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踩着绳索缓缓下落,每一步都像踏进更深的黑暗。
井口的光圈越来越小,白女士的声音也被井壁吸得模糊不清:“小心……别碰任何东西。”
十米深处,枯井底部堆满碎瓦与朽木,一股混合着檀香与腐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打开手电,光束扫过角落——一把桃木梳静静躺在石缝间,梳齿完整,木质温润,背面刻着七个小字:“意儿及笄,母亲亲赠”。
正是沈知意的陪葬之物。
他屏住呼吸,用布巾裹住手,正要拾起,忽然察觉不对——井底无风,可梳子上的灰尘,却像是被什么轻轻拂过,留下一道指痕。
紧接着,井壁传来“唰”的一声轻响。
像是梳子划过发丝。
林昭猛地抬头,手电光扫向西周,什么都没有。
可当他再次低头,却发现手电的光晕里,自己的影子……正在动。
它没有捡梳子,而是缓缓抬起手,从虚空中取出一把看不见的梳,开始梳头。
一下。
两下。
……三十五下。
林昭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他记得自己从没动过,可影子却己梳了三十五下,动作轻柔,带着某种诡异的仪式感。
第三十六下迟迟未落。
影子停住了,缓缓转头,对着他笑——嘴角裂至耳根,却没有脸。
林昭呼吸一滞,掌心的桃木梳突然发烫,木纹中浮现出血色小字:“你替我梳完最后一下,我便放过你。”
他咬紧牙关,冷汗滑入眼角。
他知道这是“她”在诱骗——一旦应下,便是替沈知意完成“三十六梳”之咒,从此魂归镜界,成为她的替身。
可若不答应……井底温度骤降,水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却不见水面。
他猛然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立着一面铜镜,镜面如水波荡漾,映出的不是他,而是白女士。
她站在井口,低头望着他,眼神温柔。
可镜中的她,眼睛是全黑的。
而她手中,握着另一把一模一样的桃木梳。
“林昭,”井口传来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快上来,我们该完成仪式了。”
林昭抬头,看见真实的白女士仍站在井口,手电光稳稳照着他。
可那声音……比风还冷。
他忽然想起手札里的一句话:“镜中所见,未必是真;所闻之声,未必是人。”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桃木梳,最后一道梳齿空着,像一张等待被填满的嘴。
井底寂静无声。
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也不能应声。
更不能……替她梳完那最后一梳。
可就在这时,绳索突然松了。
他脚下一滑,单手撑地,才没跌倒。
抬头望去,井口的“白女士”正缓缓蹲下,对他微笑。
而她的影子,没有动。
林昭终于明白——站在井口的,不是人。
井水开始在石缝间悄然渗出,明明枯了百年,此刻却泛起涟漪。
水面倒映出他的脸,可那倒影没有惊慌,反而轻轻抬起手,指尖抚过发梢,像在整理新娘的发髻。
井壁的苔藓突然泛起微光,隐约浮现出三十八道刻痕,每一道都像一个名字。
最底下,还有一道未完成的凹槽。
仿佛在等第一个人,亲手刻下自己的名。
风停了。
井底,只剩下一缕极轻的哼唱,从地底深处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