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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江宁府的天色总是亮得早。

薄薄的晨雾还没散尽,苏记酒楼那褪了色的朱漆大门就被伙计“吱呀”一声推开,带起一阵微凉的穿堂风。

大堂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张擦拭得锃亮的榆木桌子反射着熹微的晨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的、淡淡的油烟和酒水混合的味道。

陈默站在后厨门口,手里攥着一块半湿的抹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门框上那点根本不存在的灰。

他身形颀长,穿着件半旧的靛蓝细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却干净齐整。

眉眼算得上清俊,只是眼神里总带着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静,像一潭深水,丢块石头下去也激不起多少浪花。

“啧,苏家这上门女婿,又杵那儿当门神呢?”

一个压低了的、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从前厅角落传来,是早起过来喝头碗茶的熟客老张头。

旁边剃头匠老王呷了口滚烫的粗茶,嘿嘿一笑:“可不是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一张脸还能看看。

苏老爷仁厚,养着这么个闲人,换别家,早撵出去自生自灭了。”

“听说连算盘珠子都拨不利索,账房先生教了几回都直摇头。”

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满是惋惜,“苏记啊,怕是要败在这位‘贤婿’手里喽。”

这些议论,像细碎的沙砾,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断断续续地钻进陈默耳朵里。

他擦门框的动作顿都没顿一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那些话说的不是他。

只有握着抹布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

赘婿。

吃软饭的。

废物点心。

这些标签从他莫名其妙在这个叫大胤朝的陌生时空醒来,顶替了那个同名同姓、据说因为落水受惊过度而一命呜呼的倒霉蛋身体,成为苏家赘婿那天起,就如影随形。

原主留下的记忆碎片里,充斥着旁人的冷眼、讥讽,以及深藏在这具身体本能里的畏缩与自卑。

陈默深吸了一口气,后厨飘来的油烟味混杂着清晨的凉意,灌入肺腑,带来一丝清醒。

他默默地把那些嘈杂的议论甩在脑后。

他上辈子是个在星级酒店后厨摸爬滚打、最终累倒在灶台边的社畜,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至少靠手艺吃饭。

穿到这鬼地方,成了个处处遭人白眼的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