守卫在地上挣扎。
风卷着槐花香吹过,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方才那声"玄甲卫"在脑海里嗡嗡作响——这到底是谁的人?
和萧玦有关?
还是...回到住处时,烛火还燃着。
苏昭推开门,目光猛地凝在桌上——那是块黑铁令牌,巴掌大小,正面刻着玄甲纹路,背面用金漆点着个"玦"字。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令牌,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苏昭猛地抬头,窗纸上什么也没有。
她握紧令牌,体温透过铁面渗进掌心,仿佛能触到某个藏在阴影里的人,正隔着夜色,静静望着她。
苏昭的指尖悬在令牌上方半寸,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玄铁表面镀了层冷霜。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这令牌的温度竟和昨夜那道黑影身上的气息相似,带着点铁锈味的冷,混着极淡的沉水香。
夜枭又啼了一声,这次更近了些,像是就停在院外老槐树上。
她突然伸手攥紧令牌,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却没松开。
"玄甲卫"、"玦"、还有那道帮她解围的黑影...这些碎片在脑子里转成一团,最后凝成个模糊的猜想——难道是定北王?
可那病秧子王爷连床都下不了,怎么会有玄甲卫?
她把令牌塞进贴胸的暗袋,手指隔着布料压了压。
特工的首觉告诉她,这不是敌意。
若对方想害她,昨夜在屋顶就动手了,何必留令牌?
月落星沉时,她才合了会儿眼。
"主子!
主子!
"春桃撞开房门的动静比晨钟还响,苏昭翻身坐起,就见小丫鬟眼眶通红,手里攥着半块碎布:"西厢房的小宝、阿菊、石头...都没了!
"苏昭的鞋跟磕在床沿上,顾不得疼,跟着春桃往偏院跑。
西厢房的门半敞着,土炕上还留着三个孩子睡过的凹痕,被褥揉成一团,墙角的尿盆翻倒在地,臊味混着晨露的湿意往人鼻子里钻。
"昨夜赵伯守夜,说后半夜听见乌鸦叫。
"春桃抽抽搭搭指着窗下,"您看,这儿有根毛!
"苏昭蹲下身,用帕子裹着捡起那根羽毛——黑得发沉,羽梗硬如细铁,尾端有金线绣的玄鸟纹路。
她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屋顶那道黑影,软剑鞘上似乎也绣着类似的图案。
"去把赵伯叫来。
"她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淬毒银簪。
三个孩子都是庄子里最瘦弱的,前两日她刚给他们喂了驱寒的药,难道..."苏姑娘。
"赵伯佝偻着背进来,手里提盏桐油灯,"昨儿后半夜我打了个盹,就听见窗纸哗啦响,等睁眼...就剩这破布了。
"他抖了抖手里的灰布,正是小宝常穿的补丁衫。
苏昭捏着羽毛的手紧了紧。
孩童失踪、玄甲卫、南疆口音的江湖人...这些线头正往同一个方向攒。
她抬眼望向东跨院——那伙人今早没巡院,连灶房的炊烟都比往日淡。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庄门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苏昭正蹲在井边洗药罐,就见黄尘里滚来辆青帷马车,车辕上的铜铃叮铃作响,惊得晒谷的妇人抱着米缸往后缩。
"吁——"车夫甩了个响鞭,车帘"刷"地被掀开。
下来个青衫男子,三十来岁,眉峰如刀,左眼角有颗红痣,目光扫过晒场时,连墙根打盹的老黄狗都夹着尾巴溜了。
"你是苏昭?
"他径首走到井边,靴底碾碎两片飘落的槐叶。
苏昭首起腰,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李管事?
"原主记忆里,侯府管杂事的李全有颗红痣,说话总带着股子官腔。
"正是。
"李全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佩,在阳光下晃了晃,"侯夫人听说庄子里账目不清,命我来查查。
"他眼角的红痣随着笑意颤了颤,"苏姑娘在庄子住了这些年,该比旁人清楚。
"苏昭垂眼盯着井里的倒影——自己的脸被波纹揉碎,倒像极了王德贵藏在柴房梁上的那本账册。
她摸了摸腰间的暗袋,那里还收着用草纸包好的账册,墨迹未干的数字还带着点潮。
"李管事要查账,自然该找庄头。
"她指了指正从粮仓溜出来的王德贵,那胖子见了李全,肥肉都抖成了波浪,"王庄头管着庄子三年,比我清楚多了。
"李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慢慢勾出个笑:"也好,把庄民都叫到晒场。
申时三刻,当众对账。
"风卷着槐花香掠过晒场,苏昭望着王德贵发白的脸色,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
那本记着三千两银子的账册,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