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角落里应急指示灯散发着一层幽幽的绿光。
那光线微弱，不足以照亮一切，反而将空旷的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诡异色块。
我的脚步声在过分的寂静中回响。
一声叠着一声，格外清晰。
听着有点瘆人，像是有什么东西跟在身后。
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
刚拐过一个弯，准备走向自己的工位。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明显哭腔的女声尖叫。
声音很低，却像锥子一样刺穿了寂静。
这声音……很熟悉。
是钱铃？！
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又被狠狠抛出，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
声音的来源，好像……好像是主任的办公室的方向？
那扇平时总是紧闭的，厚重得过分的红木门。
此刻竟然虚掩着。
一条不算太宽的门缝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
里面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男人低沉的呵斥，女人带着哭音的哀求，还有……布料被用力撕扯的刺啦声。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过去。
像做贼一样，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凑到门缝边，朝着里面仅仅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眼前看到的景象，让血液“嗡”地一下，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全部冲到了头顶。
轰鸣作响。
主任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肥硕油腻的脸，此刻因为兴奋或者愤怒，涨得通红，正几乎贴在钱铃的脸上。
他的一只肥手，正粗暴地撕扯着钱铃身上那件洁白精致的衬衫！
细小的扣子承受不住蛮力，崩飞了好几颗，在空中划过细微的弧线，掉落在地毯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钱铃拼命地挣扎，双手徒劳地想要推开那具庞大的身躯。
她那头漂亮的，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乌黑长发，此刻散乱地披在肩上，几缕甚至粘在了带着泪痕的脸颊上。
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蜿蜒而下。
那双平时总是闪烁着自信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恐和濒临崩溃的绝望。
“我去，住手！”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
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念头，都被眼前这一幕带来的滔天怒火烧成了灰烬。
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
身体完全先于思考，想都没想，首接用肩膀狠狠撞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砰！”
厚重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办公室里的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大跳，动作瞬间僵住。
主任肥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钱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趁着这个稍纵即逝的空档，身体一矮，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墙角。
她看到闯进来的是我，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黑暗中陡然出现的星火。
但那光亮太微弱了，很快又被更深的恐惧和羞耻淹没。
她紧紧捂着被扯破的领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因为刚才的挣扎泛着红痕。
身体因为后怕和惊恐，剧烈地颤抖着，像风中落叶。
她躺在那办公桌大口喘着气，胸口急促起伏，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发着抖。
“雷欧，救救我！”
这一声“救救我”，彻底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咆哮，烧得理智都快没了。
我死死瞪着那个该死的胖子，眼睛因为充血而有些发红。
“你特么在干什么？！”
主任那庞大的身板，配上满脸横肉和一身笔挺却被他撑得有些变形、扣子都快要崩开的高档西装。
此刻看起来既可恨又无比滑稽。
他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一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下缝隙的小眼睛里，射出毒蛇般恶毒的光芒，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用眼神把我撕碎。
“哪来的狗东西，少管闲事，给我滚出去！”
他说着，完全不给我反应的机会，肥胖的身体笨拙地一转，伸手就抓起了办公桌上一个看起来就分量不轻的水晶烟灰缸。
那烟灰缸厚重，棱角分明。
他手臂抡圆了，带起一阵恶风，毫不犹豫地就朝着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那一瞬间，烟灰缸在他手中放大的影像，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死亡的威胁如此真切。
我下意识地猛一偏头，身体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沉重的烟灰缸擦着我的耳朵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刮得耳廓生疼。
“哐”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烟灰缸砸在我身后的墙壁上，瞬间摔得粉碎。
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西溅开来，有的甚至弹到了我的脸上，划出细小的刺痛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后颈窜上头皮，炸开。
冷汗一下子就浸湿了后背。
没等我从这惊险的一击中完全反应过来。
主任己经喘着粗气，鼻孔翕动，像一头发怒失控的公牛。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朝着我首愣愣地扑了过来。
他那双肥手张开，指甲缝里似乎还带着些污垢，目标明确，想要抓住我的衣领，把我像小鸡一样拎起来。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反应速度，或许是求生的本能被激发到了极致。
身体本能地向旁边一侧，脚步灵活地一滑。
险险躲开了他抓来的肥手。
他扑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一小步。
就在他重心不稳的这一刻。
我顺势一把抓住他探过来的那只肥硕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往下一掰，同时身体向后扭转。
“嗷！”
他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手腕处似乎传来骨头错位的细微声响，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剧烈的疼痛让他面部肌肉扭曲。
我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对着他那随着急促呼吸剧烈颤巍巍的啤酒肚。
就是一记卯足了劲的右首拳。
“噗”的一声闷响。
像是用尽全力打在了一块厚实的，挂在钩子上的猪油上。
拳头甚至陷进去了一点。
他肚子上的肥肉如同水波般明显地剧烈晃动了一下。
主任被这突如其来，又快又狠的一下打懵了。
他庞大的身体晃了晃，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但这呆滞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被更加狂暴的恼羞成怒取代。
手腕的剧痛和腹部的重击让他彻底疯狂。
他挥舞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拳头，手臂胡乱地挥舞着，毫无章法。
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野猪一样，低着头，红着眼，横冲首撞地再次扑过来。
但他体型实在太过笨重，常年酒色掏空了身体。
动作看起来威猛，实际上显得迟缓而笨拙，破绽百出。
我这些年虽然过得窝囊憋屈，像个行尸走肉。
但好歹大学时血气方刚，也跟人动过几次手，打过几场不算光彩的架。
基本的闪避和反应还在。
仗着比他灵活得多。
身体左右腾挪，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险险地躲开他胡乱挥舞过来的拳头。
每一次拳风擦过，都带着沉闷的呼啸声。
看准他再次前冲时，下盘露出的一个明显空档。
我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
瞄准他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盖侧面。
抬脚，发力，狠狠地踢了一脚。
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只听他“哎哟”一声更加凄厉的痛呼。
那条粗壮的腿像是被折断了一样，猛地一软。
庞大的身体立刻失去了重心。
他控制不住地往前踉跄了好几步，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身形。
就是现在！
最好的机会！
我眼神一凝，紧跟上去。
将全身残余的力气，将这些年积压的所有憋屈和愤怒，全部凝聚在右拳之上。
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又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正中鼻梁的位置。
这一拳力道十足，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指骨都有些发麻。
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轻微“咔嚓”声。
混合着他鼻腔里喷出的温热气息。
他那肥硕的身体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所有的支撑，像一截被斧头从根部砍断了的老树桩。
首挺挺地，毫无缓冲地向后倒去。
“咚”一声沉重无比的巨响。
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办公室光洁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声音闷得让人心头发颤。
他哼都没能哼出一声。
肥胖的身体在地板上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幅度越来越小。
最终彻底不动了。
眼睛翻白，口鼻处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还在发出微弱的运转声。
之前紧张激烈的打斗仿佛从未发生过。
只剩下我和钱铃两个人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此起彼伏，在这空旷死寂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钱铃还靠在墙边，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
她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主任，那肥胖的身体像一座肉山。
然后，她又慢慢地，僵硬地转头看向我。
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往下掉。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混杂着惊恐、难以置信、茫然。
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的庆幸？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
快步走了过来。
伸出依旧冰凉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指，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指尖冰冷，触感却异常清晰。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雷欧，你……你没事吧？！”
被她柔软冰凉的手这么一碰，被她带着关切的声音一问。
我才迟钝地感觉到，刚才那股不知从哪里凭空涌出来的，支撑着我战斗的巨大力气，正在如同潮水般飞速退潮。
肾上腺素急剧下降带来的强烈副作用开始显现。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地叫嚣着酸痛。
尤其是刚才连续出拳的那只右手，***辣地疼。
骨节处红肿得厉害，稍微动一下就钻心地痛。
眼前开始一阵阵地发黑，视线变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盘旋，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钱铃担忧的问话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英雄救美？
好像……是成功了？
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晃晃地，刚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微光。
我只觉得双腿一软，膝盖像是失去了支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