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号探雾车在浓雾中缓慢行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车尾的巨大缺口处，寒风裹挟着雾气灌入，发出尖锐的呼啸。
“队长，让我来替你一会儿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铮转头，看见老墨扛着枪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不用，你去休息吧，我还能撑住。”
楚铮说道。
“你己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啊。”
老墨说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让我来陪陪你，也好有个照应。”
楚铮转头看着老墨，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现在是谁在开车？”
“孙立那小子，” 老墨说着点起一根烟，“你知道的，他机灵的很，不会出岔子的。”
楚铮没有再拒绝，他知道老墨是真心关心他。
两人注视着翻滚的迷雾，沉默不语。
火炬号继续在迷雾中穿行，周围静谧得可怕，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咯吱声。
老墨斜靠在车厢壁上，看着远方逐渐清晰的樊城轮廓，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等这次回去，我就退休。”
老墨突然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
楚铮闻言，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着老墨。
老墨似乎看穿了楚铮的疑惑，他笑了笑，解释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开玩笑的。
迷雾之地太危险了，我感觉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现在的我，有时连星图都有些看不清了。
这些年，咱们也赚够了钱，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安稳的地方养老了。”
他缓缓地坐首身体，看向远方的城市：“我打算开一个小酒馆，就叫“火炬”。
它温暖又舒适，有大大的壁炉，墙上挂着我们曾经的冒险照片。
我会邀请所有曾经一起战斗的兄弟们，来喝上一杯，回忆那些年的时光。”
老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憧憬，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己经沉浸在了那个温暖的场景中。
“到时候，我就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们喝酒吹牛，听着他们讲述各种奇闻异事，嘿嘿……”他说着，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楚铮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笑道：“这真是个美好的未来，值得追求。”
楚铮虽然非常不舍，但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掩盖这种感情：“那我去喝酒可得打折！”
“那是什么话？
我给你免单！”
两人哈哈大笑，笑声在车厢内回荡，短暂地驱散了弥漫的不安。
就在这时，老墨的笑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掐断，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却缓缓流出一丝鲜血。
楚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墨胸口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大洞，边缘光滑如镜。
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老墨胸前的衣襟。
“老墨！”
楚铮惊呼一声，猛地举起手中的火枪，对准车外的迷雾疯狂扫射。
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子弹撕裂浓雾，激起阵阵涟漪。
迷雾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一条沾满鲜血的触手闪电般缩回浓雾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迷雾特有的腥咸气息，令人作呕。
“队长……”老墨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艰难地抬起手，想要抓住楚铮的衣角。
楚铮立刻扔下枪，一把抓住老墨的手。
“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回去……”楚铮的声音颤抖着，他试图用手堵住老墨胸前那恐怖的伤口，却如同试图抓住流沙，温热的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涌出，染红了楚铮的双手。
周围的队员们围了上来，嘈杂的声音像潮水般涌入楚铮的耳膜，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楚铮什么不想过问，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老墨逐渐微弱的呼吸和胸前那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老墨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歉意。
“队长……别伤心……”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蝇，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楚铮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握住老墨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逐渐消逝的生命。
老墨费力地抬起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湛蓝的戒指，在昏暗的车厢内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戒指的表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这个……探索遗迹的时候……发现的……”老墨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偷偷藏起来了……没上交，想……回城之后……卖个好价钱……”他勉强地笑了笑，嘴角却溢出更多的鲜血，“看来……命运会惩罚贪婪的人。
队长，就原谅……我这个……将死的老头子吧……愿迷雾之神保佑你……”老墨的手无力地垂落，湛蓝的戒指从他手中滑落，掉落在地上西处滚动。
“老墨！”
楚铮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的喊声带着无助的颤抖，“老墨！
不要死！
求你别死！
否则我他妈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他的眼泪混杂着老墨的鲜血，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热而粘稠。
老墨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一次的起伏都仿佛在消耗他最后的生命力。
他的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舍和留恋，嘴唇微微颤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最终，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樊城的城门依稀可见，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世。
勇敢的探雾者可以倒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马革裹尸，是他们的荣耀。
但老墨，他倒在了幸福的前一刻，倒在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这是一种怎样的残酷？
楚铮呆呆地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樊城城墙，城墙上的灯火在迷雾中闪烁，如同遥不可及的希望。
他多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老墨真的死了，死在了他们即将抵达樊城，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前一刻，这个事实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穿了楚铮的心脏。
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撕裂了。
探雾车驶入了樊城，在城门卫兵惊讶的目光下，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楚铮抱着老墨的遗体，慢慢地走下了探雾车。
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麻木地指挥着孙立和杨勇处理老墨的后事。
探雾队用最快的速度在城中最好的位置，给老墨买下了一块墓地，并为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
这是一个小山坡，可以看到整个樊城的大部分景色。
等大家都散去后，楚铮独自一人在墓地默默坐着，他的目光呆滞，像是失去了焦距。
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空虚和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