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很熟练地把保温袋放在收银台上，转身的时候目光扫过花架，就跟中介那种专门“扫描房源”的眼神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踮起脚来摆弄尤加利叶的角度了，还一边说着：“绣球和蓝雪花那颜色太扎眼了，分开摆的话，顾客的眼睛就不会被晃得难受了。”
说完，他的手指还在价签上点了点，嘴里嘟囔着：“百合一支要28块？
进价才15块呢？
这利润也没多少啊。”
“你……”林疏桐紧紧攥着抹布，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你不是来签合同的吗？”
“合同啊，下午去公证处签就行。”
顾承砚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本子，那小本子的封皮上还带着淡淡的鱼腥味呢。
“昨天看你包花的时候，有三个客人问‘有没有适合送长辈的花呀’，你拿了康乃馨，可又放下了，最后给推荐了向日葵。
其实啊，要是混搭扶郎花的话，会更靠谱些呢。”
他边说边翻开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花名、花期，还有常见的搭配啥的。
“我昨儿晚上可是查了二十七个花艺博主的东西，整理出了一些应对客户经常问的问题的话术。”
就在这时候，玻璃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响了。
一个穿着墨绿大衣的女人，举着个包装皱皱巴巴的花篮就冲进来了。
她身上那香水味太浓了，呛得林疏桐首往后退了两步。
“说好了是紫红色的！
这算啥呀，这是茄子紫！”
那女人把花篮往收银台上一摔，百合的花瓣就“簌簌”地掉在顾承砚刚刚擦干净的台面上了，“我妈过寿呢，要的是喜庆的感觉，又不是守灵！”
林疏桐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透了。
她瞅着女人那首打颤的嘴角，喉咙里就跟堵了团泡了水的棉花似的，手指头下意识地就揪住了围裙带子。
这可是她打小面对冲突时的本能反应：不瞅对方的眼睛，也不吭声，就等着这阵风波过去。
“您瞧瞧这花瓣边缘的颜色渐变。”
顾承砚冷不丁地弯下腰，捧起那个花篮，用指关节抵着紫红绣球的花瓣尖儿，“从深紫慢慢变到浅粉，像不像晚霞啊？
我奶奶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爸买了一串紫葡萄，我奶奶就说‘这颜色真不错，就跟我年轻时候在纺织厂染的布一个色儿’。”
他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您妈妈那代人啊，对紫红色的记忆可不单单是个颜色，那是她们年轻时候穿过的的确良衬衫，是邻居家办喜事时贴的那个喜字儿。”
女人的手指头一点点松开了。
她凑上前去看了看花篮，还伸手摸了摸绣球花的花瓣：“你说……像晚霞？”
“没错。”
顾承砚从花架上抽出一支香槟玫瑰插到花篮里，“再加上这支玫瑰，就成了‘晚霞中的玫瑰’，既有岁月积攒下来的那种厚重感，又藏着没说出来的浪漫呢。”
他把花篮转了个方向，“您看，现在是不是就像您妈妈站在老院子里，夕阳照在她的蓝布衫上啊？”
女人突然抽了抽鼻子。
她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我妈还真老说，她年轻的时候在院子里晒被子，那阳光就是这个颜色……”她一抬头，眼眶都红了，“这花篮我不退了。”
“再给我订一束生日用的花，就要那种‘晚霞里的玫瑰’。”
林疏桐瞧着那女人笑着走了，这才发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她低下头去整理被弄乱的花束，“你……咋知道说那些话的呀？”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花瓣飘落似的。
“上周帮一个客户找老房子的时候，听他讲他妈妈在纺织厂的那些事儿了。”
顾承砚把一个小本子推到她跟前，“我记了三百二十七个客户的故事呢，每个故事都能跟三种花材搭配对上号。”
他指了指写着“长辈花礼”的那一页，上头画着歪歪斜斜的花束图案，“你昨天包花的时候，手在康乃馨的茎上多捏了两秒，我就寻思着你其实是想推荐来着，就是怕太普通了。”
林疏桐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回想起昨天撞车的时候，这个男人蹲在雨里捡那些散落的桔梗花，每一支都小心翼翼地把花茎弄首——原来他这么认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莽撞，而是把每个小细节都深深地刻在骨子里了。
“去菜市场？”
林疏桐眼睛盯着顾承砚手里晃悠的钥匙串，“为啥呀？”
“中午喝鱼汤。”
他己经把她的帆布包挂到她胳膊上了，“我养父养母在中心菜市场卖鱼呢，我小时候每天放学都去帮忙，杀鱼可比包花拿手多了。”
他把门推开，这时候晨雾都散没了，阳光就洒在他头发梢上，一跳一跳的。
“还有啊……”他扭头看向她，“你昨天摆弄那些花材的时候，一听到‘菜市场’这仨字儿，手指在雏菊上停了得有零点三秒呢——其实你心里对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挺好奇的。”
中心菜市场那股热闹劲儿，就跟一盆热水似的，一下子就浇到林疏桐这个社恐身上了。
顾承砚特别熟练地跟鱼摊老板打起招呼：“王伯，给我来条两斤半的鲫鱼，得是活的啊。”
等他一转身，手里就多了一把带着泥的青菜，“这是张婶刚摘的小油菜，你昨天给客人包花的时候还夸过呢，说‘这种嫩绿色跟百合配起来好看’。”
“小顾呀！”
系着蓝色围裙的胖阿姨从摊位后面探出头来，“这是你对象啊？”
她朝着林疏桐首挤眼睛，“小顾小时候可调皮了，为了背房源表，就在我家摊位边上蹲了半个月，连我家杀鱼的步骤他都背得滚瓜烂熟了！”
顾承砚的耳朵尖都红了，把鲫鱼往林疏桐怀里一塞：“我爸给我取名叫‘承砚’，就是想让我稳重点儿。
我妈说‘砚台得磨才能出墨，人也得磨练才能有出息’。”
他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姜和葱，声音也低了些，“我爸妈没念过多少书，可他们教会我‘只要用心去记，就能抓住自己想抓住的东西’。”
林疏桐抱着那条还扑腾个不停的鱼，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这可是她头一回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没有那种想赶紧跑的冲动——顾承砚的声音就像一根细细的绳子似的，把她的注意力稳稳地拴在他身上了。
傍晚的阳光照进厨房，厨房就像被蜜给染了色似的。
顾承砚围着她那条印着草莓的围裙，拿着锅铲回头说道：“你昨天不是说‘鱼汤得慢慢炖’嘛，我可记着呢。”
油星子溅到他手背上了，他就跟没感觉似的，接着又说：“上星期啊，把骑楼街37号那老房子改造的单子谈下来了。
那房主是个退休教师呢，我陪着她遛了三个月的鸟，听她唠了二十年的教学事儿……”林疏桐就靠在门框那儿。
她闻着鱼汤的香味儿，瞅着他被蒸汽熏得红红的后脖颈，突然惊觉自己都听他唠叨了十分钟了。
要是搁以前啊，她早就找个借口，说要去整理花材，然后躲到花房里去了。
这时候，奶盖叫了一声，一下子就把这暖乎乎的氛围给打破了。
林疏桐扭头一看，只见那折耳猫正扒着客厅沙发的边儿呢，尾巴尖朝着顾承砚的笔记本电脑晃悠。
顾承砚擦了擦手走过去，刚一坐下，奶盖就“喵”的一嗓子跳到他腿上，然后团成了个毛茸茸的团子。
“它、它从来都不让人抱的啊……”林疏桐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奶盖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在拆迁楼里捡到的，打那时候起就只让她碰，哪怕是到宠物店洗澡都会应激呢。
顾承砚摸着奶盖的下巴，那猫咪立马就眯着眼打起呼噜来。
“可能它觉得我身上有鱼腥味，把我当成它妈了？”
他抬起头笑着说，“又或者……”他的手指在奶盖柔软的毛里停住了，“它觉得我不是外人呢。”
林疏桐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瞅着沙发上的人和猫，一下子就想到昨晚奶盖趴在窗台上的情形了。
嘿，原来它不是在看雨呢，而是在瞧楼下等了一整晚的顾承砚啊。
“你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来了呀？”
话一出口，林疏桐才发觉自己这是在试探呢。
顾承砚把还显示着房源数据的电脑给合上了，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昨天那个退单的客户，我去查了她的消费记录呢。
她每个月都要买三次花，这能给店里带来两千块的稳定收入啊。”
说着，他指了指花店门口的招租广告，“骑楼街马上就要拆迁了，你店里需要固定的客源呀。”
他的声音又低了些，“要是你觉得我能帮上忙……那我就可以接着来。”
林疏桐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诚恳，喉咙里突然就像有股甜丝丝的感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奶盖的尾巴尖儿，那猫咪就在顾承砚的怀里蹭了蹭，就好像是在替她回答似的。
“那……你明天就再来吧。”
到了深夜，林疏桐正在给最后一批玫瑰换水呢，就听到收银台那儿手机震动了。
她擦了擦手，看到新消息写着：“林老板，明天上午十点，有人要订三百支蓝雪花——要那种带着故事的哦。”
她眼睛看向窗外，晚风慢慢吹起来了。
这时候，她冷不丁就想起顾承砚本子上画的那束花的图。
哎，说不定啊，这次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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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来了呀？”
话一出口，林疏桐才发觉自己这是在试探呢。
顾承砚把还显示着房源数据的电脑给合上了，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昨天那个退单的客户，我去查了她的消费记录呢。
她每个月都要买三次花，这能给店里带来两千块的稳定收入啊。”
说着，他指了指花店门口的招租广告，“骑楼街马上就要拆迁了，你店里需要固定的客源呀。”
他的声音又低了些，“要是你觉得我能帮上忙……那我就可以接着来。”
林疏桐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诚恳，喉咙里突然就像有股甜丝丝的感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奶盖的尾巴尖儿，那猫咪就在顾承砚的怀里蹭了蹭，就好像是在替她回答似的。
“那……你明天就再来吧。”
到了深夜，林疏桐正在给最后一批玫瑰换水呢，就听到收银台那儿手机震动了。
她擦了擦手，看到新消息写着：“林老板，明天上午十点，有人要订三百支蓝雪花——要那种带着故事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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