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但没人告诉我,当这场战争被全校围观,
当母亲指着离婚协议书骂我"和你爸一样下贱",
当陈桉的沉默比苏晴的嘲笑更伤人——原来最疼的,不是没人爱你,是连你自己都信了,
你不配被爱。"01高二期末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糖浆,沉沉地压在肩头。
头顶那台老吊扇嗡嗡地转着,徒劳地搅动闷热的气流,一丝凉意也无。窗外的蝉,
疯了似的嘶鸣,一声叠着一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匝匝地扎进我的耳朵里,
扎得人心烦意乱。我缩在教室靠窗的角落,像一株长在墙根阴影里的苔藓。面前的数学试卷,
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图形,纠缠成一片理不清的乱麻。我烦躁地合上卷子,手探进抽屉深处,
摸出那个磨旧了边角的硬皮笔记本。深蓝色的封面,没有任何花纹,和我一样沉默。翻开它,
密密麻麻的字迹间偶尔夹杂着潦草的涂鸦,这是我唯一能自由喘息的地方。
笔尖在纸页上沙沙移动,不是解题,
的寂静里 / 看阳光在尘埃中舞蹈 / 却照不进 / 角落的苔藓…”我写得太过专注,
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江知夏?”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我猛地一惊,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胳膊条件反射般地死死压住摊开的笔记本,慌乱地抬起头。
刺目的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逆光里,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桌旁,是陈桉。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短袖,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微微喘着气,大概刚从球场回来。
他是班长,学习委员,成绩拔尖,篮球打得更好,是那种永远站在人群中心,
被光芒笼罩的人。此刻,他正微微俯身看着我。“数学卷子就差你的了。”他解释道,
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紧紧压着的笔记本。刚才我抬臂遮挡的瞬间,他大概瞥见了什么。
我的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乱撞,擂鼓一样。我慌乱地垂下眼,
不敢看他,手指在桌肚里胡乱摸索着,
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哦…马上…” 指尖因为紧张而发僵,
试卷的边缘被我捏得皱成一团。“刚才那几句,是你写的?
”他的声音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嘲笑或调侃,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认真,
“‘看阳光在尘埃中舞蹈 / 却照不进 / 角落的苔藓…’ 这个比喻,很特别。
”我的动作彻底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急速褪去,留下冰凉的眩晕感。
猛地抬眼,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很亮,像夏夜最清澈的星子,
清晰地映着我此刻狼狈又惊愕的脸。他,看到了?还念了出来?
巨大的羞耻感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像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
我习惯了当透明的背景板,习惯了被所有人忽略,
从未想过自己藏在角落里的、无人问津的心事,会被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语气,
清晰地念出来。那感觉,像自己最隐秘、最卑微的角落,突然被一束强光粗暴地照亮,
灼痛而无所遁形。“瞎…瞎写的。”我几乎是嗫嚅着,把那张皱巴巴的试卷塞到他手里,
飞快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耳朵烫得厉害,不用摸也知道红透了。
陈桉接过卷子,并没有立刻走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嘴角好像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写得很好。”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不高,
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沉寂的心湖里,“咚”地一声,
漾开一圈圈无法平复的涟漪。他转身走了,走向讲台。我偷偷抬眼,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穿过喧闹的教室,阳光跳跃在他微湿的发梢上。
我死死攥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指尖冰凉,掌心却一片粘腻的潮湿。
那句“写得很好”在耳边反复回响,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我那扇早已锈死的门扉。
一种陌生的情绪,混合着恐慌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敢确认的甜意,悄然滋生,
在蝉鸣的喧嚣里,清晰得让人心慌。02那次意外的对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要持久。陈桉似乎真的对我那个“深蓝角落”产生了兴趣。几天后,
在图书馆最里排、积满灰尘的书架旁,我踮着脚,指尖堪堪碰到那本诗集的书脊,
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一只修长的手轻松地从我头顶越过,抽走了那本书。我吓了一跳,回头,
又撞进那双星子般的眼睛里。“你也喜欢聂鲁达?”陈桉晃了晃手中深蓝色封面的诗集。
我点点头,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我也喜欢他的《二十首情诗》。”他随意地倚在书架上翻着书页,
“尤其是那句‘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弥漫在狭窄的书架间隙里。
我们就这样低声交谈起来。关于聂鲁达的炽热,博尔赫斯的迷宫,
还有那些被文字构建的、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惊讶地发现,
褪去球场上的光芒和讲台上的沉稳,陈桉谈起这些时,
眼神里有种纯粹的、近乎孩子气的光亮。而我,这个在人群里习惯性失声的人,
竟然也能磕磕绊绊地挤出自己的想法,声音依旧很轻,怕惊飞了停驻的蝴蝶。放学后,
我开始不自觉地磨蹭。收拾书包的动作慢得像蜗牛,
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陈桉通常会和几个男生去打球。
当我终于背上书包走出教室时,
篮球场的方向总会准时传来喧闹的叫喊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
我绕到教学楼侧面那条人迹罕至的林荫道,脚步会放得更慢。偶尔,我会停下,
隔着操场边高高的铁丝网,远远地望着那个奔跑跳跃的身影。
白色的球衣在夕阳的金辉里格外耀眼,每一次精准的投篮,每一次流畅的突破,
都引来场边女生兴奋的尖叫。苏晴的声音总是最响亮、最清晰,像一串银铃,
轻易就能穿透喧嚣。苏晴是隔壁班的文艺委员,漂亮得像橱窗里精心摆放的玫瑰,
自信又张扬。她总是和一群同样耀眼的女生站在场边最显眼的位置,为陈桉加油。每当这时,
心底那点刚刚冒头、带着怯意的微甜,就会被一股冰冷的酸涩迅速覆盖冻结。
我看着陈桉在苏晴她们热情的欢呼声中笑着跑过,看着他熟稔地和她击掌、交谈。
一种“自卑”的感觉,像湿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紧紧捆住心脏,越收越紧,
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怎么会注意到我呢?”这个念头像冰冷的蛇,嘶嘶地钻进脑海,
“我只是墙角潮湿的苔藓,见不得光。而苏晴,她才是阳光下恣意盛放的玫瑰。
”我下意识地把怀里的深蓝色笔记本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抵御一切目光和比较的唯一盾牌。
回家的路,我选了更僻静的小巷。巷口小卖部那台老旧的电视机里,
正播放着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女主角撕心裂肺的哭声隐隐约约地飘出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我的心猛地一缩,我感觉自己被那哭声攥住了,脚步更快地逃离,
仿佛那哭喊是什么不祥的诅咒。推开家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冰冷空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没有饭菜的香气,只有一片死寂。母亲大概又出去了,或者回来了又走了。我放下书包,
目光落在客厅的茶几上。那里躺着一张刺眼的纸——是父母离婚协议书的草稿复印件。
母亲用红笔在几个条款上狠狠地划着圈,旁边潦草地批注着几个力透纸背的字:“没良心的!
休想!”我默默地走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关上门。坐在书桌前,我翻开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指尖抚过上次被陈桉无意瞥见的诗句,又翻到崭新的一页。我拿起笔,悬在纸页上方,
久久无法落下。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笔尖终于触到纸面,
/ 那本深蓝的角落 / 锁着无人知晓的潮汐 / 与不敢命名的…”写到最后一个词,
我的笔尖悬停在半空,微微颤抖。那个呼之欲出的字眼,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指尖发麻,喉咙发紧。最终,它还是没有落在纸上。空白的纸页上,
只留下一个未完成的句子,和一片无声的、汹涌的寂静。03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成了我越来越沉重的负担。里面锁着的潮汐越来越汹涌,
那个未写完的句子像一个无声的漩涡,日夜拉扯着我。和陈桉之间那点微弱的联系,
像蛛丝一样纤细而脆弱,既让我心头发颤地渴望,又让我本能地想要斩断。我变得更加沉默。
在图书馆书架后的偶遇,我刻意回避了;放学后磨蹭的时间,
我缩短了;甚至隔着铁丝网望向球场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我害怕苏晴那明媚张扬的目光,
更害怕自己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卑微的期待。然而,风暴往往在你最想躲藏的时候,
猝不及防地降临。那是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空气仿佛凝固了,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数学课刚结束,老师刚走出教室,后排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
却足以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哎,你们听说了吗?就那个…角落里的江知夏。
” 是苏晴同桌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兴奋的八卦腔调。我的心猛地一沉,
攥紧了手里的笔。“怎么啦?”有人配合地问。“啧,人不可貌相啊。
听说她最近老缠着陈桉呢!图书馆装偶遇,放学磨磨蹭蹭就为了看人家打球,
啧啧啧…” 那声音像是沾了毒液的细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陈桉能看得上她?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平时闷不吭声的…”“装清高呗!
你们没发现陈桉最近对她态度有点不一样?上次还看她那个破本子呢!
说不定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哎呀,别说了,怪恶心的。”一个声音嫌恶地打断,
是苏晴。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过来,“不自量力也要有个限度。陈桉不过是看她可怜,
随手帮个忙罢了,有些人就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就是就是!苏晴,
你可得看紧点陈桉,别被这种心机女钻了空子!”几个女生立刻附和着笑起来,
声音尖锐刺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皮肤上,烫在我的心上。
巨大的羞耻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寒意。她们的话,像一面最残酷的镜子,
照出了我心底最深的自卑和恐惧。我所有的隐秘心思,在她们眼里,
不过是令人作呕的“不自量力”和“心机”。我死死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试图用疼痛来抵御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难堪。我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
像针一样扎在我的背上。那些刻薄的话语在耳边无限放大回荡。下课铃响了,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教室。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的目光在我眼中都变成了无声的嘲笑。
我冲进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
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铺天盖地的羞耻和自我厌弃将我席卷。流言印证了我所有的恐惧,
把我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和自尊,彻底碾成了齑粉。
“不自量力…心机女…癞蛤蟆…”这些词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神经。
“他不过是看你可怜…”苏晴冰冷的话语更是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那点可怜的幻想。
我从书包里掏出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我颤抖着翻开,
找到那页未完成的句子:看着那个戛然而止的空白,一股强烈的毁灭欲涌了上来。
我猛地抓住那页纸,用力撕扯!刺啦——!清脆的撕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我将那写满了心事、承载了短暂微光的纸页撕得粉碎,狠狠地丢进马桶。
看着那些碎片被水流卷走、消失,心里涌起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感,
随即又被更深的空洞和冰冷取代。堡垒塌了,潮汐干涸了,只剩下被曝晒在烈日下的,
丑陋的苔痕。04流言的杀伤力是持续性的。它像一种无形的低气压,笼罩着我。
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几乎不再和任何人交流,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陈桉相遇的场合。
他找过我两次,一次在教室门口,一次在放学路上。“江知夏!”他在走廊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